《无二欢喜》千诀

4、第四章

　　路以宁的粉丝很多，她也不是每个人都记得。之所以记得这个一二，一是因为他的名字比较容易记，二是他的行为比较独特。

　　这位粉丝的第一个独特之处是，他从来不跟她互动，评论区再怎么热闹好像都与他无关；第二个独特之处是，他每次观看她直播都会给她打赏500超级币，折合人民币50元。无论她当天唱几首歌，无论他是一早就进直播间还是中途进入直播间，打赏的超级币都是500个，一个币不多一个币不少。

　　这不，路以宁都还没开唱呢，这个一二就给她送了一个500超级币的麦克风，一次送完，毫不含糊。

　　路以宁打了一行字上去：谢谢一二送的麦克风！

　　陆陆续续有人进入直播间，屏幕上时不时冒出一颗红色心心，是粉丝送给她的礼物，一个红色心心只需1个超级币。

　　超级播的直播页面左边展示的是粉丝的弹幕，右边展示的是主播的即时留言。

　　路以宁自开播以来还没说过一句话，都是用文字同直播间的粉丝交流。刚开始她也鲜少发文字，都是直接唱歌，唱完直接下播。慢慢地才比较像个主播的样子，和粉丝之间有了一定的交流，也形成了一套直播流程——直播刚开始会预告一下今日要唱的歌，唱完一首歌会感谢粉丝，下播前会跟粉丝道再见。

　　她一开始就是沉默寡言的风格，进来的人觉得自己的热情被冷落，又觉得她不露脸没意思，想走的都走了，无形间过滤掉一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留下了一批真正被她的歌声打动的人，成为了她的粉丝。

　　后来她试着“活泼”一些，把粉丝们给激动坏了。

　　反观那些一开始和粉丝互动频繁的主播，后来每次直播只要话说的少了些，就有人吐槽成名后飘了。

　　这种事情有得就有失吧，路以宁的沉默寡言导致她的直播间热度没法冲到平台前头，但也少了很多麻烦事。

　　路以宁将今天要翻唱的歌单发了上去，一共六首歌，都是一些情歌，或甜或悲，节奏或快或慢。

　　在开唱之前，她的头号大粉不服输的倔强进入直播间，一进来就给她送了三束火红玫瑰，一束花费1000超级币，折合人民币100元。

　　路以宁打了一行字上去：不用给我刷这么多礼物，送点小心心我就很开心了。

　　是了，路以宁直播间的热度一直上不去，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不让粉丝刷太贵的礼物。

　　但有些人是拦都拦不住的，那刷礼物的热情就跟被点着的烟花，一簇一簇爆发出来，燃尽为止。

　　路以宁知道劝不住不服输的倔强刷礼物的热情，说这句话也只是为了阻止一些想要和不服输的倔强比拼的人。

　　不服输的倔强：不多不多，也就是我一顿饭钱，女神请笑纳。

　　直播间里的老粉早就习惯不服输的倔强的炫富方式，财力没法和他相比，就只能沉默着给主播送小心心，或者给这位土豪点个赞。

　　不过也有人看不服输的倔强不爽。

　　宋宋吃软不吃硬：……三百块就也还好。
　　不服输的倔强：哦？

　　画面上随即蹦出一束蓝色妖姬，一束需要10000超级币，折合人民币1000元。

　　不服输的倔强：忘了说，三百块只是我的早餐钱。

　　宋宋吃软不吃硬：……你还真是人如其名。

　　路以宁忙打一行字上去，转移话题：谢谢大家的礼物，那我要开唱了哦，大家准备好了吗？

　　不服输的倔强：好的宝贝。
　　路以宁：……

　　几个月前的某天，路以宁的直播间里有十几个粉丝一直在刷屏问她有没有对象。

　　以前直播间里也有人问过路以宁这个问题，但弹幕过得很快，她也就装作没看到。那天不知怎的满屏幕都是这个问题，路以宁不好当做没看到，只好如实回答。

　　自从知道她单身之后，不服输的倔强就称呼她为宝贝……

　　路以宁不止一次在直播间里说不要这么叫她，可这家伙屡教不改，路以宁只好私信他——

　　路以宁：你听过一个恐怖的故事吗？
　　不服输的倔强：说来听听。

　　路以宁：网恋奔现。
　　不服输的倔强：【/笑】宝贝，你好有梗。

　　路以宁：……现实生活中找一个女友天天喊宝贝不香吗？

　　不服输的倔强：以前喊过，不是很香。宝贝，你不用太有压力，请允许我单方面喜欢你。

　　路以宁：……

　　晕，她这是被表白了吗？

　　路以宁：您随意，白白。

　　路以宁再没回过他的私信，可不服输的倔强热情仍是不减，这不，又来了……

　　好在没有人和不服输的倔强抬扛之后，他也老实下来，不再大额打赏，而是在弹幕里继续作妖。

　　路以宁就当没看到，一首接一首唱完准备好的歌曲，唱完之后发了句“我下播了”，就退出了直播间。

　　余下的时间，继续看建筑学资料。

　　——

　　周一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是思修课，路以宁在课堂上直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颇为好笑。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林小英用笔戳戳她的肩膀：“你昨晚躲被窝里干嘛了，搞得这么困？”

　　路以宁努力睁开双眼，盯着手机屏幕，说道：“看资料。”

　　1515宿舍的人已经听说向尉楚加了路以宁好友的事，但他俩聊了什么，她们关心，但不会事事都问，路以宁想说，她们就听，路以宁不说，她们也没觉得她不够意思。

　　郑佳恩也凑过来：“看什么资料？”
　　“建筑学资料。”

　　林小英手里转着笔，不赞同的：“你一晚上不睡觉就为这个？以宁，你别太迎合他，你就做你自己，向尉楚喜不喜欢你拉倒。”

　　听见熟悉的名字，坐在林小英身后的女生立马坐直了，竖起耳朵听她们说话。

　　“没有迎合他啦，就是想和他有点共同语言。”路以宁说着眼睛又要合上。

　　“看得怎么样了？”林小英问。

　　“还有一条就看完了。”路以宁又挣扎着睁开眼睛。

　　“……怎么感觉你是在完成作业。”郑佳恩道。

　　“嗯，就是完成作业。他给我发了好多链接，要我看完才能找他。”

　　林小英：“……”
　　这就过分了啊，谈朋友不是这么谈的！

　　“以宁，你可能没谈过恋爱，作为过来人，我得告诉你，谈恋爱呢需要互相尊重和理解，互相包容与妥协，彼此依赖但又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一方单方面指使另一方去做一些事情，做到了给奖励，做不到就惩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恋爱中需要保持独立人格，但我们现在还不是恋人的关系，他不是那样的人啦……”为了不让小英她们误会向尉楚，路以宁把前因后果说了。

　　林小英听后表情奇怪，看向郑佳恩和孙盈，以眼神无声交流：路以宁被变相拒绝了……

　　几个人对视几秒后，林小英朝她们摇了摇头，做了一个缝嘴的动作。

　　感情这事需要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哪些人不值得追，哪些事不值得做。而且感情这种事还真说不准，谁知道会不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呢？

　　思修课的最后几分钟，路以宁实在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得正沉，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四周零零落落只剩几个人，再看向教室门口，人群蜂拥朝外走。

　　舍友们在旁边讨论午餐吃什么，去一食堂还是三食堂。

　　路以宁将压在双臂下的书本合上，塞进书包里。

　　坐她们前桌的两个女生还未走，路以宁正收拾东西，前桌那个留着齐肩波波头的女生忽然回过头来，看着路以宁，扯着嘴角在笑，笑容别有深意。

　　这女生叫姚念，也是英语专业的，不过和路以宁不是一个班，她是2班，姚念在1班，但上英语专业课的时候常见到，早就是熟面孔了。

　　路以宁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抬手摸了摸，就听见姚念轻笑了一声，说：“你和你男朋友还挺般配的。”

　　“我男朋友？我还没有男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

　　姚念眼里都是嘲讽：“干嘛遮遮掩掩的，张洋那天去商场都看到了。你男友在人群中还真显眼，商场那么多人，张洋一眼就看到了呢。”

　　林小英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姚念背上书包，站了起来，将头发往后撩了撩，笑容甜美：“没什么意思，就恭喜啊。”

　　——

　　1515宿舍四人往一食堂的方向慢慢走去。

　　路以宁也听出了姚念话中有话，但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喜欢本来就是很私人的事情，不需要得到像姚念这样与自己无关的人的认同。

　　但另外三人对刚才的事都非常在意，同仇敌忾。

　　林小英：“胖怎么了，吃她家大米了？轮得到她来说三道四。”

　　孙盈：“就是，阴阳怪气的。”

　　郑佳恩：“胖子都是潜力股，像彭彭和彦彦，瘦下来之后帅绝人寰。”

　　林小英：“就是，那谁妥妥的就是潜力股，我们以宁是真有眼光。”

　　路以宁：“倒也不必如此。”

　　另外三人：“……”

　　本来是想安慰她，结果，安慰了个寂寞。

　　路以宁看向三人，笑容在脸上漾开：“有些人是易胖体质，很难瘦，可胖与瘦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人的魅力不是一句胖或者瘦能够概括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有人轻笑出声，四人驻足回头，见身后一米远，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笑得花枝乱颤。

　　那女生迎上路以宁的目光，笑意盈盈的：“还有一些人，虽是易胖体质，但一直以来身材都保持得很好，从小到大都是纯粹无添加的帅哥。高考完后为某比赛伏案画图，疏忽了运动，加上用脑的时候喜食甜食，体重就一下激增了，但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瘦下来。”

　　那女生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朝她们挥挥手，转身离开。

　　四人面面相觑。

　　此人到底是敌是友？

　　——

　　一直到晚上，路以宁才终于把向尉楚发给她的所有建筑学资料看完，她第一时间给向尉楚发过去消息：资料我已经看完了。

　　等了十分钟，没有收到向尉楚的消息，她就和郑佳恩去澡堂洗澡了。回来之后，她匆匆把头发吹干，然后美美的趴在床上，哼着小调，打开微信。

　　向尉楚仍是没有回她消息，她又发了一条：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这次向尉楚秒回。

　　他发来了一条长长的需要翻页才能看全的微信消息，整整一长条消息，没有一个汉字，全都是链接，路以宁估算了一下，起码有三十来条。

　　点开第一条，跳转到一个页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汉字，都是建筑学的相关知识点，晦涩难懂……

　　底部显示的页码：143页……

　　点开第二个链接，同样是建筑学的资料，这个更过分，足足有两百多页……

　　路以宁盯着手机屏幕，眼睛有些酸涩。

　　她没有那么迟钝，她都能感觉得到，她只是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无论他对她多冷淡，行为多匪夷所思，她都往好的方向想。

　　可是现在，她忽然没有了继续的勇气。

　　得不到回应的喜欢，不被珍视的喜欢，真的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没必要了……

　　熄灯之后，路以宁躲在被窝里，哭成了泪人。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个对视，让她心内小鹿乱撞。

　　只是没想到，那个拥有如水般眼眸的男生，竟是这般冷冽的性格，把她心内活蹦乱跳的小鹿生生冻僵了。

　　林小英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外传来：“以宁，又躲被窝里看资料呀？”

　　路以宁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看了，那么多资料，我大学四年都看不完。”

　　宿舍里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听见林小英问：“你不是说还有一点儿就看完了吗？”

　　路以宁委屈巴巴：“向尉楚他又给我发了三十多份资料，每份资料都是百页以上……他怎么那么狗，呜呜~”

　　三人先是一愣，然后一起骂道——

　　“狗向尉楚。”
　　“向尉楚真是太狗了。”
　　“狗男人。”

　　路以宁愣了愣，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喜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