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魔》隔火观岸

9、第八章

　　只见那魅女缓缓睁开眼睛后，却并未发作，倒是媚眼如丝地朝二人笑了笑。两人见这魅女看上去暂时无攻击之意，倒也不急于直攻，魅女这时却从床上起了身，乌丝飘漫，手里摇着扇子在一片紫雾弥漫中朝着二人慢悠悠地走过来。
　　那魅女在二人跟前站定，目光在裴枥和林琼玉的脸上逡巡了一番，低下噙笑，以扇遮面，裴枥和林琼玉时刻堤防这鬼女发难，不曾松懈。那魅女将扇子移下，媚笑着问道：“二位小郎君来我这里是要作甚呀？”那声音又媚又嗔，若让寻常男子听去，必定骨头都酥了。
　　“把玉浆骨乖乖拿出来，省得我们再动手。”裴枥凌厉的眼神投在魅女的身上，仿佛有一把尖刀，让人望而生畏。林琼玉心想，虽说这魅女算不得什么善类，可裴枥这种语气，能让魅女乖乖交出玉浆骨才是有鬼。不过这魅女也是修了百年道行，也不惧裴枥，又是巧笑倩兮，再一伸手，只见手里托着一个莹莹发光的小骨。那玉浆骨只有小拇指长短，堪堪一截，却发出莹白如玉的光来，周身灵气逼人，看上去就绝非俗物。
　　“要这个呀。”那魅女将托着玉浆骨的手往自己眼前抬得近了些，手腕轻盈地左右转了转，目光随着手里的玉浆骨流转，仿佛在看一个新鲜物什到底有什么好似的。
　　魅女抬起头来，逼近二人，没有挪步，只是瞬间，便移动到了二人跟前。
　　“想要？也不是不可以。”魅女看了裴枥一眼，媚眼如丝，“趁着我今天心情好，不如这样。你看你们两谁陪我睡一觉，我就给谁，怎么样？”
　　林琼玉心想，这魅女果然是惯用美色引诱人，但想必不止是“睡一觉”这么简单。
　　只听裴枥冷哼一声，“睡一觉，你想和谁？”说罢，用两根手指抬起了那魅女的下巴。
　　那魅女即便活了百年道行，此时在裴枥冷血又阴戾的注视下，眼神中也不免闪过一丝慌乱，“这......这个嘛，”瞥见裴枥阴狠的眼神，她朝林琼玉看去，盈盈浅笑，似要勾了人的魂魄：“我看这位小仙君就不错，我们......”话还没说完，只见裴枥那捏着魅女下巴的手突然发力，狠狠一扭转，似要将那魅女的下巴生生扭下一般狠辣。
　　那魅女见如此，全不复刚才妩媚柔情的模样，笑意全敛，做出攻击之势，眼神也犹如蛇蝎，狠厉坚决。只见那魅女脚下生风，簌地向二人的方向飞来，指甲也变成了纤长的血红色，尖锐而又凌厉，魅女眼神一抿，向裴枥的脖子袭去。
　　裴枥看准那魅女的手，到跟前时，抓住那魅女的手腕，狠狠一扭，那魅女吃痛，在空中一个螺旋再次落下地来。那魅女再次袭来，犹如鬼魅，瞬间移动出没，倒是难交缠。
　　那魅女见斗不过裴枥，改变策略，拿出她先前摇的那把小扇子，只见那扇子在她手中陡然变大了许多，周围也布上灵光，魅女口中念了法诀，一挥，只见周围那一片暧昧朦胧的紫气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呛人白烟。想是那白眼有毒，林琼玉和裴枥感觉到眼前一片朦胧，呛得人直想咳嗽，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裴枥的手抓住林琼玉，林琼玉只觉手腕上贴上了什么东西，一看，是“屏气符”。林琼玉舒了一口气，有了这屏气符，便不再憋气。那魅女扇过后，这白烟却迟迟未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样子。在这一片云雾似的白烟中，魅女的身影更是难以捕捉。
　　林琼玉和裴枥并肩而行，在这浓烟中捕捉那魅女的身影。林琼玉只觉耳边一丝凉气拂过，虽只是微微一下，但他立刻捕捉到了，瞬间刺出剑去。
　　果然，只听那魅女吃痛地吸了一口气，想必是刺到了。
　　“倒是看不出来小郎君下手如此狠呢。”魅女轻轻哼笑一声，中剑的鬼魅似是被激怒，迷蒙中只听见扇子扇动的声音，白烟未散，可是这层楼，或者说这整个盖乌楼，瞬间被突然涌入的水流淹没！
　　林琼玉心想，这倒是个好法宝，不仅能扇来白烟，还能召来水流，不知还能召唤出其他的什么来。
　　不过容不得林琼玉多想，水流仿佛迅速弥漫了整个盖乌楼，不多时，水已经漫过他们的头顶，将他们整个人都淹没了。不过幸好刚才裴枥给他贴了屏气符，在这水下，呼吸倒并不困难。
　　这时，只觉背后有一股力迅速袭来，是那魅女！那魅女在水中倒也没有因阻力限制，依然行动如鬼魅，一头长发散开，在水中弥漫，像海中那长长又绞人的水草。
　　裴枥估摸着那魅女的声音，专注地盯着她的行动轨迹，突一发力，擒住了魅女的脖子。那魅女的脖子纤细白嫩，在裴枥的手下似快要被扭断，美丽的脸上也开始狰狞，双手使劲去掰裴枥像铁钳一样的大手，裴枥却一点力道也没松，腾出一只手往下一捞，林琼玉一看，是玉浆骨。
　　这时，四周的水骤然下降，只刹那，便一滴水的痕迹也没有了，仿佛刚才只是南柯一梦。
　　见玉浆骨已经到手，裴枥松开了魅女的脖子，正想一掌把魅女劈晕过去，林琼玉开口道：“别杀......”她字还没说出口，一阵风沙突然袭来，二人被这突然袭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夹在这黄沙砾石之中，裴枥和林琼玉在这风暴中层层直上，竟生生被卷了上去。
　　砂砾混杂着石子打在脸上，叫人睁不开眼，等尘埃落定，再睁开眼时，只见上方苍穹笼罩，这股风沙，竟然直接将他们卷上了这盖乌楼的“塔顶”之上！
　　这盖乌楼从外观上看去似塔，塔顶自然应该是尖的才对，可二人所站之地却是平坦的，周围也没有下陂的弧度，林琼玉心想，此地不是寻常之地，想来这盖乌楼也不能用常理来看。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微微一惊，确实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见二人脸上，身上，都沾了些许沙土。
　　林琼玉向来一层不染，整个人都仙里仙气的，看见此时林琼玉的头发乱了，衣服上也沾了沙土，裴枥走上前去，温柔地给他掸去发丝上夹杂的砂砾以及灌进衣襟上的尘土。又伸出手，用指腹擦去他脸上沾上的灰，林琼玉也低头掸着身上的沙土，刚想对裴枥说自己来便好，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裴枥啊，裴枥，你可终于来了，你可知我在这等了你多久？”说罢，传了一声声状似娇嗔的笑。
　　林琼玉听着这声音，比刚才的魅女还要婉转，但并无太多媚意，想必又是个温柔的俏丽佳人。
　　一回头，林琼玉倒是大吃一惊了，这盖乌楼不是寻常百姓居住之所，里面的都为鬼怪狐媚，伪装术应是了得，且女子多有爱美之心，可是对面的那个人，确是发丝凌乱，衣着也不甚上得了台面，更骇人的是，她的脸上布满了刀痕一样的伤疤，整张脸狰狞可怖，只有那双眼睛，看上去还算温柔，但林琼玉觉得那眼睛里似乎还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嗔怪，又好像怨念。
　　听这位女子所言，似是与裴枥早已相熟。林琼玉看向裴枥，只见裴枥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不可确信，随后，见裴枥开口道：“没死？你怎么在这？”
　　那女子低头一声嗤笑，复又抬起头来：“怎么，那么巴不得我早早死啊。”说罢，抬步像二人走来。借着这露天的月光，林琼玉将这个女子的脸看得更清楚，不知是谁竟这么狠毒不留余地，将一个女子的脸生生割成这样。
　　这女子本是向裴枥走去，却微一偏折，走到了林琼玉的面前。
　　“哦？不是钦儿那小子啊。”她又走近了些，瞧着林琼玉的脸，暗自笑了一下，一副了然的样子，开口道：“怪不得啊。”
　　“刚才就瞧见你们在这边拉拉扯扯的，哟，那个温柔，我还以为又来错人了呢，这就是你相好的吧。”说罢，又吃吃笑了两声。
　　再一抬头，只见她眼里那似有似无的温柔笑意此时荡然无存，林琼玉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眼睛里全是满满的恨意、怨意，与杀意。
　　下一刻，只听那女子的声音幽幽传来：“既然来都来了，那你们俩便一起上路吧！”
　　林琼玉还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恩怨情仇，那女子便向他扑来。林琼玉见势，赶紧回过神来，与之相斗。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这女子出招干净利落，凌厉凶狠，不像寻常女子习得的功法，招招都奔着取人性命而去，可见其功法深厚了得。
　　林琼玉近年来虽功法不比之前，但自觉尚可，没想到竟吃了这女子一击。看来这女子确实不容小觑。
　　裴枥上前，将这女子的招数挡下来，把林琼玉推至一边。
　　裴枥此时的眼神犹如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是平日里林琼玉从未看见的，可这，也许才是真正的裴枥。裴枥和那女子发起招来，二人皆是狠厉绝决，恨不能下一秒就把对方弄死。
　　几个回合下来，那女子见已身处下风，不觉放慢了动作，一边接着裴枥的招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裴枥，你对我，倒是一如既往的狠。想来，你怕是挺喜欢你那个小郎君。嗯？”
　　只见那女子鬼魅一笑，只一瞬，向林琼玉的方向扑去，凌厉的指甲突然从指间生出，变成浓郁的深紫，向林琼玉的背后插去。
　　裴枥见她要向林琼玉下手，急忙转身追向那女子，一掌劈向她的头颅，只见咔的一声，似是劈段了她的颅骨、脖颈，那女子的头缓缓向一旁歪去，她转过头来，嘴角溢出了鲜血，眼神涣散，已是濒死之态，刚刚变过的指甲这时也退散了，仿佛随着宿主生命的消逝也灯枯油尽，只见那女人脸上却不见痛苦神色，竟朝裴枥笑了。
　　这笑容没持续几秒，她便倒地而亡了。她甫一倒地，露出了林琼玉来。裴枥便看见，林琼玉背上的几片血迹。她的指甲，还是生生插了进去。
　　林琼玉感到后背一阵火灼，却又遍体生寒，仿佛置身冰窖，只有后背那几处灼热提醒着他，他还清醒地活着。
　　林琼玉听见那女子似是被裴枥打败了，周遭也安静无声，没有了打斗攻击的声音，扭过头来，寻找裴枥的踪迹。他一扭头，便看见了蹲着他上方的裴枥，以及裴枥放大的瞳孔。
　　林琼玉刚想说什么，却觉脑袋一沉，再也发不出力气，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