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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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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海和孙六来到门外,御膳房中的大多数宫人已经被惊醒了起来,纷纷来到屋外。不时地有人惊呼着火了,忙忙乱乱的,有些人手足无措,有些人去抬水灭火。
崔发的房间火势已经很大,火焰从房顶蹿了出来,不过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只烧着了崔发这一间房子,没有将隔壁的房子引燃。
其中一个原因是宫中有人巡逻,崔发房间着火,发现的比较及时。
另一个原因是这一片的建筑格式。
由于御膳房里面多是灶房,为了避免失火,所以御膳房的房子,除了框架结构,也就是梁柱等用的是木头,其余的主体都是砖瓦结构。因此,即使起火,火势也不容易蔓延。
崔发的房子这一片是御膳房主事太监的住房,都是平房,每间房子都是独立的,相互之间有数米远的间隙。这进一步阻止了火势的蔓延。
季海在放火之前,虽然心中愤懑,但是也考虑过着火后会引发的情况。正是因为御膳房这里的建筑情况,季海才决定放火烧屋。他想从杀死崔发的事情里面脱身,但是并不想造成大火蔓延,牵连无辜的人命。
事情正是像季海所想一样发展。季海看见火势没有蔓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御膳房其他东西不多,水很多。
大火很快就被扑灭。
虽然其他的房间没有被引燃,但是崔发的房间就不同了,基本上除了墙体,其余的东西都烧了个差不多,断壁残垣,焦黑一片。
御膳房总管常行看火已经灭了,让自己手下的一个太监童三去屋子中看看情况。
崔发的房间起了火,但是崔发却一直不见人影,总管心中有一点猜测,不过也不能确信。
童三去了房间,惊呼一声,总管常行心中也跟着一跳。
童三不敢在屋子中久留,立马就出来禀报常行,说道:“常爷爷,崔主事的屋中有两具焦尸,已经看不清面目,不知道是不是崔主事。”
常行面上不显,心中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御膳房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霉运,贵人的膳食刚刚出了事,好不容易摆平了,没有牵连到自己。他才说要给众人紧紧皮,要大家小心行事,低调的度过这一段时间,谁知才一天,御膳房中就起了火,还死了人,真是流年不利。
既然死了人,常行就不能自行处置了,一边让人去请慎刑司的人,一边将御膳房中的人集合在一起,查看有没有缺人。
崔发房间的两具尸体,一具应该是崔发,另一具还不知道是谁,最好在慎刑司的人来之前,自己将这些情况问清楚,以免慎刑司的人来了,自己一问三不知。
崔发的毛病,常行也知道。不过崔发手艺好,他做的菜,后宫中有好几位高位妃嫔很喜欢,崔发只是玩一下小太监,常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作没看见。
如今崔发死在自己的房间,常行也有一些猜测,估计崔发这次是碰上硬茬了。
常行排查了一遍御膳房的人,得知确实还有一个人失踪了,是崔发手下的丁壮。丁壮到御膳房已经两年了,常行对丁壮也有一点印象,想起丁壮的长相,不由皱了皱眉,这丁壮的相貌普通,应该不符合崔发的胃口,那么,崔发屋子中另一具尸体到底是不是丁壮?如果是,丁壮为何会深夜死在崔发的房间?
常行一时想不通,他只希望,崔发的死只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要牵连到御膳房和自己。
常行还没有问明白,慎刑司的人已经到了,一边监管着御膳房的人,一边去崔发的房间侦察现场。
季海看着,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的布置有没有作用。
季海借着救火的时机,也往屋中看了一眼,崔发和丁壮的尸体被烧的焦黑,面目模糊,他自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是慎刑司在季海心中,一直都是很神秘的存在。他不清楚能不能瞒过慎刑司。
慎刑司看过现场,又查看了两人的尸体情况,得出结论,其中一人是被烧死的,而另一个人是先被利刃多次捅在脖颈后方杀死,死后又被烧成这番模样。
慎刑司将常行叫了过来,寻问常行具体的情况。
常行将自己所知,都交代了一遍。
慎刑司听完,先将丁壮的同屋季海和孙六分别叫了过去,问他们丁壮的情况。
季海自然说不知,只知道丁壮晚间没有回房,他和孙六就先休息了,半夜听见外面有喧哗之声,被吵醒了,就发现崔主事的房间着火了。
慎刑司问完季海话,就让季海去一边等着。
季海表面平静,心中却有些战战兢兢,一是害怕自己被查出来,二是害怕孙六承受不住压力,招了。季海手心中全是汗,悄悄的将汗抹在裤子上。
不过季海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都有些不安,自己这点忐忑放在其中,倒是和其他人一样,反而不怎么显眼。
而且自己和丁壮是同屋,现在丁壮被烧死,自己应该比其他人更害怕一点才对。
如果自己真的很镇定,反而显得异于常人,惹人怀疑。
季海想了想,自己能做的已经全部做了,如今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这种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的滋味,真的特别不好受,为了不再出现这种情况,季海再一次坚定自己之前的决定,要向上爬,以后一定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慎刑司在御膳房调查了一番,季海和孙六因为和丁壮同屋,被带到慎刑司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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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海被关到慎刑司的当天,申屠璋就得知了他被关的消息。
薛景查出当日救申屠璋的人就是季海,将事情禀报了申屠璋,就一直让人关注着他。季海被关入慎刑司,薛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薛景这几年在宫中发展人脉,慎刑司也有几个朋友。其中一个董元武,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像是崔发这样不牵涉主子的案子,正好是他办理的。
薛景立即去见了董元武,客套了几句,让他对季海不可逼问动刑,将崔发身死设计到的情形全部问了一遍,卷宗也抄了一份,送给了申屠璋。
申屠璋看着卷宗,卷宗上写的,因为崔发打了丁壮板子,所以丁壮晚间带了酒菜,表面讨好,实则趁崔发喝醉,用利刃从后面将崔发杀死,后引火烧屋,自焚于屋中。
案件看起来简单明了,申屠璋却总觉得其中有些地方不对劲。
申屠璋又仔细看了一遍,案件确实有很多蹊跷之处。
比如,崔发为何要打丁壮?丁壮如何有胆子杀了崔发?既然杀了崔发,为何又要自杀?
事情可能牵涉到季海,申屠璋起了一丝好奇之心,不过,他并未将心中疑惑问出,而是让薛景将这些时日御膳房中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一遍。
薛景本来就关注着季海,将御膳房的事情打听的很清楚,就将所有涉及到季海和崔发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里面有个人频繁出现,就是钱七。
钱七和季海孙六同时进宫,他们三人关系要好,和丁壮一个屋,但是和丁壮关系不睦;
钱七初到御膳房就被崔发看中教导厨艺;
钱七被崔发当众斥责;
钱七在御膳房受欺凌排挤;
钱七送膳食,因膳食食物有“毒”而被宁贵人打死;
钱七死后第二日丁壮被崔发责打;
当晚崔发和丁壮死于崔发屋中……
申屠璋回想了一遍,感觉所有的事情隐隐被串成了一条线,却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
钱七在御膳房中的表现并无特殊之处,不过是一个勤快嘴甜小太监罢了,他被崔发看中和厌弃都太过突然。申屠璋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原因,是导致崔发和丁壮真正死亡的原因。
申屠璋食指指尖叩着桌面,发出噔噔的响声,他皱着眉头正在思索。旁边正在述说情况的薛景突然话语停顿了一下,申屠璋不解抬头,看见薛景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不由问道:“阿兄可是有什么情况未说?”
薛景犹豫了一下,方说道:“还有一事,可能和案情有关,只是怕说出来污了殿下的耳朵。”
申屠璋淡定道:“阿兄不妨说来听听。”
薛景道:“听闻崔发有个嗜好,喜欢娈童。”
申屠璋反应了一会儿,方才明白薛景是什么意思。
申屠璋心中涌起一丝不适,随即压下。
那根隐隐的线被申屠璋串联了起来,只是还需要一些佐证。
申屠璋问道:“丁壮长得如何?”
薛景答道:“中人之姿,并无特别之处。”
申屠璋问道:“孙六长得如何?”
薛景答道:“中人之姿,亦并无特别之处。”
申屠璋又问:“钱七呢?钱七长相如何?”
薛景心中也有些可惜,嘴上却不迟疑,答道:“钱七长相很讨喜。”
申屠璋不再问了。
季海的长相,他知道。薛景探明季海的身份时,给过申屠璋一张季海的画像。
想起季海的长相,想到季海可能也被崔发觊觎过,申屠璋心中涌上一股恼怒:“如此畜生,死的好!”
他将卷宗合上,对薛景道:“崔发之死,就按卷宗结案吧,不必再查了,劳烦阿兄了。”
薛景应是。不过是宫人的案件,董元武会卖自己一个面子,压下去的。薛景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臣就去慎刑司,将案件了结,将季海放出来。殿下,此次有您插手,是否让季海知道?”
如果自己猜想是真的,真是季海杀了崔发,然后嫁祸丁壮,那,季海可比自己想像的有意思的多。
申屠璋心中泛起一丝兴味,说道:“不必让他知道。以后他的情况,时常关注着,及时来报。”
等薛景离开,申屠璋想到季海身边亲近的人,不由低笑了声,钱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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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海本以为,自己和孙六作为丁壮的同屋,会被关起来审问两天,没有想到,关押当天还被仔细盘问了一番,第二天就将自己和孙六无罪释放了。
案件也结了。
结案内容是丁壮无故被责罚,然后晚间备了酒,去向崔发请罪,而后趁崔发不备,将崔发杀死,感觉自己走投无路,然后放火自杀。
季海听到慎刑司结案,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但是又有些疑惑,这案件结束的也太简单了。
到了晚间,季海悄悄问孙六。
孙六这几天也不好过,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几斤,更显得眉峰锐利,而脸上的表情更淡。
不过,季海在孙六心中,到底是不同的。他是钱七认下的弟弟,也是他,为钱七报了仇。
孙六听见季海问,仔细想了想,说道:“崔发虽然是御膳房的主事,对咱们这些人,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咱们只能任杀任罚,不过出了御膳房,他也不过是一个为主子服务的奴才。慎刑司主要是为主子服务的,丁壮和崔发的死,不过是奴才之间的纠纷,既然已经有结论了,他们也犯不着费劲查看。万一查出来牵扯到主子,反而不好。”
季海听孙六这样说,了然的点了点头。
等崔发的事情尘埃落定,季海就问孙六,钱七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钱七被宁贵人当众打死,尸体并没有送回御膳房。
这几天,孙六已经打听过了,钱七的尸体被扔到宫外面的乱葬岗。
季海和孙六不想钱七死后还是孤魂野鬼,魂无所依,所以想将钱七的尸骨收敛了,以后四时八节,也有人祭拜上香。
季海本来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不过自己穿越后,对鬼神之说,就有些将信将疑。
而且,最重要的事,如今的人,对香火和身后事,极为看重。钱七想来也是很看重的,既然这样,季海不想让钱七死后曝尸荒野,想让钱七如同常人一样,可以入土为安。
这样做,是自己能对钱七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如今他们两人出不了宫,宫外面孙六和季海唯一认识且能办成这件事情的,只有高盛。
孙六在高盛处待了将近两年,在宫中也能想办法联系到高盛。因此,这件事孙六就揽了下来。
孙六听季海提起钱七,神色一暗,说道:“我已经求过高爷爷。高爷爷当初虽然将钱七送到宫中,但是也是打心里喜欢钱七的。我当时说要陪着钱七入宫,高爷爷直接放行了,也没有为难我,只说让我和钱七在宫中相互照顾,所以这次我就求到了高爷爷那里。高爷爷虽然在宫外,但是和宫内还是有信息联络的,我找到了他们,让他们帮我带了信。钱七是被贵人发落的,高爷爷也不敢明着管钱七的事情。不过,趁着晚间,将钱七尸体收了起来,收殓了,埋在了城郊。高爷爷还将钱七的宝贝也放到了棺木中,让钱七的身体完整,如此,做了鬼,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季海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一酸。如今他困在皇宫中,不能出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祭拜钱七,也不知道这辈子,他有没有机会出宫去祭拜钱七了。
季海去钱七的床铺前面,掀开床板,露出下面的地面。他撬开其中的一块地砖,拂开厚厚的一层土层,下面有个油纸包。季海将油纸包拿出来,将上面的土抖干净,然后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打开。
季海将孙六叫过来,将油纸包推到孙六的面前,说道:“这是我在崔发的房间搜出来的,应该是崔发的家当。七哥的事情,别的我也帮不上忙。”季海从油纸包中拿起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孙六,说道:“七哥的事情,全靠高爷帮忙。这张银票,等过了这一阵子,你交给高爷,不能让高爷白忙。以后七哥的香火祭扫,也要拜托高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