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品［无限］》识薇

59、公主堡垒3

　　斯卡拉岛并非独立岛屿，而是一座半岛，从内陆可以乘火车抵达，也可以走水路轮船到达。

　　刚一穿过汹涌的人流走出狭窄的出站口，一大片铺天盖地的广告牌便闯入了程慢的视野。

　　〔欢迎来到自由之城。〕

　　〔和平之地，自由之邦。〕

　　〔我们生而平等。〕

　　〔仅存的净土之地。〕

　　巨大的字符牌竖在路边，这里的街道相当整洁，白色的独栋洋房排列整齐，虽然占地略小，但格外精致，程慢沿街寻找，终于在众多歌颂自由的广告牌中找出一家旅馆。

　　不，不能说是完全意义上的旅店，因为门前挂的牌子上“中转旅店”四个字刻的整整齐齐。

　　“晚好，美丽的小姐。”女侍应生见有新客人推门而进，微笑着上前问候。

　　“一间单人房，开一周。”

　　侍应生微微笑着，“小姐，用不了那么久，您只需要开一晚就足够了，明天带上通行证去白塔填申请表格，那边会安排您的住处。”

　　“这么快吗？”程慢问。

　　女侍应生依旧非常有耐心地回答道：“也不是，一般的客人需要三天左右，但您是特殊的。”

　　她笑容完美，“请将您的通行证出示一下。”

　　程慢将那张硬质小卡片递了过去，女侍应生接过，在看到上面的文字时明显有一瞬间的讶异。

　　“我要开三天吗？”

　　侍应生反应很快，“是我失礼了，这位尊敬的女士，不过我想您不需要三天，明天去白塔会有人主动找您的，毕竟您...很特别。”

　　她原先以为这位特殊的客人是因为想要独居才来住旅店，没想到这位根本不是特殊通行证的持有者，不过——

　　“好的，已经确认完毕了，这是您的房门钥匙，在三楼东侧，出楼梯左拐就是，要我陪同您一起去吗？”

　　她的服务态度依旧很好，甚至称得上殷切。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接收到程慢的拒绝，她有些失望，但还是热情道：“旅店提供晚餐，您一会儿可以下来试一试，味道很不错。”

　　简单的在房间内休整完毕后，程慢决定下楼，在一楼用过晚餐后，程慢沿着街道向南区走去。

　　她要去那个棕发男人的酒馆看看。

　　刚刚入夜，南区酒馆正是热闹的时候，酒杯碰撞声和男人们放肆的笑声随着喧闹一起涌入耳中，似乎随着夜幕到来，跌落的不只有太阳，还有白日里他们尽力维持的绅士皮囊。

　　程慢看到那个名叫艾斯的棕发男人正和一群人围坐在木桌旁，桌前摆着酒杯，褐黄色的酒液上是纯白的泡沫，他们面色发红、高声交谈着。

　　“艾斯先生今天的兴致很高啊！”

　　他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笑着说，一边大口喝了杯啤酒。

　　“唉，没什么！”艾斯摆摆手，围坐的人一听他的语气，顿时明了，那个年轻人霎时更热情了，“艾斯先生这次收获不小啊？”

　　“也没什么，”出门做生意赚了点小钱。“嘴上说着没什么，但他的语气里却满是得意。

　　“既然都赚了大钱，那我说今晚这酒水——”年轻男人谄媚道。

　　“哎——”艾斯霎时皱了眉，“我说你这年轻人……算了算了，今天高兴，大家也都不容易，给你半价！”

　　那年轻人本也只是试探着一问，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答复，顿时喜不自胜，“谢谢艾斯先生！”

　　“那我们呢——？艾斯先生，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其他人起哄道。

　　“你们也一样！”艾斯十分豪气道。

　　程慢默默地从这群人身边经过，假装陌生人。

　　谁能想到呢，这个阔绰的中年男人的口袋早已空空如也，而罪魁祸首正默默路过。

　　点一杯低度苹果酒，程慢坐到了角落，她在旅馆换了身衣服，偏中性，从背影看来就是一个略显单薄的少年。

　　“这位女士？”一道熟悉的嗓音穿过种种嘈杂传到程慢的耳中。

　　程慢偏过头，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有些暗淡的灯光下，纯黑色的眼珠更显得深邃。

　　“果然是你，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克里斯特小姐。”

　　南金略带羞涩地笑着，微尖的虎牙露出来，是个有点傻气的笑容。

　　“嗯。”程慢应了一声。

　　南金像是得到了鼓励般，问道：“我可以坐你旁边的位置吗？”

　　“随意。”

　　“克里斯特小姐怎么一个人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南金试探着问。

　　“没有事情。”相比于对方的过分热情，程慢回答的像个冷漠无情的渣男。

　　“嗯，这样啊。那克里斯特小姐玩好之后尽量早点回去，这边晚上不是很安全。”他斟酌着用词，以一种委婉而不冒犯的语气说道，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谢谢，这边不是很安全？”程慢稍微提起了点兴致。

　　南金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唇，“对的，我听艾斯先生说的。”

　　“这边出了好几起失踪案，都是独身在外的女性，斯卡拉官方也在追查，可惜至今没什么线索。”他明翠的绿瞳中也覆上了忧虑，“一想到克里斯特小姐可能会遇见这些危险，我就无比担忧。”

　　“独身在外的女性？”

　　南金面上有些发红，他吞吞吐吐道：“嗯，是的，其中有几位约好了男伴，但还没来得及赴约。”

　　程慢还没应声，邻桌的一个男人就大笑插嘴道：“什么独身在外的女性，不过就是几个赔笑卖身的。”

　　男人说的话很不客气，他像是喝高了，上衣的前几个衣扣散开，脖子晕红一片，浑身萦绕着酒气，说话一顿一顿的，带着醉酒人特有的恼人腔调。

　　“是吧？小子！”

　　他注视着南金，揶揄地笑，眼神中透露出男人间的独有暗示。

　　“嗯……嗯是这样的。”南金无措地回答道。

　　那个陌生男人自来熟地拍打着南金的肩膀，“真纯情啊！你这样的这可不多见。”

　　“是…是吗？”

　　他看上去没有应付这类人的经验。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我说你小子是想问南区的案子是吧？这个我了解！”

　　他说的兴致高昂，“我的叔父就在警署工作，多少了解一点，你想听吗？”

　　南金犹豫了下，望向程慢，“克里斯特小姐，你想要了解吗？”

　　他对于现在的处境相当困扰，若是把程慢换成一个稍微有点同理心的人，对他来说事情就不会演变的这么糟糕。

　　“想。”程慢毫不迟疑地推他入火坑。

　　“这样啊。”南金舍生取义般转头对着陌生男人说道：“你讲讲看。”

　　“…”

　　男人愣了一下，很快又挂上了笑容，“说……说是可以说，只我今天是来喝酒的，但现在——”

　　他颠了颠空酒杯，笑得奸诈。

　　想要情报，总要有交换的筹码。

　　由于火车上并不愉快的被敲诈经历，南金顿时脸都绿了。

　　男人试探着问：“就…四杯？”

　　“三杯！三杯！”

　　见他面色不好，男人连忙改口，“就两杯好了，一杯故事都讲不完。”

　　涉世未深的青年犹豫半晌，最终看了看程慢咬牙答应了。

　　自始至终，程慢都作壁上观，她亲耳听到那个陌生男人以一种非常自得的口气对酒保说：“来两杯你们这儿最贵的啤酒，就……就那个什么金，名字我记不太清了，这位小伙子付钱！”

　　“是叫做‘黄金’。”酒保回应道，“两杯‘黄金’，好的请稍等。”

　　南金不可置信地望向男人，翠绿色的眼眸中满是被欺骗的愤怒和茫然。

　　他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向这个发展。

　　男人心虚地反驳，他用他那被酒精侵蚀彻底的脑子艰难地想出了一句狡辩，“真就两杯。”

　　“何况这里最贵的啤酒也不过是普通啤酒价钱的五倍。”

　　“不过是……”南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几个字，随后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般颓丧地说：“算了，是我先答应你的。”

　　程慢想，这傻孩子可真可惜，但却丝毫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啤酒杯被摆上桌，确实如它的名字一般，颜色剔透，白色的浮沫纯粹，但除此之外，和普通啤酒没什么两样。

　　南金盯着它，面色痛苦，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杯液体贵在哪里，还回想起了刚才付钱时的心痛如绞，索性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陌生男人很是享受地抿了一口，煞有介事道：“嗯——，不错不错，不愧是最贵的‘黄金’。”

　　南金捏紧了拳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情很是不佳，男人见他这个样子，连忙直奔主题。

　　“你们不是想知道南区的案子吗？我告诉你们，失踪的可都是那些女人。”

　　他压低了嗓音，摆出一副神秘的姿态，“那些女人不是正经拿着票入岛的，她们没钱没通行证，逃到这边，只能做些皮肉生意，日子很不好过。”

　　“失踪了多少没有人知道，最起码十个人以上，她们孤身一人，官方没有登记她们的名录，很难确认人数。”

　　“你们知道吗？最先报警的那位是失踪女人的恩客，他说他原本计划着给那女人买张通行证的。”

　　男人十分八卦地说：“没想到，欸，可真是令人感动，我什么时候也能那么有钱呢。”

　　他陷入了美妙的幻想中，南金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今早有新进展——”

　　他拉长了音调，以此显示他口中消息的重要性，“在北区工厂那一块，找到了一具尸体，确实是失踪人口。”

　　“背部被人划的鲜血淋漓，像是画了一个图案。”

　　“感觉像是什么邪教的信徒会做出的事情。”

　　“失踪的人都有什么特征吗？”南金问。

　　“有吧？”男人的语气犹疑，让人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了他消息的真实性，瞧见南金满脸怀疑，男人连忙挽尊。

　　“特征这种东西很玄的，特别是失踪人口不明的情况下，不过倒是有点。”

　　南金面色稍缓，“你说说看。”

　　男人又喝了一大口，“嗯，她们的发色和瞳色普遍较深，大多是褐色或者棕色，都是比较偏暗的发色，哦对，就像你旁边这位小姐差不多。”

　　“她也是褐色头发吗？小姐你眼睛真好看，像是——”

　　后半句是对着程慢说的，他想了半天没想到形容词，最后只得尴尬一笑。

　　程慢戴了顶帽子，又将头发全部拢住，露出来的发丝被昏黄的灯光映照，显出一种朦胧的金褐色。

　　南金不动声色挡住了男人的目光，得来对方一个了然的笑，“行行行，我不看，我不看。”

　　“最后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官方不是在收集特殊瞳色发色的女性吗？我怀疑——”

　　他留下这句话，神秘地笑了笑，猛地喝干杯中的金黄色酒液，随后便离开了。

　　“再见，慷慨的陌生人，感谢你给了我一个愉悦的夜晚。”

　　男人走后，南金也站起身来，“我送你走吧，克里斯特小姐，很晚了。”

　　“不用，我自己回去。”

　　拒绝了南金后，程慢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明亮的光线从窗帘中透出来，滑落到地面上，照亮小小一方。

　　这边的路灯像是出了问题，闪了两下便暗了下去，整条街霎时更阴森了，不时从远方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儿的啼鸣和狗吠声。

　　忽的一阵冷风从颈后刮过，程慢没动，一条毛巾便捂上了她的口鼻。

　　意识消弭前的最后一刻，是南金慌张的喊声，“克里斯——”

　　世界归于一片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