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所至与清逢》六合清朗

58、第五十七章 回击

　　旁听席上的私语声越来越大，法官不得不敲了敲法槌，示意肃静。
　　华清的律师不慌不忙站了起来。他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新面孔，在一片嗡嗡声中，一字一顿道，“这么巧，华清也刚刚拿到了著作权登记申请的文件。”
　　话音落下，法庭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指针转动的声音。
　　众人停止了交头接耳。剧情出现重大反转，这可是媒体最爱的桥段。
　　原来华清闷声不响并不是认输了，而是有护身符啊。
　　坐在何行舟旁边的记者偷觑了一眼何三少，刚刚他还奇怪，三少面对陈氏的“偷袭”怎么跟老僧入定似的不忧不怒。敢情人家不是薄情寡义，而是早都做好应战准备了。
　　法官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你们都搞突袭，想必也都准备好了“逾期理由”了。原告不仁被告不义，这双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陈思敏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褪去就被定格。她清楚地记得，林家已经查过，版权中心并没有华清关于这个设计图的登记申请信息。难不成华清伪造了一个？
　　但显然别人并不如她一样无耻。
　　华清的律师出示了著作权登记，是去年在英国知识产权局申请的。国外知识产权保护比国内起步早，信息化程度高，造假的可能性极低。
　　华清的律师清了清嗓子，面向法官，“抱歉法官，这份证据涉及到海外公证，我们也是今天凌晨刚刚拿到的。有邮戳为证。”
　　法官倒是松了一口气。双方都有著作权登记，这就好判了。中国和英国都是国际公约《伯尔尼公约》的缔约国，相互承认对方国家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既然原被告都有合法的著作权权利凭证，那就看谁的著作权登记时间在先了。
　　陈氏的登记时间就是这个月，但华清的登记时间是一年前。显然华清赢了。
　　陈思敏感到呼吸困难。一年前，是许若华刚过世的时候。难道沈清那时候就申请了著作权登记？这个女孩心思够深啊。
　　赵临川也觉得不可思议。根据时间推算，沈清是在英国的时候申请的登记。可他从来没听沈清提起过啊。是她背后有人帮她做的么？
　　陈氏的律师意识到不妙，马上站起来，申请新的举证答辩期。
　　华清这边也无异议。
　　所以法官敲了法槌，宣布延期再审。

　　记者们意犹未尽，手脚麻利地抢到法庭外，准备采访当事人。
　　陈思敏和赵临川急匆匆往外冲。本来叫来媒体的时候，是对陈氏占据上风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华清拿出了更久远的证据，反倒暴露了陈氏剽窃的可能性更大。
　　赵临川对着伸过来的话筒有些气急败坏。他本来都准备好了庭审结束后的受害者说辞，打算趁着这个官司露个脸。
　　但现在记者们的问题都是问他为什么以前不申请登记，等到这个月才匆忙登记。他当然不能说，以前他还没拿到设计图啊。
　　华清这边就从容得多。
　　傅霖和律师先出去接受采访。傅霖一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高手风范，回避了剽窃问题，重点描绘了九鼎山庄如何高端大气上档次，顺便邀请媒体朋友们前去赏鉴。
　　记者一听，去会员区体验，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啊。早就听说九鼎山庄的会员区如何奢华，奈何寻常人无缘得见。现在有这个好机会，当然得抓紧报名预约。
　　等到记者们想起沈清和何行舟时，他二人早已从小侧门悄悄溜走了。
　　何行舟对于沈清的未雨绸缪十分佩服。
　　虽然他不知道沈清之前登记的动机，但如果没有这个登记，那么华清此时必然是相当被动的。陈林两家的无耻狠辣已经摆到明面上了，何行舟同沈清二人必须步步为营，随时做好迎敌准备。以陈可陟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有反扑。
　　沈清看着何行舟担忧的样子，挽住他的胳膊，“三少不必过虑。多行不义必自毙。”

　　陈氏在法庭失利的消息，迅速在圈子里传开。
　　本来讽刺华清抄袭的舆论风向，转变成了陈氏罔顾底线剽窃华清设计图、并且贼喊捉贼的新段子。
　　毕竟设计师就是凭著作权吃饭的，陈氏这次犯了众怒，引火烧身。
　　陈可陟大发脾气，在办公室里摔了一套古董级的茶具。当初他挖陈思敏，就是看中她在华清的履历，以为她清楚华清的软肋，打垮华清事半功倍。
　　结果陈思敏到了陈氏之后，华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蒸蒸日上。
　　尤其是这次官司，陈氏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业内的笑话。
　　看来华清前期没有大动作，就是为了看看陈氏的底牌。
　　如果陈氏再没有其他筹码，下次开庭，华清反诉陈氏抄袭，那么陈氏的局面就更难看了。
　　陈可陟召集陈思敏和律师开会，讨论出的结论是，陈氏现在必须硬着头皮扛下去。陈氏不能撤诉，因为撤诉就是认输了，华清未必会放过赵临川。只能一方面在法庭上进行拖延战术，另一方面抓紧建造陈氏商业大楼。只要陈氏率先建成实体，造成既定事实，那华清再争论图纸也没什么意义了。
　　陈可陟叫来骆言，让他不惜代价，加快推进陈氏商业大楼的工期。

　　傅霖收到情报，陈氏最近添购大量新设备，又招募了很多工人，昼夜不停地赶工。一些原本在九鼎工地上的工人，被陈氏开出的高工资吸引，也离开九鼎，去了陈氏工地。好在还有那些九丁镇的工人对老东家不离不弃，“有凤来仪”才不至于停摆。
　　傅霖有些上火。陈氏的目标很明确，既然在正面战场不占优势，那就抢先赶工，以此挽回败局。
　　他找到沈清，问她九鼎这边用不用采取相应措施。
　　沈清如常地摆摆手，重复了她对何行舟的话，“傅院长不必过虑。顺其自然吧。”

　　沈清这个学期的课程不多，主要心思用在“有凤来仪”的设计图，在学校的时间少了很多。
　　今天有一门必修课，所以沈清到了学校。
　　下了课从教室出来，迎面看到侯嘉卉从转角走过来。
　　沈清神色不变、步履不变，越过侯嘉卉，错过了这个“学姐”眼底的一片阴霾。
　　上次侯嘉卉在夏阁的表现，让林青枫觉得跌份，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侯嘉卉对于林青枫的喜新厌旧心知肚明。她本以为林青枫在新鲜够之前，会给她安排一个让人艳羡的工作。
　　但是沈清的出场加速了林青枫对她的厌弃。侯嘉卉本来都打算另谋出路了，林青枫突然给了她一个任务。
　　侯嘉卉急于在林青枫那里谋得实在的好处，何况这个任务的受损一方是她最痛恨的沈清。
　　既然是要偷沈清的东西，那自然要从建筑系的人入手。侯嘉卉的第一人选原本是陶侃。英俊帅气的贵公子，才是她的菜。何况之前陶侃也放过话，要追求她，也确实送过两次礼物。但是自从沈清到了燕大之后，陶侃就成了沈清的小跟班，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不仅不再对她献殷勤了，就连路上单独遇见了，竟也跟不认识一样。更何况，还有个许玖玖在一旁虎视眈眈，因此短时间内拿下陶侃，几乎是不可能的。
　　侯嘉卉踅摸了一圈，最终相中了谢飞。谢飞在建筑系，又因为周景云这层关系，能接近沈清。但是谢飞又穷又矮又丑，放在平时，侯嘉卉对这类男生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林青枫看她迟迟没有动静，告诉她，如果偷图成功，就给她一份解决工作。
　　侯嘉卉听到此话时，觉得血往头上涌。原来林青枫一直知道她的小算盘，只是如猫戏老鼠一般，故意吊着她罢了。
　　但是这样的羞辱感抵不过实实在在的好处。侯嘉卉安慰自己，反正她对林青枫已经没有情份了，就把偷图的事当成一个项目，做完拿奖金走人。
　　侯嘉卉对于勾引段数一般的男人自然手到擒来。她让谢飞以为，她是因为先后被周景云和林青枫抛弃，被高富帅伤透了心，才会转而看上老实可靠的自己。
　　谢飞欣喜若狂，一开始对侯嘉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可是当侯嘉卉等不及了，委婉地让他去偷沈清的设计图时，他才明白过来，之前女神对她的和颜悦色都是假象，根本是把他当成利用的工具。
　　谢飞一厢情愿的美梦破裂了，原来癞蛤蟆是真的吃不到天鹅肉。既然是工具，那就不能亏待自己，到嘴的肉先吃了再说。谢飞偷拍了沈清的设计图之后先藏了起来，开出价码来，让侯嘉卉陪他春宵一度。
　　侯嘉卉想到自己毕业在即，工作还没着落，于是忍着恶心跟谢飞上了床。
　　但是她并没有料到，“老实可靠”的谢飞竟然预先在那个肮脏的小旅馆安装了摄像头，拍下了两人的床照，甚至以此作为向侯嘉卉敲诈勒索的把柄。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