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所至与清逢》六合清朗

50、第四十九章 饭局

　　陆北辰接到沈清电话时，正坐在办公室里跟易侠谈事。
　　易侠常年混迹于国外，此次回国，也是为上次约堡事件收尾。
　　早年陆北辰当家之时，手下一堆如易侠一般艺高胆大的虎狼之徒，犯了不少事儿。
　　陆北辰接手之后，审时度势，主动向军方投诚，配合军方执行任务，尤其是一些官方不便出面的海外任务。
　　当然，陆北辰的条件就是消除大陆一部分人的案底。
　　军方对于同大陆的合作本来是有所顾忌的，他们对陆北辰的立场和人品是怀疑的。
　　最后是贺无竟的爷爷贺穆同陆北辰见了一面之后，拍板同意了他的条件。
　　至于陆北辰是如何说服老爷子的，外界不得而知。但对于置身大陆的豪侠们而言，能够漂白上岸，以本尊身份直面世人，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例如上次陆北辰去约堡带回来的女子，其实是一个对军方极为重要的关键证人。她手中掌握了一些机密资料，因而成为几方代表争取的对象。
　　陆北辰遇袭，背后有多国势力的插手，否则没那么容易让陆Boss挂彩。
　　易侠后来调取了监控，对于沈清救助陆北辰那段赞不绝口。
　　当时他送沈清他们去兰塞机场时，只觉得这姑娘胆大冷静得不像话。看到她动起手来直击要害、干净利落，直呼痛快。
　　也幸亏陆北辰带回了这个证人，立了一大功，换得几个兄弟包括易侠自己成功上岸。因此，易侠现在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陆任职了。
　　今天易侠到陆北辰办公室，本来是商量在约堡重新布几条眼线。就看陆北辰淡定地接起一通电话，神情不变，语调不变，姿势不变。
　　但是凭他多年跟随老大出生入死的经历，他觉得此刻是老大少有的高兴的时候。
　　易侠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的声音。他无端揣测，是那个胆大冷静的姑娘么？

　　陆北辰经过翡翠拍卖之后，跟沈清的关系又有了些许变化。
　　他本以为一来一往还了人情，两不相欠，利于了断。
　　但事与愿违，他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更关注华清的发展，以及与沈清有关的任何消息。他从没有对一个人倾注过如此多的注意力，甚至超过了之前他遇到的最艰巨的对手。
　　他不想深究自己这样做的动机，也没有刻意制造与沈清的交集。
　　只是在接到沈清的约饭电话时，虽然他表面波澜不惊，但他能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是愉悦的。
　　所以他欣然同意了沈清的邀约。

　　沈清已经想好了用餐地点，就在燕城世纪酒店，就是上次慈善晚宴的地方。
　　沈清觉得燕城世纪的包间设计得很有特色，既通透，还保护了私密性。她打算借吃饭之便，再去观摩一下。
　　至于时间，由陆北辰来定。
　　陆北辰并没有翻他的行事历。他盯着角落里的金刚橡皮树，“如果沈小姐今天晚上有空，就今晚如何？”
　　沈清一边表示同意，一边想，陆Boss竟然跟我一样的约饭节奏~

　　晚饭时分，沈清和陆北辰准时在燕城世纪饭店门口汇合了。
　　沈清今天穿了浅蓝小羊绒外套，内里是一套白色印花羊毛裙，配一双短靴，简洁清爽。陆北辰同样是浅色休闲装，外罩一件缩绒薄呢大衣，低调有型。
　　沈清先开口，“陆先生别来无恙？”
　　陆北辰颔首，“托福，还过得去。”
　　沈清微笑。
　　领位生看两人气质风度，不敢怠慢，恭敬地侧身做出请进的手势。
　　陆北辰绅士地微微欠身，示意女士先行。

　　沈清跟着领位生，转过一道屏风，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
　　高大昂藏的那个分明是何行舟。他的左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女子，披散着大波浪，似乎是达丽娅？
　　沈清机械地挪步，盯着两个人状似亲昵地拉拉扯扯着消失在前面拐角。
　　沈清觉得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这就是这段时间他减少跟她联系的原因吗？
　　沈清没有紧跟上去、一探究竟。她告诫自己，不要患得患失。不论何行舟花心或有其他缘故，都不值得此时她在公众场合与他对质。她的自尊和教养不允许。
　　但沈清还是有些酸涩和失落。她曾在坊间那些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照片。但今非昔比，并且亲眼所见的视觉冲击也非静止的图片能及。
　　沈清侧后的陆北辰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何行舟。他甚至也凭身形认出了达丽娅，那个曾在马场冲沈清挥鞭子的女人。
　　陆北辰没有特意去看沈清的表情。他相信她也已经看到了。
　　他见过男男女女争风吃醋的场景。但他相信沈清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失态。
　　可沈清也不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性子。
　　陆北辰感受不到沈清身上散发出丝毫的怒气。是因为她对何行舟并没有期待么……
　　陆北辰对自己的发现有些雀跃。

　　领位生对刚刚几秒钟的小片花一无所觉，尽职地把沈清和陆北辰带到一个装饰雅致的小包间，打开点菜的虚拟电子屏，就礼貌地退出了。
　　沈清请陆北辰点菜，“陆先生是夏阁的老板，但愿这里有一两道菜能让您觉得可口。”
　　陆北辰敏锐地发现，沈清同她在饭店门口相见时的状态，还是有些差别的。看来她对刚才的画面并非无动于衷。
　　陆北辰很随意地坐下，“我都可以，没什么忌口。沈小姐做主吧。”
　　沈清也不跟他客气，认真看了一遍菜单，荤素搭配选了几道菜，最后征询陆北辰的意见。
　　陆北辰看过，露出笑容，“上次南星来，也点了这几道热菜，味道还不错。”
　　沈清也笑，“我只是觉得这几道菜的造型摆盘很独特，看来这确实是吸引女士顾客的法宝。”
　　沈清跟陆北辰都不喜欢吃饭时有外人在旁边候着，所以没在包间里留侍应生。
　　沈清不急不徐给陆北辰倒了杯茶，“谢谢陆先生上次拍卖时救急。”
　　陆北辰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刁老一直挺惦记那块帝王绿。要是再有好货，还请沈小姐通融，让他过过眼瘾。”
　　沈清摆摆手，“只怕要让刁老失望了。上次只是偶发事件，我并不常赌石，以后也不打算玩石头。”
　　陆北辰点点头。苏富比的朋友在翡翠拍卖后也问过他，有没有事主的联系方式。对于这样价值极高的拍卖品，既能增加拍卖行的收入，也能增加拍卖行的名气。
　　陆北辰并不怀疑沈清的翡翠的来路。这样神奇的女子，也值得高贵的帝王绿与她相配。
　　但是巨大的财富会惹人眼馋，甚至铤而走险。若是沈清只拍卖这一次，还可以隐匿。但只要再拍卖第二次，暴露的风险就是几何级数的增加。沈清懂得见好就收，自然再好不过。
　　陆北辰对沈清的知止则止愈发欣赏。

　　这时，服务生敲敲门，开始陆续上菜。
　　沈清和陆北辰都不是擅长找话题的人，顺势开始用餐。
　　房间里播放着舒缓的背景音乐，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吃了一会儿，竟也不觉得尴尬。
　　陆北辰看沈清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似乎已经消解掉了刚才那个片段的影响。他照顾陆南星习惯了，很自然地给沈清盛了一碗汤，“说起来，我跟沈小姐缘分不浅。是不是以后不用称呼得这么客气？”
　　沈清接过碗，从善如流，“好哇，以后你叫我沈清就行。九鼎一期准备开业了，还打算请大陆做安保系统。”
　　提到安保，尤其是机关设计，两个人有很多共同语言。
　　两个人聊起国内外顶级的机关制造，一个是见多识广的行家里手，一个是精研多年的资深设计师，两人越聊越投机，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饭完，陆北辰送沈清下楼，目送她的车子先行离开。
　　陆北辰坐到自己车里，倒是没急着发动。他放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
　　他得承认，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姑娘对他的吸引力。他回忆得起她刚才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甚至一颦一笑。
　　他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如此放松地吃过一顿饭了。
　　至于那个何行舟，脑海中闪过刚才他同达丽娅纠缠不清的画面。
　　陆北辰熄灭了烟，看了一眼燕城世纪的方向，发动车子离开了。

　　沈清开着车回她的小公寓。她没料到，陆北辰竟如此健谈，尤其是关于机关识别与破解，很有一套。
　　进门之后，她就伏案工作，继续改“有凤来仪”的设计图。
　　她要让自己忙起来，便没时间没精力纠结于何行舟和达丽娅引人遐想的画面。
　　沈清很快进入状态。等她基本完工，准备睡觉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沈清躺在床上，有些困，但是睡不着。她想起佛家的《妙色王求法偈》，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她这样是关心则乱吗？她这样是因为他走进她的心里了吗？
　　可是她真不喜欢这样陌生的情绪。
　　沈清翻来覆去半天，最后迷迷糊糊地想，天亮了就给何行舟打电话，直接问他跟达丽娅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