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所至与清逢》六合清朗

14、第十三章 拿地

　　何行舟车技很好，车速虽快但很平稳。
　　沈清忙碌了一天，有了点心垫肚，这会儿靠在座椅上，半眯了眼睛，偏头望着窗外。
　　何行舟早就注意到沈清眼底的青黑，调低了空调，打开音响，不再引她说话。
　　车内响起舒缓的古典音乐。
　　沈清迷迷瞪瞪打起了盹儿。
　　等红灯的间隙，何行舟侧头看着沈清。
　　今天为了出席董事会，沈清特意穿了身明紫色套裙，好显得干练成熟。
　　此时她闭上了眼，凛冽的神色都被掩去，只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配着白皙剔透的肤色和樱红鲜嫩的嘴唇，才展现出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纤弱娇气来。
　　何行舟在时代广场中标之后，对这个未婚妻做了一点了解。
　　他发觉沈清就像一个谜。她对周遭之事带着洞悉一切的淡漠，对关心之人又有奋不顾身的执着。
　　是怎样的成长环境，养成她这样矛盾的性子呢……

　　沈清假寐了一下，再睁眼，车已经停在了夏阁门口。
　　沈清和何行舟到的早，餐厅里人还不多。
　　沈清环顾四周，确实很喜欢这家餐厅的装修风格。
　　大厅各个功能分区相对独立，过渡空间连接巧妙，整体设计古朴整洁、线条流畅，却隐隐透着丝清冷之意，恰是沈清偏爱的类型。
　　两人找了窗边的位置坐下，座位旁边有半开放的盆景和多宝阁间隔，既能够阻隔视线又不至局促。
　　何行舟让沈清点菜，沈清也不推辞，让服务生推荐了几道主厨菜。
　　何行舟征询了沈清的意见，要了瓶雷司令。
　　他一边打开餐巾，一边问沈清，“听说清清把沈氏设计院独立出来了？”
　　沈清在心里对他的称谓吐槽一句：先生，我跟你不熟好么？
　　沈清并不意外他得到了消息，“设计院是我母亲钟爱的事业，我必须承接下来。”
　　何行舟开玩笑，“清清如此励志，身为未婚夫，我觉得压力好大呀。”
　　沈清不接他话茬，还有正事要问呢，“三少消息灵通，正好有件事，想请你参详。我打算在郊区拿一块荒地，开发成酒店。设计院没有拿地资质，需要寻找一个商业地产合作伙伴。三少有没有建议？”

　　从时代广场一事，何行舟便不敢以寻常姑娘家小看沈清。
　　他喝了口柠檬水，思索了下，“大概需要多大资金体量？”
　　沈清已经估算过，九丁山现在还明珠蒙尘，拿地成本不高。她手中的资金基本能覆盖拿地和第一期工程支出。
　　至于后续投入，可以边开发边周转。
　　沈清直接交了底，“资金不是问题，设计院这边可以出大头。我不能用沈氏集团的资源，需要一个开发资质。”
　　何行舟示意服务生上菜，“清清不打算跟我再次合作？”
　　沈清笑笑，“三少还有家务事没厘清吧，我就不添乱了。”
　　何行舟知道沈清指的是时代广场项目泄底的事。
　　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也没等来肇事者的交代。大敌当前，他这边的核心成员之间生出嫌隙，情况确实不太妙。
　　何行舟苦笑一下，“清清说的是，我家的情况比你家复杂。”
　　沈清没有接话，她对于何沈两家哪家情况“更复杂”持保留意见。
　　她听过说，何行舟的叔叔是螟蛉之子。既然蜾蠃负之，本该是一段佳话。
　　后来为何螟蛉恩将仇报，演变成了鸠占鹊巢，想来也是一出狗血大戏。
　　沈清在心底喟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家族即便表面上海晏河清，私底下也躲不过这些恩怨纷争。
　　上一世沈清一心调查沈家的腌臜事，并没有过多关注何氏的发展。只依稀记得，何氏因为内斗而衰落，最终被并购。
　　何行舟一边示意沈清动筷，一边介绍本埠几家地产商的情况，“早些年政策放开之初，燕城地产界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经过这些年发展，行业不断洗牌，企业兼并重组，现在算是寡头割据时期了。例如住宅地产，第一梯队六家，你们沈氏也是六强之一。”
　　何行舟用公勺给她盛了一碗汤，“至于商业地产，第一梯队只有三家。除了何氏，还有宋氏和陈氏。何宋两家，底子厚实一些。陈氏有点邪乎，根基浅，但是最近几年突然暴发，拿地拿项目非常顺利，已经能同何氏宋氏叫板了。第一梯队这三家就垄断了燕城七成以上的地产生意。要是有外来户想要分一杯羹，得突破这三家的高墙深河。”
　　沈清觉得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没来得及抓住。
　　何行舟摊开手，说得诚恳，“第一梯队的大地产商都有自己的设计院，包括何氏，也有二级设计院。有些项目也会外包，但要么包给国外知名设计院，要么包给国内顶级的独立设计院。”
　　沈清承认何行舟说得有道理。
　　华清目前在业内算不得实力雄厚，不会是大地产商的首选合作对象。
　　并且，九丁山有地下温泉这件事一旦爆出来，地产大佬们必不会放过。一旦落到他们手中，不会有华清什么事儿了。
　　为今之计，必须抓紧找到靠谱的合作伙伴，抢先签下土地使用权。
　　何行舟示意服务生倒酒，“中小地产商里口碑好些的，都有长期合作的设计院。不看到足够多的利益，不会轻易换合作方。口碑差点儿的倒是经常换设计院，但是合作起来麻烦事多。”
　　沈清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如果合作伙伴在项目后期见利忘义，想着把华清踢开，也不太好办。
　　所以，要找到可靠的地产合作商，并且要保证华清的绝对话语权，确实不太容易。
　　何行舟觉得沈清眉头微蹙的样子太碍眼，冲她举起杯子，“今天这顿饭是为上次清清的提点郑重道谢。要不是临时改标，只怕我现在连一顿饭也请不起了。”
　　沈清莞尔，也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三少说笑了，不过是一个项目，即便错过这个，还有下一个。何况三少也帮我拿到了基金，我也该谢谢三少。”
　　何行舟觉得沈清对他有一种刻意的疏远，似乎随时要跟他划清界限。
　　何行舟正想问问她，这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女声“行舟哥哥~~”
　　何行舟觉得“嗡”的一下头大了。
　　就见一道粉色人影绕过多宝阁，扑了过来。
　　何行舟赶紧起身闪避，人影险险停在桌边。
　　沈清看到这一幕莫名想笑，掩饰性地低头喝一口水。
　　就见一个身材凹凸有致、五官深邃立体的混血小美女一边扒住何行舟的胳膊，一边嗲嗲地撒娇，“行舟哥哥，我就知道是你嘛。上次一起出海回来就再没看到你了，什么时候再带人家出去嘛？”
　　何行舟一边努力挣脱她的束缚，一边生硬地哄着她，“达丽娅你先松手，我这边正有事。你先回去，听话。”
　　小美女还有些不甘心，不过看到何行舟转冷的脸色，不敢再纠缠，恋恋不舍地走了。全程没有给沈清一个眼风。
　　何行舟尴尬地坐下来，正想着怎么跟沈清解释。
　　就见刚刚被彻底无视的沈清没有丝毫不快，愉悦地夹起一块姜葱粉丝焗龙虾，还不忘招呼他，“这道焗龙虾味道真不错，肉质鲜美，肥厚嫩滑，快趁热吃。”
　　看着大快朵颐的沈清，何行舟努力措辞，“达丽娅是宋广的女儿，就是我刚才说的宋家。宋广跟我父亲关系不错。达丽娅的母亲是俄罗斯人，她从小爱闹腾，倒是没什么坏心。”
　　沈清优雅地拿起餐巾擦拭嘴角，“三少，真的不必跟我解释。”
　　她认真地望着何行舟，“我们之间的婚约只是暂时的，是三少出于善意，帮了我一个忙。三少跟他人的相处，尽可一如既往。”
　　何行舟知道很多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可是，当他望进沈清眼中，那里一片光风霁月，没有回避闪躲。
　　看来她确实无半点介怀。
　　何行舟有些不得劲，但是及时将未出口的话打住。
　　他转而回到她之前的问题，提出一个方案，“在商言商。如果你确实看好郊区的项目，我们合作，你占大头，我负责把地谈下来。等到初步规划配建之后，你再筛选引入新的合作方分担风险，我可以拿一定收益退出。你觉得如何？”
　　沈清有些吃惊，何行舟这个方案，对华清极为有利。既能帮她拿地，又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这无疑是何行舟故意伸出的橄榄枝。
　　只是，对于白白送上门的人情，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沈清想了想，“感谢三少信任。郊区这个项目，我不是一时兴起，拿来练手的。我有十足把握，会拿到满意的回报。如果三少感兴趣，不妨一起去实地考察一下。关于合同细节，我们可以进一步协商。”
　　何行舟笑了，端起酒杯，“期待与清清再次合作愉快！”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刚刚离开的混血少女，去而复返，隐藏在盆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