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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7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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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不是长秋宫舒适而又奢华的内殿,而是布满蜘蛛丝,墙体脱落,破败凄凉的冷宫。
外头高照的太阳似乎照不进这个角落,明明大热的天,屋内却透着丝丝阴冷,让人手脚冰凉。
沈微躺在冷梆梆的床板之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午后,外面传来一阵尖细的声响,“皇上驾到。”
沈微一愣。
她在这里半个月都无人问津,没有想到事变之后见的第一人竟然是蒋高敬。
沈微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眼角就流出眼泪,她从木板上坐起,在地上迎接蒋高敬。
冷宫离养心殿非常远,位置偏僻并且落败不堪,蒋高敬向来很少踏足这里,他跟着引领太监,走入了沈微如今所在的屋子。
跪在冰冷地板上的女子依旧穿着宫变那晚的宫装,那天看上去雍贵异常,如今绣着金丝的衣服却被蒙上了一层灰,裙子也沾上不少血迹,布满了污垢。
蒋高敬就站在沈微几步远,沈微余光看见几步远外的明黄色鞋面的靴子,见他久久不说话,沈微爬着过去抓住他的裤脚。
“皇上,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求皇上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饶过臣妾吧。”
沈微半仰着头,她眼睛带着红血丝,满脸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只是原本那张保养得当的脸眼角却爬上了皱纹。
蒋高敬面无表情俯视着沈微,现在的她早便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
“朕问皇后一个问题,如果这次宫变成功,那等待朕的结局会是什么?”
看到沈微脸色一僵,蒋高敬朗声大笑,弯腰看向沈微,提她做了回答:“要是你们宫变成功,朕无非就是一种结局,那就是重病而亡,依着皇后的肚量,该是容不下朕才是。”
沈微抓着蒋高敬裤脚的手慢慢放松,随即轻笑,她抬手擦干净眼泪,“在皇上眼中,臣妾就是如此不堪的人是吗?”
蒋高敬不说话,挥挥手示意身后的陈公公上前。
陈公公上前几步,把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在沈微面前,盘子上面放着三尺白绫和一杯酒。
“自大凉朝开国以来,从未出现过皇后和王爷联手宫变之事,没有想到如今倒是让朕碰上了,念在你是皇后的份上,朕亲自过来送你上路。”
沈微紧紧抓住蒋高敬的裤脚,眼泪流的越发凶,“皇上,臣妾真的错了,臣妾可以去死,可……可是琮儿是无辜的,还清皇上饶琮儿一命,都是臣妾逼他这样干的。”
蒋高敬摇摇头,不为所动:“蒋琮是个什么样的人,朕心中自然会判断。”
蒋高敬转身正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沈微大笑的声音,他顿住脚步,转头看过去。
沈微跪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神态宛如一个疯婆子:“我出生百年望族,自锦衣玉食长大,未曾受过一丝委屈,进宫贵为皇后,没有想到如今却落了个如此下场。”
沈微抬头看向蒋高敬,眼眸中带着几分疯狂和责备,“为何我和琮儿会想要宫变皇上心中没数吗!但凡你给我们应得的,我们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琮儿出生正统,仪表不凡能力出众,外祖家又是百年望族,为何皇上迟迟不立他太子?皇上知道这些年臣妾心中有多委屈吗?”
“难道皇上就没有一点错吗?”
“我大女儿才三岁就重病死去,我生不如死,好不容易依儿出生了,我视若珍宝,自小千恩万宠长大,从未受过一点委屈,结果呢!让姜姬那个贱.人害死了!”
陈公公看着沈皇后锤胸顿足的模样,有些担心她要疯了。
“我的依儿被活活冻死,死的那样惨,皇上明明知道是那个贱.人害死了依儿,可是皇上却干了什么!臣妾心中怎么不恨?”
“是,皇上是有众多儿女,不把依儿放在眼中,可她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那是臣妾的半条命,臣妾一定要为她报仇。”
沈微看着皇帝的目光含着怨恨,也就是蒋高敬重用姜姬的那一刻,她对他的情意便消散的一分不剩。
蒋高敬俯视着跪坐在地上的沈微,目光静静打量着她,直到好半晌才开口,“你就是太锦衣玉食了,所以才会养成现在这样的性子,吃不得一点亏,也受不了一点委屈。”
“所以在得知朕有意将皇后之位许与沈茗时才会参害同族姐妹,甚至让她死前受尽凌.辱。”
“在看到五王爷得朕宠爱时,才会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去害毕贵妃,也让朕脸上蒙羞。”
虽然先帝昭告天下,未来皇后必定出自定远侯府,但却没有指定是哪一位姑娘。
定远侯府百年望族,声名显赫,为了防止定远侯权势过大,当时蒋高敬看中的并不是定远侯的嫡长女沈微,而是沈家二房的姑娘——沈茗。
蒋高敬这么一番话直接让沈微身子瞬间僵硬,脸色大骇:“你……你……”
“你入太子府的一年半后,朕让人去查了一番,结果确实让朕非常惊讶,毕贵妃一事朕当时大怒细想不了,可不代表日后朕不会反应过来。”
“沈微。”蒋高敬声音低沉,“你心思歹毒,做事不择手段,依儿是随了你才会落在那个地步。”
沈微瞪着蒋高敬,气愤之极。
蒋高敬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木板上方的窗户,声音有些飘渺,“朕记得依儿十岁之时,见了异族女子甩鞭子觉得威风之极,于是也在内务府拿了一条鞭子,结果因为好玩把一个贴身婢女活生生打死。”
“朕大怒,让她跪在长秋宫面前,想要你好好教训教训,然而她才跪了不到一刻钟,便让你放了,朕派人去问时,你说依儿只是无心之失,她还小,责罚未免太重,你愿意代她受罚。”
沈微不满蒋高敬的指控,冷笑一声道,“皇上是失忆了吗?臣妾可在养心殿门口跪了整整一刻钟。”
为了一个失手打死的婢女,她堂堂一国皇后在金銮殿门口跪了一刻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听到这话蒋高敬朗声大笑,“皇后还当朕是蠢的,如果是依儿来跪,定然不会短短一刻钟,你作为皇后因为一个失手打死的低.贱婢女跪了一刻钟,她是何等荣耀?要再真跪下去,定远侯怕是拉着全朝官员上书说朕的不是了。”
沈微瞬间哑口无言。
“皇后以为这种方式是对依儿的宠爱,殊不知这是她走错的第一步,往后她走错的每一步背后都有你的纵容。”
“既然她仗势欺人时朕没法管,那她被人欺时,朕也不会理,这是她的命。”
沈微当即痛哭,声嘶力竭怒吼道,“可依儿她是皇上的女儿。”
“如皇后所说,朕确实有众多子女,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蒋高敬双手背在身后,吩咐一旁的陈公公,“你就在这里守着皇后吧。”
蒋高敬正要离去,身后的沈微猛地扑在他的脚边,死死抱着蒋高敬的左脚,脸颊埋在她的小腿处,鼻涕眼泪一起流,整个人颇为狼狈。
“臣妾知错了,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是臣妾愚笨,没能懂皇上的一片良苦用心,都是臣妾太蠢,但是我们一起走过二十余载,难道皇上对我的那些浓情蜜意都是假的吗,皇上,你还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年都要带臣妾去看梅花,你忘了吗?皇上……”
“自然没有忘。”
沈微察觉到有戏,立即抬头看向蒋高敬,却只看见他宽厚的肩膀,还有面无表情的侧脸。
“那些浓情蜜意是真、说要带你去看梅花是真,但你发动宫变是真,想要置朕于死地也是真。”
蒋高敬并未再跟沈微说话,示意旁边的宫女拉开沈微,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冷宫,身后传来身沈微绝望无助的哭声。
一旁的陈公公摇摇头,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这话是一点都不假。
……
地窖中依旧一片阴暗,只能瞧清楚大致的轮廓,姜姬脸色惨白靠在墙壁上,她头发凌乱披在身上。
许是太久没有洗,头发结成一团,蓬头垢面,而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身上也沾满血迹,模样比那些沿街乞讨的乞丐更要邋遢污垢。
姜姬被固定在墙上的两只手腕动脉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腕间的血顺着指尖一点点流入底下的盆中。
她彻底死过去之前,直到听见地窖门被打开的声音。
姜姬费尽力气才勉强撑开眼皮,屠文柏手中拿着蜡烛走进来,印的他脸色如同鬼魅,在他身后是漆黑的夜色。
一天又过去了。
姜姬一直被关在这个地窖,不分昼夜,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每日唯一要做的就是给屠文柏放满两盆子的血。
屠文柏看到右手底下的盆时,微微皱皱眉头,“为何右手腕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少。”
右手底下盆中的血半盆不到,相对于左手边盆子满满一盆血,显得极为不协调。
屠文柏皱眉,拿起姜姬右手使劲捏,然而却流不出什么血。
他伸出食指探探姜姬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断气了。
屠文柏没有法子,只端了一盆血出去,打算明日亲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