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幽灵》不沉船

1、楔子

　　“老、老王啊，你有没有在这里，遇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放心吧！我干了二十年保洁工，不干净的东西见了我，都要躲得远远的！”

　　地下隧道内，一老一少两个保洁工在进行最后的卫生巡查。

　　安全检修已经结束，贯穿整个Ｗ市、全程７０与公里的隧道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行走于地下三十米的黑暗通道，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幻觉，仿佛自己正踩在地狱的入口，亦或是，探入了人类灵魂最隐秘的角落。

　　隧道顶上投来微弱的白光，两人好不容易走到灯下，即刻又被黑暗吞没。他们的模样在黑暗中不可辨认，隐约能看出年轻的那个身形瘦削、战战兢兢；年老的那个体态丰盈，步伐稳健。

　　两人各持着一把长柄刷，老者把刷子杆扛在肩上，颇有带月荷锄的五柳先生风范，年轻的却是弓腰屈膝，身子弯作虾米状，用长柄刷远远地怼向周身各个方位，还不时猛地向黑暗中刺一刺，划一划，活像误入了地雷阵的小鬼子。

　　什么东西从年轻人鞋背上蹿过，热乎乎软绵绵的，年轻人立刻爆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同时两条胳膊死死的抱住了老者。

　　“有、有鬼啊！”

　　“你再这样掐着我的脖子，我立马就要变鬼啦！”老者呛咳了两下，语气中却有笑意。

　　“真倒霉，咳——”年轻人又支吾了一阵，老人只是呵呵笑着不说话。渐渐的说话声平息，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一阵小孩子的笑声像飞蛾一样扑将过来。

　　老者困惑的挠了挠耳朵，把手电筒照向前方，白色的光柱很快就被黑暗截获。

　　不安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老王？”年轻的喉头已经开始发抖。

　　“嘘！”老者蹙紧眉头。

　　四周重归寂静，可是，两人都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躁动，暗影分裂、繁衍出了无数看不见的黑色妖精，在其中蠕动、奔逃……

　　“嘻嘻！”

　　又是孩子的笑声。

　　一个隐约可辨的黑影一闪而过。

　　老者调整了一下手电筒的角度。就在他们五步远的地方，一张孩子的圆脸随即被照亮。

　　“啊！”年轻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小朋友——你怎么会在这儿？”老者的语气已经平缓如前。

　　年轻人也定神看过去，这是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白得如同石膏像一样的脸，烟黑色的眼睑，一对鱼肚白似的眼瞳。

　　“喂，都几点了，你……”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训斥熊孩子的腔调。快步向小女孩走去，但很快又退了回来，哆哆嗦嗦的躲到了老者背后。

　　就在小女孩的身后，定定的站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直愣愣的盯着这两个保洁工。仿佛他们才是误闯禁地的异端和生客。

　　这十几个孩子手牵着手围成一圈，像正玩着什么游戏，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宗教仪式。

　　“嘘！”小女孩严肃的把食指压在嘴唇上，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对两个保洁工说，“我们正在举行庆典。”

　　一阵凉意直窜脊背，老人暗中仔细观察那些孩子，是的，他们正相互使着眼色，眼神里流露出不属于儿童的凶残和狡黠……

　　一直躲在老者背后的年轻人，这时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大步走到孩子们中间。

　　“什么庆典，散啦散啦。都赶紧回家。你们的爹妈也是，怎么当的家长，这都什么时候了，孩子不回家也不着急……”

　　年轻人絮絮不止，直到他的声音里突然混入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低沉、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没错——庆典——庆典——真高兴呀——他快要醒了……”尾音绵延不绝，最后化为一串尖涩刺耳的笑声。

　　两名保洁工都猛地回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笑声戛然而止。那里好像什么人也没有……

　　年轻的又看向孩子们那边——十几个孩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的额角都渗出了冰凉的汗珠。

　　“他快要醒了——他快要醒了——他快要醒啦！！”中年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却并不低沉，而是极其高亢、激昂，仿佛说话人过于激动，喉咙正不住的颤抖……

　　年轻的保洁工望向四周，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堵住喉咙口喷薄欲出的、竭嘶底里的惨叫。

　　“小李、快跑！”老者短促的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稠密的黑暗已经分娩出一个怪异的人形。

　　那是罪恶的黑羊。

　　两个保洁工已然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动弹不得。

　　他们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张因发狂而扭曲的、中年男人的脸。

　　男人大张着血口，殷红的血不断的从口中涌出来。

　　血盆大口如在燃烧，在一老一少的视限里，不断扩大、扩大、扩大……

　　地狱之门，已经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