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曹阿满

7、你唬我

　　姬芜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盆凉水当头淋下，将心底那点子重逢的欣喜浇的个干净，满心寒意间，一团火从心底昭昭冒出头来，直冲头顶，可碰到青玉沉静的目光，又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因为她发现，她连对青玉生气的理由都没有。

　　“多谢。”姬芜木着脸答了。

　　转瞬间，她的声音似乎缓了过来，温温和和道：“介时必定要来喝我的喜酒。”

　　“大姐一定会来的。”青泽欢喜道：“阿芜，你看，大姐也很喜欢你呢。”

　　青玉的眸子动了动，看着姬芜，半晌也没说话。

　　姬芜忍住心头涌上的酸意，对青泽露出个十分不真心的笑容。

　　姬芜找了个理由，到了没人的地方，瘪着嘴巴憋了半天，终究是没忍住，哭了个痛快。

　　为她这五百一十三年零四天的单相思，像极了一场笑话，几百年前的那段往事，对她来说是一眼万年的初见，可对于青玉来说，算什么呢？

　　一只路过她生命得了她半身法力的小狐狸罢了。

　　她大抵根本不记得，又或者说，根本不想记得。

　　“姬芜。”声音中几分不知所措。

　　姬芜猛地抬起头，哭的一脸狰狞，“你来干什么！你走！”

　　“我看你不大对劲，我……”

　　“我很好，你不出现我更好，所以，你走。”

　　姬芜胡乱擦了擦脸，说出的话快结成了冰碴子。

　　青玉的脸色僵了一瞬，约莫一两千年，都没人这般不讲情面地对她说过话了。

　　见她转身要走，终是忍不住扯住了她的手腕，“狐狸，你到底怎么了？”

　　姬芜猛地回过头，问：“青玉，你还记得我是那只昆仑池边的狐狸吗？”

　　青玉凝望着她，点头，“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让我别忘了你的名字，姬芜。”

　　姬芜笑了，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你记得？很好。”

　　她一步步靠近青玉，青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袖子下的手却缓缓握住。

　　“那你还记得，昆仑池边我和你，那一场情事么？”

　　天边轰的一声雷鸣，青玉面色微变。

　　姬芜不在意，“你还记得，你睡我……”

　　青玉捂住了姬芜的嘴。

　　天边轰的又一声更大的雷鸣炸开，直直朝姬芜劈了下来，青玉一脸难看地将雷挡了回去。

　　可能是被气的，青玉气息不稳道：“狐狸，你忘了当年发过的誓了？你想遭雷劫么？”

　　说到这，姬芜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她扒开青玉的手，“当年，当年分明是你唬我发的誓。”

　　“纵然是我唬你……”，青玉有些无力，“可你到底是发了誓，发了誓，便忘了，不好么？”

　　“不好。”姬芜的眼泪冷不丁地又掉了下来，她说：“五百一十三年零四天，青玉，你赔我。”

　　青玉愣了愣，重复了遍，“五百一十三年零四天……”

　　“我怎么赔你？”

　　姬芜拽着青玉的袖子，“简单，你跟我回狐狸洞，拜堂成亲。”

　　狐狸的无礼要求，让青玉几百年来纹丝不动的心境，瞬间裂了开来。

　　青玉皎然如月般的脸上涌上一抹红色，“你，你……胡说什么！”

　　“你与青泽已许下婚约，怎么可以……”

　　“我不喜欢他，从始至终，从五百年前，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青玉。”

　　青玉心头一震。

　　姬芜盯着青玉淡金色的眸子，不顾她眼中的惊诧，捧着她的脸，一吻落在她唇边，青玉睁着眼，似乎微怔，姬芜得寸进尺，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青玉并没有推拒她，只是恍然间想起几百年前昆仑池边，她与狐狸痴缠的样子。

　　那时候，是她主动的，勾引的狐狸。

　　一吻落下。

　　狐狸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

　　青玉目光微闪，淡淡垂下了眸子。

　　姬芜想抱抱她。

　　青玉退后两步，强忍着心神的波动，轻轻摇了摇头。

　　“姬芜，青泽是个很好的道侣，不要负他。”

　　“我那天喝醉了，把他认成了你，我以为是你，才会与他签了那什么婚约。”姬芜急道：“我这次来天宫来，就是来退婚的。”

　　“狐狸，你还不明白吗，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青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陈述事实。

　　“纵然没有你与青泽的婚约，天族，狐族，乃至整个天界，怎么容得下你我的情？”

　　“纵然我跟你回狐狸洞，你真的能娶我吗？你怎么与狐帝和天帝说，你说你要娶的是同为女仙的我吗？”

　　“而且，青泽是我的亲弟弟，你也看出来了，他有多喜欢你，你要我怎么去面对，亲手毁了你与他的婚约。”

　　“青泽很好，你不要负他。”

　　狐狸失魂落魄地回了狐狸洞，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

　　姬花月看了姬芜两眼无神的样子长吁短叹，她让号称“暮光山赛华佗”活了两千年的白鹿精给姬芜瞧了瞧病。

　　白鹿精摇头晃脑，一脸凝重道：“大抵是相思病。”

　　姬花月惊悚了，这退个婚没退成反而退出相思病来了，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年轻狐狸的心思了。

　　她将姬芜一把拉起来，疯狂地摇晃了她几下，姬芜呆滞的目光转了转。

　　“三姐，你干什么？”

　　姬花月差点哭了。

　　“小狐狸，你可别吓我啊，你说你退婚就退婚就，怎么还得了相思病了，实在不行，我去天上催一催，早点把婚事办了得了，省的你害相思半死不活的。”

　　“别。”姬芜眼睛猛地一瞪，“天宫的聘礼到了，你给我挡回去，就说我不在。”

　　姬花月无语，“原来不是青泽神君，你这相思病到底是为了谁？”

　　“青玉。”姬芜叹了口气，名字就这么从嘴边滑了出来，两眼再次呆滞。

　　“嗯？”

　　姬芜这一声简直像是在喃喃自语，姬花月敏锐地在脑袋里搜罗了一圈名字，天上地下，好像只有那么一位……

　　姬花月一巴掌拍在姬芜脑袋上，怒道：“小狐狸，是你疯了还是我聋了，你喜欢谁？！！”

　　姬芜彻底放弃抵抗，“青玉。”

　　“多久了？”

　　“五百一十三年一十二天。”

　　姬花月捂脸哀嚎，“完了完了，小狐狸你没救了。”

　　哀嚎了一阵后，本着八卦无敌的精神，姬花月又精神奕奕地拉着姬芜开始追根溯源。

　　众所周知，天上地下，青玉帝姬是位传奇且没有八卦的神，如今坐在姬花月面前的小狐狸，貌似成了那个最大的八卦，姬花月眼睛都亮了。

　　“五百一十三年一十二天前，那天天气很好，风很轻，云很淡，水……”

　　姬花月额头上的青筋一跳，“说重点。”

　　“我在昆仑池边捡到一条龙。”

　　“她受了伤，我给她喂雪莲疗伤，不小心摘了两欢花……”

　　天边一声轰鸣，姬芜抿了抿嘴角。

　　“大白天打什么雷啊。”姬花月皱了皱眉，问：“然后呢？”

　　“然后……”

　　又是一声雷鸣。

　　“我发了誓，说了要遭雷劈的。”

　　似乎回忆起什么来，姬芜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姬花月愣了愣，“你发重誓了？”

　　“嗯。”

　　姬花月脸色一黑，“像我们这种神，誓是不能随便乱发的，发了做不到要遭雷劈你不知道？”

　　“几百年前的事了，那时不知道，就算知道又如何，该发的誓还是得发。”

　　姬芜至今想起那漫天的青色剑光还头皮发麻，简直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严重的阴影。

　　姬花月咬了咬牙，“你百年化形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是。”

　　如此一来，姬花月猜了个七七八八，脸色更黑了，“你知不知道，青玉帝姬两千七百多岁了？”

　　“是吗？”姬芜倒是有些惊讶，“和大姐差不多大呢。”

　　姬花月揪着姬芜的领子使劲晃了晃，似乎想把她晃醒，气道：“你清醒点！小狐狸你被老牛吃嫩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