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曹阿满

3、第 3 章

　　白狐狸趴在河畔打盹。

　　她半眯着眼，月光在银白的湖面上，一尾青龙乘着浪花破水而出，隽秀的龙尾在水面上甩出个好看的弧度。

　　狐狸睁了睁眸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她真是喜欢极了这条龙的模样，倒不是她对这条龙有什么妄想，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她的样子罢了。

　　几吸间，青龙化作了刚出浴的美人，她顺手捞起狐狸，在一处岩石上坐下，顺了顺她头上的白毛。

　　狐狸一度觉得，这条龙把她当宠物养了。

　　“我要走了。”

　　狐狸耳朵一竖，惊讶地看向美人。

　　美人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她仰头看着悬在山巅的明月，从狐狸的角度，她只能看到美人流畅的下巴和白皙颀长的脖子。

　　狐狸忽地想起那晚，青龙的尾巴和她的尾巴纠缠在一起，那条龙忽地就变成了人，将她抱在怀里，明明是通身如玉的清润，伏在她身上吐出的气息却如此炽热。

　　狐狸心念一动，化作了人，她这回没有忘记变一身衣服。

　　她恰恰地和美人抱了个满怀，美人的脸和她离的很近，近到她可以看清楚美人眼睛里的自己，以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金光。

　　这回，美人没有推开她，或者说，把她扔出去。

　　月光下，岩石上，青衣女子抱着红衣女子，目光久久没有移开，青衣女子放在红衣女子腰间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轻轻地落在她腰后的衣服上。

　　红衣女子坐在青衣女子怀里，她揽着青衣女子的脖子，一双白净的赤脚轻轻晃动着。

　　她那双灵动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

　　晚风掀起了她的鬓角的发丝。

　　美人目光淡淡，理了理狐狸的头发。

　　狐狸说不出挽留的话，她没有留下青龙的理由。

　　龙翔九霄，她走是迟早的事，只是她突然说要走，狐狸一时有些难过罢了。

　　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么漂亮的龙了。

　　这世间或许还有许多龙，可再也没有一条这么漂亮的，还是她的龙了。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觉得这条龙是她的，从她费尽力气把她从水里拖上来那一刻，她就莫名觉得，这条龙是她的。

　　她觉得很开心，她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龙。

　　可是，她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狐狸有些恼怒，她问：“你叫什么？”

　　美人看着莫名变了脸的狐狸，有些奇怪。

　　“青玉。”

　　狐狸说：“我叫姬芜，荒芜的芜。”

　　狐狸伸出爪子摸了摸美人的下巴，狐狸说：“青玉，你要记得我，我叫姬芜。”

　　美人没有作声，她静静地看着一脸可惜与不舍的狐狸，说：“若我不记得呢？”

　　狐狸生气了，她双手捧着美人的脸，在她嘴巴上咬了一口，美人瞪大了眼睛，痛的“嘶”了一声。

　　狐狸说：“你要记得我！”

　　“记得你咬我吗？”

　　“记得你睡……”

　　狐狸的嘴巴被捂住了，她明显看见了美人万年不动的眼中涌上了怒气，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美人咬了咬牙齿，说：“我记住了！”

　　狐狸扒拉下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她一下，青玉有些发愣，狐狸得寸进迟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嘴唇。

　　狐狸一脸满足，像极了吃到了糖的孩子。

　　青玉十分想把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直接扔出去。

　　狐狸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反而更紧地抱住了她。

　　狐狸哼着歌，不知道是哪里曲调，竟也十分好听。

　　狐狸眯着眼，习惯性地缩在她怀里睡着了。

　　狐狸恍然中听见有人轻轻唤了她一声。

　　“姬芜。”

　　那条龙啊，甩了甩尾巴，就上了九霄。

　　狐狸意兴阑珊，此后三百年，再也没见过她。

　　她觉得那条龙，或许早就把她给忘了。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她是天上的帝姬。

　　每隔五十年，她都要上天一趟，什么也不做，就蹲在南天门前的三生树上，就这样呆上一整天，她还想看看那条龙，可惜从来没有看到过。

　　这三百年，她在人间游荡，见过三千世界的繁华，看尽了事世起落，人心善恶，忽明白当年那条龙没有砍了她，其实是那条龙心善。

　　她觉得那条龙大抵是不愿意再见到她的。

　　所以她终于再次见到她时，第一反应不是就别重逢的欣喜，而是逃跑。

　　姬芜觉得她这辈子大概也不能再拥有那条龙了，从她上天的那一刻起，她就该断了念想，可即便知道是如此，她还是很想，很想再见一见她。

　　因着那件事，她平白得了青玉半身的法力，才百年便可化为人形，成为了狐狸族中有史以来化形年纪最小的狐狸。

　　她尚且记得自己回狐狸洞时，她那三百岁才将将化形路都没走稳的三姐，看见蹦蹦跳跳地回了狐狸洞的她，因着太过惊愕，极不雅观地当着她的面摔了个脸朝地，又迅速爬起来，坐在地上怒骂贼老天十分不公。

　　百年化形，她只知道青玉的修为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却不想这是她半身的法力。

　　这件事青玉却半句话都没和她提过。

　　几百年来，她各方面都精进的很快，修炼修比别人快，法术学的比别人快，修为比起同龄人简直称得上一骑绝尘，她还有时间到处乱跑，叫狐狸爹妈连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三姐苦大仇深了一阵子，对于自己的修为还比不上比自己小上三百岁的小狐狸这件事也认命了，只是时时羡慕，“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样的狗屎运？”

　　她发过誓，不能说出昆仑池的事，故而，她只好说自己是得了某个远古神仙的大机缘，才有了这一身的修为。

　　可真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机缘。

　　从那次南天门差点被青玉捉到之后，狐狸便再也没上过天了。

　　她恍然觉得，她是见着了青玉，可见着了又如何？

　　一只闪的比兔子还快的狐狸，真真是此生都不愿再想的狼狈。

　　狐狸洞前的棠梨树花开花落，又是二百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