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曹阿满

11、入幻境

　　姬芜置身于一座悬浮的仙岛之上，仙岛周围云雾缭绕，紫气氤氲，岛上林木青葱，皆非凡品，而最中间的广场之上，远远传来说道的梵音，广场中仿佛聚集了不少人人，都是绰绰约约仙气飘飘的影子，姬芜看不真切切。

　　姬芜唯一可以看清楚的，也一眼就看见的，是坐在高台之上的青玉。

　　她坐在高台之上，面容浅淡沉静，坐姿挺拔如玉，头发上浅青的束带缠绕着青丝，在微风中轻轻扬起。

　　姬芜落在青玉身边，青玉本在认真听着什么，似有所觉地偏过头来，略有些惊讶：“狐狸？”

　　姬芜与她坐到一起，好奇道：“青玉，你在做什么呢？”

　　“听师尊讲佛理。”

　　在爹娘姐姐们的耳提命面下，姬芜也去天上听过几次讲佛，几次都睡得很满足。

　　姬芜真是佩服青玉，在幻境里听枯燥无味的佛法也就罢了，可看她并没有半分不满的样子，若是她不来，青玉是不是能坐在这将这佛法听上个千千万万年。

　　姬芜是万万没有陪她在这听上千千万万年佛法这种觉悟的。

　　“青玉，和我回去吧。”

　　“回哪？”

　　“你被困在幻境里了。”

　　青玉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狐狸，微微一笑，“是吗？”

　　“你知道？”看着青玉从容的样子，姬芜略微惊讶。

　　“知道。”青玉轻轻点头，“不过施幻境的人太厉害了，我出不去。”

　　姬芜看了眼周围，问：“这是什么地方？”

　　“无妄岛。是我的师门。”

　　青玉语气很淡，可姬芜从她微敛的眸子中看出一丝伤怀来。

　　“青玉，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青玉抬眸凝视着她，道：“姬芜，你不该来的，我怕是要连累你了。”

　　“连累？”姬芜被她这话气的一笑，“那你出去后赔我啊。”

　　青玉又想起姬芜让她赔她五百十三天零四天的事，简直不知再说什么好。

　　姬芜暼到她袖子动了一下，一只白团子从她的袖口探出头来，呆呆萌萌地与姬芜大眼瞪小眼。

　　姬芜盯着白团子，越看越眼熟。

　　青玉展开手掌，白团子顺势爬了出来，窝在青玉膝头，用头蹭了蹭青玉的手掌心。

　　姬芜恍然回过神来，震惊了，“这不是我吗？”

　　这白团子分明就是只白狐狸，还是只与姬芜原形长的一模一样的狐狸。

　　准确来说，就是她刚化形时候的样子。

　　目光从团子移到青玉的脸上，姬芜认真地看着青玉，隐隐一丝期待，“青玉，这里是你的幻境，怎么会有我？”

　　青玉看着姬芜期待的目光，不知怎么内心突生出一丝不好意思来，她目光一闪，微微垂眼，轻轻摸了摸白团子头顶的毛，有些别扭道：“是它自己跑到我这里来的。”

　　姬芜看到青玉的耳尖染上了淡淡粉红，脸上不自觉地也染上了笑容。

　　她牵起青玉的手，在青玉诧异的目光中，紧紧握住，姬芜笑着说：“青玉，和我走。”

　　那双眸子坚定而清澈，青玉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好来，终究轻轻地点了点头。

　　远处的那道梵音忽地清亮起来，青玉看向最高处的一道身影，目光微微一漾，提起裙摆，双膝跪地，两手交合，以头叩地，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礼毕，青玉的眼神愈发清明。

　　周围所有的景象如轻烟般，在姬芜眼前寸寸消散。

　　再回头，周围已换了天地，她和青玉置身于一片茫茫雪原之中，不但刮着大风，天空中还在不断飘落着雪花。

　　青玉手中的白狐狸随着幻境的变换也消失不见了，看青玉似乎有些失落，姬芜不满地将脸凑到她眼前，道：“我在这里，青玉，你看我。”

　　淡金色的眸子倒映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青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绕过她，径直往前面走去，姬芜回头望向她的背影。

　　……六步，七步，八步，九步。

　　青玉回过头来，两人在风雪中遥遥相望，青玉目光软了软，唤她，“姬芜？”

　　姬芜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几步跑过去，牵起她的手。

　　雪地中，两人留在雪地上逶迤的脚印很快被风雪覆盖。

　　“青玉，这是什么地方啊？”

　　走了半天，两人都没找到出路，别说活物，连棵树都看不到。

　　青玉抿了抿嘴，仰头看向阴沉的天空，“这不是我的幻境，这是布下幻境的人创造的幻境。”

　　姬芜叉腰，也学青玉的样子望天，“这个布下幻境的人是不是很厉害？”

　　“是，不但能利用他人的执念结下第一层幻境，还能在他人的识海中凭空构筑出第二层幻境，这种手法，若非是修为高强且精通幻术者，绝对做不到。”青玉面色凝重。

　　姬芜看着青玉的侧脸，道：“所以，出之前那个幻境，需打破自身的执念。而若是要出这个幻境，则要找到幻境的阵眼，是吗？”

　　“嗯。”青玉看了姬芜一眼，没想她知道的还挺多，迎着青玉的目光，姬芜挑眉一笑，心情都好了许多。

　　“可这个幻境高明的地方在于，不断的大雪和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雪原，故意模糊了这片空间的时间方位，让我们判断不出幻境的阵眼所在。”

　　青玉身上已落了满头满肩的雪，姬芜见了，便将她头上的雪拂落，目光却暼见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已是十分苍白，姬芜摸了摸她的脸，也是冷的让人心慌。

　　姬芜知道，青玉在幻境中待了太久，对她神识的消耗极大，再待下去，怕是受不住了。

　　姬芜的内心像火烧了一般。

　　姬芜皱起了眉，捉起青玉的双手捂在怀中，心疼道：“青玉，你冷吗？”

　　在姬芜关切的眼神中，青玉轻轻说：“我没事。”

　　青玉嘴上虽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姬芜担心。

　　而这里，自然是极冷的。

　　虽说是幻境，可这里的极度的寒气，有如实质，她感觉的再明显不过。她在这幻境中的时间太长，识海中的神力消耗过度，几乎凝结不出神力来抵抗寒冷。

　　青玉打起精神，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脚踩在雪地里，身子猛地一歪，姬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将她拥入怀中。

　　姬芜身上的热量丝丝包裹着青玉，让她身上的寒气缓和了不少。

　　姬芜见她脸色缓和了一些，更紧地抱住了她。

　　青玉抬眸，见姬芜双唇紧紧抿住，看着她很是忧虑。

　　青玉也没再说什么，任她抱着，目光不经意间看向她的肩头，微微怔了怔，道：“姬芜，你身上没有雪。”

　　姬芜愣了一下，看着落了满头满身雪的青玉，再看看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自己，不禁皱了皱眉。

　　她原以为青玉身上冷的如此厉害，她却没什么感觉，不过是因为青玉入幻境的时间过长，神力消耗殆尽，所以不能像她一样抵御寒气。她完全没想过，自己完全没察觉冷，是因为，这个幻境，根本就不对她起作用。

　　更奇怪的是，就连这里的雪花在接触到她衣服的一瞬间，都凭空消失了，仿佛连雪花都舍不得落在她身上一般。

　　难怪她一点都没觉得冷，也没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青玉对这个地方的危险感觉总是比她敏锐，因为这里的一切危险，仿佛全都故意避开了她。

　　也就是说，布下这个幻境的人，有意在避开她，只是在针对青玉。

　　姬芜不信邪地伸出手去接空中的雪，同样的，那雪花在接触到姬芜皮肤的一瞬，消失了。

　　青玉将头枕在姬芜的肩头，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轻声道：“那结界之人似乎不愿意伤害你，真好，狐狸，至少你能出去。”

　　知道了这个事实后，姬芜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姬芜抱着气息越来越虚弱的青玉，漫天飘落的雪花中，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问青玉：“你的那把青色的剑还在吗？”

　　“霜寒是我的本命之剑，自然是在的。”

　　“你还能把它召唤出来么？”

　　“你要它做什么？”

　　“我知道阵眼在哪了。”

　　青玉出于本能的信任，伸出手，一把青剑出现在她手中，姬芜碰触它时，霜寒似乎发出一声抗拒的嗡鸣，不过很快，便轻易地被姬芜拿在了手中。

　　姬芜小心将青玉扶坐在地上，青玉抬眼看向狐狸，姬芜抚了抚她雪白的面颊。

　　“放心。”姬芜温声道。

　　姬芜拿着霜寒退开几步。

　　青玉盘腿坐在雪地上，看着她，眉心微紧，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看到狐狸将霜寒横于脖间时，青玉双目睁大，惊怒和血气一起冲上喉间：“姬芜！不要！”

　　姬芜看着青玉的怒容，目光温柔，这女人生气的样子也好看的不像话。

　　“那个人不是不愿意伤害我么？可是，青玉，你若是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姬芜看向天空，冷声道：“你要伤害她，可以，先杀了我吧！”

　　姬芜没有犹豫朝脖子划去，青锋铮鸣，霜寒同时被两股强大的力量束缚住，剑身巍巍颤动，难以移动半寸。

　　幻境被撕裂开来，像镜子般骤然破碎，碎成了无数小块。

　　霜寒化作点点青光，姬芜的眼泪昭昭然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同时，一行血迹从青玉紧抿的唇角滑落，落在雪地上，如血色的花一般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