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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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脚下的百姓都知道，丞相家有个爱闯荡江湖的二姑娘。
这事本是没几个人知道的，今天闹得这么沸沸扬扬还得从上次她扮作男装上街溜达，顺道截了迎春楼的名妓赎身招婿的花球说起。
迎春楼是皇城里一座名气不小的春楼，十几年红极一时的头牌柳姑娘年老色衰，转手做起了妈妈，用了半辈子积蓄盘下了原来的院子，寻姑娘□□，倒也做的水起风生。如今的头牌如水，正是当年柳妈妈从她舅舅手里买下的姑娘。
当年如水年纪尚小，记得不清，只听妈妈说自己有个混账好赌的爹，输了房契地契又输了老婆孩子。娘带着她跑回娘家，不曾想遭到了娘家人厌弃。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如今带着孩子跑回娘家可算怎么回事。于是娘日日以泪洗面，带着她遭人白眼，勉强在娘家蹭一口吃喝。好在还有个比娘小几岁的亲舅舅心疼姐姐，想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趁娘出门去找活计的功夫，拉着她到了迎春楼，把她卖给了正招姑娘的柳妈妈。
柳妈妈也是看着可怜，使了些银子，就把她留了下来。到如今当年留着鼻涕泡只会喊娘的小姑娘也长成大姑娘了，身量高挑唇红齿白，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里并无杂念，让人看着她的眼，却生不出什么邪念来，倒也真从了她的名字，真真是温柔如水，偏得大老爷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什么会什么，竟不比皇城相府里养的大家闺秀差到哪去。过来过去的看客都说，只可惜生在这迎春楼了。
最开始如水也是只卖艺的，不过弹弹小曲儿给宴酣之中的老爷们助助兴。迎春楼越做越大，常来的老爷少爷也慢慢开始位高权贵，为了看上的姑娘豪掷千金的也大有人在。客人们都叫她小柳，柳妈妈常说小柳是她亲闺女，不接客。酒场如官场，多数人听闻此言也就作罢，并不当着各位的面不识趣地强要人闹得抹不开面子。有时还能碰上些赏识气节的，特意打赏些金银首饰，送些稀奇的小玩意，也不见她稀罕。
小柳一直是那个小柳，弹弹小曲助助兴，给妈妈赚赚银子。
事情是在五年前突然不一样的，那时候如水才刚十八，按说也是个大姑娘了，贪图她的人也不少，私下里派人带着金银珠宝想要同如水姑娘共度良宵的人不少，可每一次送来的东西都会被原封不动的差人送回去。知道的人多了，想要约小柳姑娘的人却也不见少，人人都想知道清高的小柳姑娘在人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当然，背地里造她谣的小人也不少，明眼人一眼能看明白，吃不到葡萄就说它酸，得不到的东西，就说它脏，笑它低贱。那天晚上本来天气很好的，云也没遮住月亮，那天如水本应该是早早送走客人跟着妈妈上楼去看星星。听人说天气清朗的晚上能看见天上的一两颗星星掉下来，拖着长长的尾巴，假使真看见了，就要当即闭上眼来诚心许愿，老天爷要是听见了准保灵。天气那么好，初夏的夜里也不甚热，偶有小风吹过，说不定还能放一个上元时候剩下的花灯。
可是偏巧，这样的日子里那些有钱的当官的老爷少爷，也爱来饮酒作乐。中书侍郎的儿子向来嚣张跋扈，比他爹品阶低的见了他都绕着走，生怕招惹了这不讲理的纨绔少爷。也不知他从哪打听来迎春楼有个小刘姑娘，点了名要人。柳妈妈再三解释都无济于事，院里几个拦着他手下的壮汉也被打折了腿。如水走出屏风的时候，看见一个伙计倒在地上，左胸口插着一把刀，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那跋扈的少爷正把桌子拍的震天响，冲着妈妈喊今晚要是见不着小柳就一把火点了迎春楼让整条街的人给她陪葬。妈妈没办法，跪在地上直抹眼泪。如水看向她的时候，她原本因为松弛而显得衰老的眼睛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地上不停地砸。如水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轻轻揉了揉她涂上脂粉的脸。妈妈不过也才四十出头，衰老竟成了这样掩盖不住的秘密。“我以后会是她的样子吗？”如水轻轻问自己。
后来她成了现在这个一时明艳京城的柳姑娘，如水死在了五年前那个没放成花灯的夜里。
柳姑娘如今二十二岁，也正是该风华绝代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赎身。大概是厌倦了当一只豢养在迎春楼里的金丝雀，也或许是不想走了柳妈妈的老路。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已足够她后半生安稳富余。她大概是想做个寻常人家的妇人，过一过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听说她要招个夫婿，柳妈妈也没多阻拦，之说要找个好人家，要弥补一下妈妈这辈子的遗憾。
到了要抛花球的那一日，迎春楼门前人山人海，不管是娶了媳妇的还是打着光棍的，都跑来想试试运气，都想来看看能入柳姑娘眼的是个什么人物。
柳姑娘站在楼上，手里拿着前几日就准备好的花球，妈妈看着她，轻轻地说，如水，这几年苦了你了。听见久违的名字，她怔了一下，很久没人这么叫过自己了。
如水，如水。
把眼里的酸楚悄悄藏起来，她也知道，妈妈从小是把她当亲姑娘疼的。只是，如果没有五年前那场与自己悄无声息的道别，她大概也是会把自己当作先前那个如水的吧。外人看着她是那个温柔如水的柳姑娘，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难熬的夜晚有多痛苦。
花球就握在手里，只消轻轻丢出去，自己的下半生就会立刻有了结果。
她握着花球，轻轻抬了一下胳膊，地上围成一团的人群立刻有了波浪。
她有些木然，可总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或者难过一下。有什么高兴的呢又有什么难过的呢？不如索性扔出去罢了。
正想着，花球就脱了手。正有些懊悔怎么没拿稳，就看见那个鲜艳的花球在人群里漂流。想拿的人太多了，它总被人得到，又被别人抢走。
花球在不同的人手上停留过片刻，最终停在一个少年模样的男人手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拿着花球跑上了楼。
柳姑娘，我拿了花球你是不是就能每天给我唱小曲听了？他看着柳姑娘的眼睛，笑得灿烂。只是听听小曲吗？不知道何时起身边已经没有这样单纯的人了。精通琴棋书画好像已经成了判断她价值的依据，也许能在因为这个在估价的时候多些金银珠宝。她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笑。
正在此时，台下的穆青一眼看见了台上拿着花球的人，对着她们大声喊：“二小姐，快别耽误人家的好事了，赶快同我回府去！”众人一时没明白过来，只见那个拿着花球的男人赶快扯了身边随从的袖子，拉着他就要跑。细看这男人，生的白净，又瘦小，刚开始只当是是个没长成的黄毛小子。谁人能想到这竟是堂堂丞相府手下穆青口里的二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