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松灵儿

4、逆鳞（4）

　　一切都过于安静了，静得只有水晶宫四个角落上红珊瑚管里不断吞吐着晶莹泡沫的簌簌声。

　　突然间，不忍直视的龙王坐在椅子上抬起手，向下捂着一半的眼睛，怒吼道：

　　“你们还敢拉着手，我都替你们害臊！”

　　龙王起身一拍桌子，他的周身猛然震起了愤怒的水波，整个宫殿内飘逸无附着的事物，包括敖甲和敖丙的头发和衣角都在瞬时飞了起来。不过，水波很快回落下后，一切被惊动起来的东西，又变回了原状。

　　“若栖，你是他们的母后。你说要怎么处理，我听你的。”

　　“大王，此等家丑，千万不能泄露给天庭，否则，到时候不仅龙威不存，连东海的龙尊之位恐怕都要被褫夺。”

　　敖甲的手心直冒冷汗，敖丙反而更加攥紧了哥哥湿漉的冰手，向他传送着自己内心坚定的力量。

　　“敖丙，敖甲，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从今天起，你们各自禁足在自己的寝殿里，谁也别再想有自由活动！”龙王气哼哼地甩袖子走了。

　　临走前，他扔出了一对水母，还用功力最深的水龙卷的法术，把两个儿子硬生生地扯开了，分别关在了一个水母泡里。

　　一队龙王的私人精卫军迅速上前，把敖甲和敖丙带离了大厅，锁回了各自的寝殿内。

　　敖乙全程都在看好戏，只是面上无任何情绪和表情。

　　他的弟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贸然坦白兄弟之间的私情被抓，作为时时刻刻都梦寐以求当上下一任龙王，而且从小到大都在朝着王位努力拼搏的他来说，他只能暗戳戳地开心。

　　水母泡的原理极其简单，功能很单一，就是锁人。它可大可小，可贴身可留余地，但是从里面根本是无法打破的，纵然有天大的法术，也只会遭受反弹，要想打开，只能依靠外人。

　　“母亲，您把我放开吧。”敖丙被拖回到自己的寝殿后，还剩龙后最后没走，此刻，他只能向她求情道。

　　“孩子，……真是枉费我的一片苦心。谁不知，你就是将来的龙王，可身为候选人，你竟然跟敖甲，跟他……，行此等背德不伦的龌龊事，你让我……”龙后咬牙切齿地说，嘴唇都在发抖。

　　她站在高处，看着被透明的水母泡捆成一个月牙形水蚕的敖丙。

　　因为他的活动空间被压缩到了最大限度，呼吸不畅，又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

　　“敖丙，你要给我好好反思，好好考虑考虑，你到底接下来该怎么办。接下来，你做出的任何决定，都要自己承担后果。很难说，事态会怎么发展。”

　　龙后话虽如此，可出于爱子之心，她还是把水母泡用法术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快要窒息的敖丙，单单把嘴露了出来。

　　“母后，我是想了好久，才选择在我今天生辰的时候说出来的，我早就做好了不做龙王的准备。”

　　“不做龙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从小那么拼命学习，从来都不是为了当龙王，是因为我爱敖甲，我爱他，所以我要多学本领，破解我哥哥命里早夭的预言。”

　　“你怎么那么天真？你哥哥早就是个晦气的、干等着咽气的活死人了，活死人，没有人会为了他，搭上自己的后半生，你懂不懂？”

　　“母亲，您别那么说他！”

　　敖丙也生气了，就地挣扎了起来，可越挣扎，水母就把他捆得越发紧得生疼。

　　“孩子，你别傻了。就算你不喜欢女的，只要你当上龙王，有什么样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龙族，非龙族........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想要，可以不手到擒来呢？”

　　若栖的眉头深深切进了她的秀眉里。这个龙后，真是不简单。

　　“敖丙，我决不允许坐视你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辛苦，都统统付之东流。”龙后最后丢下这么一句浩正的声明，便甩裙走了。

　　夜，也渐渐深了。

　　敖丙被水母扎得浑身酸疼，其上有千万根细细的毒针，扎在皮里，却犹如扎在心里。

　　他困在挣不脱水母泡里，心里却一直惦记担忧着体弱的哥哥。

　　他忧伤，以哥哥的身体状况，怕他遭此大罪，可敖甲根本没有他那么能抗，他只会疼得晕过去的。

　　水母毒针的发作是缓慢的，一开始是轻微瘙痒，后来是筋肉麻痹，到最后则是钻骨的刺痛，细细密密地咬啮。

　　敖丙煎熬隐忍着，任那些刺痛嗜骨钻心着，抱着焦躁的担心，他绝望地躺在地上，吼叫声渐渐小了下来，最终还是陷入了昏迷。

　　“敖丙……”

　　等敖丙再醒来时，身上的水母泡已经被除掉了，还被安置在了自己的床上，只有哥哥哭得红红的双眼，近在眼前，填满了整个世界。

　　“哥，你怎么来了？ ”

　　敖丙凝望着哥哥粉红色的泪眼，心疼万分。

　　“敖乙把我送到自己的宫殿后，耐心听我说了一长串的话，就把我给放出来了。 ”

　　“那你有没有被水母泡蛰伤？！”敖丙猛地把胳膊从被子里窜了出来，抱住了敖甲。

　　现在，哪怕牵动一下，敖丙就会全身的疼痛，他也顾不得了。

　　“没有，他们没用水母泡直接来捆我，而是留了空气在里面的。”

　　“那就好，那就好.......”敖丙不停地念，欣慰着说。

　　“弟，你就别乱动了，全身被蛰成这样，怎么还只顾想着我，你是不是要让我心疼死才罢休？……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不小心把你丢在通明海的那次吗？”

　　“嘶啊~~~，当然记得了。”如此被敖甲一提醒，敖丙最初的反射弧，总算从关心哥哥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终于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了起来。

　　“你那时候才三岁，听蟹师傅给你讲了通明海的故事，就非要缠着我去通明海，找那可以死而复生的水母寿仙。”

　　宁静的夜，璀璨夜光的水晶宫，正随着海浪巨人呼吸的节奏，时明时亮，在幽深中，散发着舒适安逸的氛围。

　　龙族被水母蛰了以后，会短暂地失去知觉，却并不需服药敷药，只需靠时间，慢慢消散掉水母毒素即可。

　　敖丙正好有借口，可以安心靠在敖甲的怀里了。

　　他枕在他的臂弯里说，“哥，你亲一下脸颊好吗，我就没那么痛了。”

　　“你好……沉啊……”

　　“我早就不是三岁了嘛。”

　　瘦弱的敖甲艰难地换了个搂抱的姿势，用鼻尖和上唇峰轻轻地蹭了蹭敖丙的侧脸。

　　“痒……”

　　“不是你要我亲的吗？”

　　“再来嘛。”敖丙猛男撒娇道。

　　敖甲继续像上次那样，又蜻蜓点水地用双唇轻扫了一下，只不过这次，多用了些力。

　　敖甲跟敖丙在一起久了，从小就爱这个三弟，总是故意跟他逗趣。

　　“更痒了.......”

　　“那现在呢？ ”

　　此刻，他便再三地复制了第一次的亲吻，只不过这次，较第二次，压下去以后，又多出来了一痕口水印儿。

　　“还是痒........”敖丙瞅着敖甲，笑得眼眉都弯作了一处，仍旧故意说。

　　“那你说怎么办？”

　　“咬我。”

　　敖丙扑过去，只想与他一起，吻到地老天荒。

　　“你看，我只有在你面前，才能这样痛快地撒娇。”

　　……

　　泡沫，随着虫管潮热地升起。夜的絮语，也化作水晶宫躲在珊瑚里旋游的发光小鱼儿，浮空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