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继续》风化岩

9、第九章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徐风雨和小青按原计划好的去了市区的东北面，这里正在建一个公园。这个小城还没有公园，这是根据省领导的建议开始建造的。有一天，省里某个领导来市里视察工作，看到这里的地形很有特色，便说这里有山有水建一个公园很好嘛。陪同视察的市里一帮人顺着省领导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这里原有一块水面，旁边就是几座丘陵相连，如果改造好了就是一个有山有水风景秀丽的好地方。于是，省领导视察结束以后，就开始建设这个公园，现已完工大半，不久就会使用开放。
　　徐风雨和小青来到这里，首先看到的是湖中建的一个亭子，这个亭子中有一口井，据听说井里的水位高于湖面。这是这个公园的一大特色，正因为这一点才取名为“天井湖公园。”
　　望着这口井，徐风雨笑着说：“水平真高。”
　　小青看着他，也感到十分惊奇，挽着他的胳膊咯咯笑起来，说：“是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他们挽着胳膊，眼睛中现出了波光。像水面闪出的波光。小青说：“等公园建设好，我们来划船。”
　　他们又来到一个小山边，这里建了一座古建筑，像古时候的大观园，门口几棵桃树正开着花。徐风雨想起一首古诗，他看着桃花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小青没读过这首诗，徐风雨给她解释说：“古时有一个公子从这个门口过，门口站着一个美丽女子，边上正开着桃花，使景色更加美丽。第二年的同一天他再去时，女子不在了，桃花还在开着。他深感遗憾，写了这首诗。”
　　小青笑弯了腰，说：“那个公子该不是你吧？”
　　看着，说着，笑着，甜甜的。徐风雨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中午，他转过身面对着小青说：“现在该回去了，你说去哪家？”
　　小青说：“去我家。”
　　走进夏芬小青时，母亲正在烧饭，看到他们回来，便喊：“老头子，去买一条鱼，多加一个菜。”
　　徐风雨不让，说：“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怎么说也不行，父亲非去买鱼不可。他们两人帮妈妈，小青在灶下加柴生火，徐风雨就接替妈妈炒菜，最后烧父亲买回来的鱼。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饭菜上桌了。
　　一家人落坐，一共七个人，爸爸妈妈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加上他们两，大妹妹下乡插队没回城。
　　吃饭了，父亲讲起他的一段经历。他是纺织厂的一名食堂炊事员，他当上炊事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那是二十年前，他还在农村，他和同村一个伙伴来这个小城讨饭。讨到这个纺织厂门口，厂里一个分管食堂的领导看见了，他正想找一个人去食堂做炊事员，因为原来那个炊事员因病死了。他问小青父亲，去食堂烧饭愿不愿意？小青父亲当然愿意一口答应了，就这样当了炊事员。说到这里，他抹了一下嘴角上的一粒饭粒，笑得嘴都歪了，说：“多亏了那年要饭才来到这里，要不然还不是在农村种地？现在想进城市比登天还难啰。”
　　这人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有个定位，这个位只有靠自己才能定下来，有时还要点运气。
　　徐风雨听了小青父亲的话，脑子里想到另一个问题，吃完饭他和小青单独在一起时说出了这个问题：“如果当初我不去舅舅家，就不会遇到你，就更谈不上你能做我的老婆。”
　　小青听他这样说，也有感慨，她平静地说：“如果没遇到你，那就……”她说明这个那就，以后才能知道。
　　徐风雨听了惊住了，这不是一道数学题吗？这个数学题要有一定的条件，才能算出结果，而这个条件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出得来。高明，实在高明。

　　一九七六年元旦，徐风雨和小青正式结婚。婚房是单位的新建房，单位分的，进行了简单装修。那个年代结婚也没有多高标准，家具买木料请木匠制作而成。衣橱，书橱，床头柜，写字台，都齐全了。在书橱上放上一座闹钟，徐风雨说这是面向新生活的冲锋号。
　　结婚后，徐风雨和小青去了杭州。两人形影不离，两个人深深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欣喜和快乐。走在杭州的闹市区，走在行色匆匆的人丛中，小青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电影里地下工作者中的革命夫妻，处在那火热的爱情之中。心在跳情在烧，希望这爱情永不倒。
　　这年清明节，小青全家上山去为姐姐上坟。
　　当徐风雨跟着小青走到坟前时候，他脑子嗡的一下呆住了。这不是陶萍的坟吗？
　　此时此刻，一股强大的暖流从他心头舒展开来，他压根想不到这美好的爱情一直没有离开他，在默默地爱恋着他，在真真切切地呵护着他。竟然她把爱交给了妹妹，这是双份的爱，这是天下无与伦比的爱。
　　他在陶萍的坟前，深情地看了一眼小青，又转过头面对着陶萍，在心里默默地说：萍，我今天又来看你了，今天与以往不同，今天不是我一个人来，是和你爸爸妈妈，还有你妹妹，没想到，你是那么深深的爱我，还把妹妹交给了我，谢谢你，萍，你放心，我会加倍爱你妹妹，我会更加努力工作，更加好好生活，更加珍惜你给我的爱，我要把这份爱呵护到永远。
　　回到家以后，徐风雨向小青说起这个事，小青瞬间瞪大了眼睛，说：“怎么会怎样？”
　　“是啊，你家住那么远，在另外一个村子，当初你姐姐家就住在我家后面的西头，我家住东头。”
　　“我家是后来搬走了，我姐姐出事以后搬走的。”
　　“当初你姐姐出事后，我非常伤心，在心里一直思念着她。认识你以后，不想提起这个伤心的事。”
　　“那时我还小，我比我姐姐小五岁，不大想起这个事，所以我也没有说起，如果在我们相识之后就说起这个事，那早已经真相大白了。”
　　“注定，这是天注定我和你姐姐的爱会延续。”徐风雨已经泪流，“小青，我曾经去你姐姐的坟前说过，我要永远记住她，如今，你姐姐把你交给了我，我要加倍爱你，爱你到永远。”
　　“你和我姐姐还有这个情结，现在你又和我成为了一家人。也随了她的心愿。”
　　“说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曾经有一句未说完的话。你说，如果我不认识你，那就......”徐风雨看着她，“你说那后面的话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难道现在就是揭开谜底吗？”
　　小青此时才想起来，她说过的那半句话。她抿嘴笑了，“哦，对了，我只是装幽默而已，谁知道还真的有一个让人欢喜的迷。难道真是天注定的吗？”

　　一九七八年，改革开放在全中国开始，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徐风雨的工作也进入了不同的阶段。过去，他主要是以内查外调为主，做很多调查工作。现在是大力宣传党的经济建设的方针政策，宣传有关在经济建设方面做出突出成绩的人，宣传有关经济建设的好的经验，予以推广，以求经济建设这个中心工作得到有力的开展，成果不断扩大。徐风雨在工作中得到了锻炼，工作能力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在这期间，父亲终于病倒了。住进医院时候，已经不能吃不能喝，勉强喝点米汤。到后来水都进不去，全靠吊葡萄糖维持生命。徐风雨心里一片荒凉，他望着两眼凹陷、黯淡无光、身体瘦弱的父亲，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离开学校那年，徐风雨不情愿去了土方队。他还想学习，对父亲很有意见，表现得很不理智。后来他明白了，当时一大家子全靠父亲工资维持，确实不容易。生活总是要根据现实，愿望不能离开现实，父亲是一个工人，一个平凡的人，没有魔力没有特殊的本领。平凡的人只能用普通的方式来处理一切事物。如今，父亲已经付出了他的所有的能量，抚育了我们几个孩子成人，他却船到码头车到站。想着想着，他不觉产生自责和悔恨，当初，他不该那样生他的气，惹得父亲那么伤心。
　　他独自站在病房里，时而弯下腰去用手抚摸着父亲那骨瘦如柴的老手，时而用简短的语言安慰父亲。医生看了诊断书以后说父亲得的是胃癌，他不觉想起他结婚时候，父亲握住他的手说，孩子啊，如今你终于独立了，将要自己撑起一个家，我放心了。徐风雨顿感欣慰的同时，隐约感觉到父亲的手是那么的冰凉，他意识到父亲身体有了异样，不久父亲就真的病倒了。
　　此时，病房里的气氛显得格外平静，仿佛故意要让父亲平安的休息。父亲眼角似乎有微小的眼泪，他的嘴颤抖的张翕着，有话说不出口。人死如灯灭，力耗尽了气用完了，父亲与当天夜里平静的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世界，结束了他的平凡的一生。
　　父亲啊，安息吧。我们都是平凡的人，平凡的人要用普通的方式活着，前行着，路途遥远，但光明灿烂。

　　一九八三年，人生的春风徐徐地向徐风雨吹来。五月工代干转为国家正式干部，六月光荣的加入了党组织。
　　皎洁的月夜，徐风雨站在窗前，沐浴着这温暖的月光，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作为他那一代人，他有他的挫折和失落。人生处在困顿时期，想求学不能，自己的志向和对未来的憧憬，只能是一片茫然，憋屈，压抑。他终于觉醒，用意志用真诚，不屈不挠，如今一切都变了。他一个平凡的人，用自己的努力，提升了他的人生价值。过去都成了云烟，散去了，飘远了。
　　夜渐渐的深沉，更加显出了月夜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