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是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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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灵柒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回家，甚至后悔车票买得过晚。
上次怀有这般激动的心情还是在大一上学期，虽然A市和B市之间只有短短一百多公里，但那毕竟是她第一次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去外地求学，对家还抱有一份眷恋，即便高铁站和学校呈对角线，要先挤公交再坐地铁，历经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高铁站。
放假期间的公共交通总是人满为患，这意味着她要连着站好几个小时才能坐下来稍微歇口气，繁重的行李、汹涌的人流、奔腾的车辆，一度成为了许灵柒回家的心理阴影。
再然后，就很少回去了，何颜打电话催她，她只说没时间——也的确没时间，上大学后许灵柒参加了不少社团，陆陆续续外出参加活动，寒暑假也跟着学校的队伍到处跑。
她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来回颠簸，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做自己想做的事，认识很多优秀的人，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倒也有了一些小成绩。
但是晚上从图书馆离开，一个人往宿舍走又觉得孤单，十点后的校园比起白天冷清不少，路灯幽幽的照亮前路，偶尔身边走过几个人，都是成双成对，他们凑在一起，说些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小话。
这时候许灵柒就会觉得自己分外寂寞，只有月光陪着她，走完一地霜华。
许灵柒以为自己能够享受孤独，可收到那些留言后她才发现，她所谓的习惯，不过是被迫的坚强。
那天晚上许灵柒第一时间通过了欧阳心蕊的好友申请，申请是从“一中的小种子们”群发出来的，这个一开始就被她吐槽的群，过了快六年了竟然还没有解散。
好在它没有解散，让我们在初见后，还能够重逢。
这两天欧阳心蕊一直没有上线，聊天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句“你们已成功加为好友。”
许灵柒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在发消息的时候手指顿住，三年的距离没有那么容易追回，背对着她自己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有无限情思，可是正面迎上，若有若无的尴尬就会油然而生。
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好”？
“我是许灵柒”？
“我们和好吧”？
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近乡情怯。
直到回家的那天中午，才先由对面叩开了门扉。
锌蕤：小柒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许灵柒以为她回到了十七岁那年，恍惚回神，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三年。
许灵柒想回一个“嗯”，打了几遍都没有打出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字，简单的只要点一下“3”再点一下“6”，可是她却怎么都摁不准键盘。
“什么破手机！”许灵柒暗骂。
对面长久没有等到回复，又小心翼翼道：是你吗？
许灵柒没忍住，在校园的大道上，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泪眼朦胧，睫毛承不住过于沉重的感情，“吧嗒——”，眼泪肆无忌惮地汹涌。
手指被冷风吹的，僵硬的不听使唤，她只能哆哆嗦嗦地点开语音道：“是我。”
是我，许灵柒、007、你的小柒，把你弄丢了三年的我。
许灵柒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大学时的一个小插曲。
某一天，舍友无意中看到自己书架上的《雪国》，惊讶地问她，“你也看川端康成？”
许灵柒瞬间想起那年那天，长发在她指间翻飞，嘴里发苦，却故作轻松，“没有，别人送的。”
“哦，”舍友托腮，感慨了一句，“岛村和驹子的爱情注定是悲剧。”
“为什么？”许灵柒不解。
“因为他们的身份，这份爱情注定是不健康的，是他们偷来的。”
她是她偷来的，却没有保存好，弄丢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但是还好，她跋山涉水，跨越时间与距离，重新给了她“寻找”的机会。
上天终归待她不薄。
对面沉默了几秒，也发来一条语音：
“小柒，别哭。”声音轻柔，带着点无奈的叹息。
许灵柒捂着眼睛，努力抑制住翻涌的泪意。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爱哭，只要对方的一句话，就会溃不成军。
她现在相信了，她还爱着他，要不怎能从两个字就听出她的心情？
许灵柒抹抹眼泪，搓了搓手，打字道：好。
对方是这般敏锐，她不想让她为自己难过。
随便闲聊了几句，当欧阳心蕊得知她正在赶车的时候，立马结束了话题，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要在过马路的时候看手机，许灵柒认真地应下。
奇怪，即便隔了三年，她们说话的语气依旧熟稔，似乎还是热恋那阵。
也对，她们分手的时候就是热恋，所以再次重逢，比任何感情都要热烈。
锌蕤：到时候不见不散
007：嗯，不见不散
聊天截然而止，许灵柒压灭手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哭得好伤心，似乎想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和后悔都发泄出来。她不记得她上次这么哭是什么时候，因为没有人愿意听她哭诉，所以她从来不敢放声大哭。
她又好幸福，幸福的心脏都在抽痛，裹了蜜的玻璃渣撒了一地，甜蜜的让她在刀尖上也能翩翩起舞。
过路的人奇怪地看她，对着她指指点点，有热心的小姐姐蹲下来给她递纸巾，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还是考试没考好？
许灵柒摇摇头，“都不是……是复合了。”
小姐姐有些尴尬，但还是祝贺她：“恭喜你啊，那你现在是要去见你的男朋友吗？”
“谢谢。”许灵柒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和哭得通红的脸，“不过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我说出来了，自然而然、大大方方，没有一点当初的扭捏和不自信，也不怕别人的质疑和不接受。
我现在想宣告全世界，这告白来得太迟了，可能不足以抵消你的委屈，但我会用以后的时间，一点一点抚平所有的伤害。
小姐姐愣了愣，有些惊讶，但还是笑道：“祝你幸福。”
你看，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多偏见，总有地方容得下两个相爱的人。
*
出站后，许灵柒一眼就看到了许睿格，他身边站着何颜。
许睿格看到她笑着挥挥手，何颜的脸色有点不自在。
许灵柒没想到何颜会来，她前几天就给许睿格打了电话，说今年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年。
不是故意针对何颜，她只是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何颜。
许灵柒叫了声“爸”，迟疑了几秒又叫了声“妈”。
许睿格接过她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三个人上车，先把何颜送回家，然后许灵柒跟着许睿格一起去爷爷家。
许睿格边开车边和许灵柒聊天，两个人之间轻松欢快的氛围一如往常。
只有何颜憋着一口气，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等到了小区门口，才说：“你真的不回来过年？”说完觉得自己语气太冲，想说些什么，但她又不会说软话，于是什么都没说。
许灵柒低下头，不想直视何颜，闷闷道：“不。”
何颜被她这副样子弄得火气上窜，“不回就不回，好像谁稀罕你回似的，我还能清闲几天呢……”
许睿格赶快把何颜推下车，道：“你先回家吧，我和孩子好好谈谈……”
“什么孩子？那是我女儿又不是你的！”
“好好好，你的，你的……”
好容易把何颜哄回了家，许睿格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苦笑道：“这都多少年了，你妈还是这个脾气。”
许灵柒撇撇嘴，要是以前说忍就忍了，可是这一次何颜真的做的太过分了！要是态度不强硬，指不定矛盾翻篇后，何颜还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她回归“正常生活”！
“我听你妈说你谈恋爱了是吧……谈就谈吧，你也到了该谈的年龄了。”
许灵柒强烈怀疑她爸不清楚具体细节，才会这么“大言不惭”，她忍了忍，没忍住，“爸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就是你们高中的那个学霸，欧阳……欧阳啥来着？”
“心蕊，欧阳心蕊，心灵的心，花蕊的蕊。”许灵柒一点也不遮遮掩掩，宣告到。
“哦对对对，就那个欧阳心蕊，挺优秀的一个女生……不是我说，你和人家在一起那是高攀，谁知道你妈成天寻思着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灵柒震惊，“爸你知道她是女生，你不反对？”她还以为许睿格把欧阳心蕊当成了男生，没想到他心里门清。
“反对什么啊？同性恋很正常啊，我见多了……哎不是我在你眼里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吗？我觉得我一直挺开明的啊……”
许灵柒愣愣地听着，看着许睿格在镜子里开玩笑的神情，没有一丝伪装，她突然有点哽咽：要是当年，是爸爸在身边那该多好。
许睿格没有深究她的恋情，只是担忧她和何颜间的关系，问道：“你和你妈怎么办？这样一直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
自从离婚后许灵柒跟了何颜，就和许睿格从法律上断绝了父女关系，虽然平时也有联系，但他已经没有了资格干预她的人生，她和何颜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许睿格不想她们的关系出现裂痕。
许灵柒嘟囔：“不会一直冷战，就冷我妈几天，直到她……她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许睿格通过镜子看了看后座的许灵柒，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到底是心软的。既然如此，他就放心了，甚至有了闲心调侃：“说的对，你妈那种人只有你能治，好好治治她，最好让她彻底改正错误！”
许灵柒噗嗤一笑，“我不行，您太高看我了。”
接下来的路程轻松又愉快，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爷爷奶奶家，老两口亲亲热热地把她迎进门，拿出零食水果，一阵嘘寒问暖。
期间许睿格去阳台接了个电话，许灵柒隐约听到了通话内容，知道对方是爸爸的再婚妻子。
许睿格是婚内出轨，所以法律上许灵柒判给了何颜，外加一大笔夫妻共同财产，许睿格几乎净身出户，但是许灵柒注意到，离婚证到手的那一刻，许睿格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这场婚姻太累了，他总算解脱了。
许灵柒不知该怎么评判许睿格的选择，开始怨过恨过，可是后来又意识到，爸爸这么多年或许过得并不开心。不开心就想要逃离，就像她一样，逃到远远的地方。
只是许灵柒身上还有责任，于是就逃的“近”一点，看着那个血缘上的亲人，却不想靠近。
然而爷爷奶奶们很生气，老一派的人无法接受，即使有再多苦衷，儿子对婚姻的不负责也是在赤裸裸地扇他们的脸。于是他们勒令“那个女人”不准进门——你们在外面爱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让我们看见，要不见一次骂一次！
爷爷奶奶们对小孙女依旧宠爱，即便许灵柒已经成年，每年还是会收到鼓鼓囊囊的红包，厚厚的一沓。
许睿格接完电话，拉开防盗门进屋，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看到自己爸妈板着脸，笑容立马退去，灰溜溜地跑到厨房去做饭。
许灵柒把这一幕尽收眼底，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在某种程度上释怀了。
生活都是自己过的，过的好不好都由自己说了算。
他们是家人，也是独立的个体，即使再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也代替不了那个人过完这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