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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

  •   太阳越来越灼目了。
      白兔把车帘掀起一条缝,轻轻一跃。大多数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白兔已立在眼前,赤色裙裳如一簇开得正惹眼的嫣红榴花,灵虚髻上一根玉簪微微颤动,双目环顾一周,流出一股不怒自威之色。九头凤毫不在意地冷笑了一声——在车帘一闪而过的间隙中,她分明瞧见个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影影绰绰是个年轻姑娘。
      她拔剑出鞘,随手摆了个起手式。剑刃在日头底下闪着寒光,凛冽的剑气四溢而出,似乎要直冲到白兔脸上。白兔纤手一按,压下身边下属的剑鞘,把袖底芙蓉拈在手里把玩:“我奉教主之命,南下中原办事,姐姐却无缘无故在此阻我——敢情这斑衣教,如今已是九头凤姐姐当家作主了?真是可喜可贺。”
      “你不用搬出教主来压我,你今日犯下的事,要让教主知道了,定饶你不得!”九头凤指着她,嗤之以鼻,“我不过是替斑衣教清理门户,便是教主亲自来了,也不会说我一句不是!”
      白兔看了她一眼,拢起鬓发,笑了一下:“姐姐口口声声说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倒想问问,我干什么了?”
      九头凤直指对面紧闭的车帘:“你做了什么,打开这道帘子看看,就一清二楚了!”
      “姐姐这是要搜我的车驾?”白兔摇摇头,“你我同为教主效力,地位不分伯仲,我不过念你虚长我几岁,才敬你一声姐姐,但若今日就此任你欺凌,日后颜面何存,如何御下?请恕我实难从命。”
      九头凤愣了一下。她与白兔明里暗中对峙多次,她入教多年手段强横,大部分时候白兔都会选择退让。这丫头平日里话不多,饶是九头凤讲话再重,也不过像昨晚那般绵里藏针地反讽几句,如今日这般当着两人一众下属公然拂她的面子,倒还是头一遭。她当下失了耐心,满脸愤恨,手中剑锋不由分说就向白兔额头削了过去:“小贱人,你找死!”
      白兔灵巧地一闪身,芙蓉花脱手而去,啪地一声打在九头凤左手之上,随即银链抖出,向她头颈中缠了上去。九头凤长剑疾横,欲就势削断银链,不料白兔手腕微抖,银链甫一碰到她剑锋就卸了劲力,反如一条毒蛇般顺着剑身盘了上去,任九头凤运劲急扯,银链硬是咬住不松,而她自己纵身跃起,使了个巧劲,卷着剑锋往九头凤胸前撞去。
      九头凤不得不连连后退,化去攻势。她原想着白兔轻身功法虽高明,武功却不见有多强悍霸道,定能速战速决,因此出手也留了分力气,并未一上来就下杀招。谁想这小丫头今天仿佛换了个人,手底下突然刚硬起来,虽未能伤着,却窝得她心里一肚子火。眨眼之间,芙蓉花又绕了个弯向九头凤后心飞去,她回手一剑,刚好迎上芙蓉花,随后心下发狠,剑锋一起,漫天剑光向白兔兜头罩下,眼见是动了真章。
      许多人都替白兔捏了把汗。斑衣教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九头凤能得花寒衣的重用,跟随多年忠心不二固然是个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得自身有两把刷子。单论武功,她在斑衣教中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这会儿暴怒起来,大有将白兔力毙剑下之势,后者只将银链舞起,护住身周五尺之内,又回到一如既往的招架之态。
      十几个回合很快过去,九头凤见拿不下白兔,心中又恼又气,不顾面上光彩,故意放缓剑势引她松懈,找准一个空挡,左手一挥,十余道银光闪过,直指对手要害。白兔见她暗器功夫阴狠,不愿硬接,当即飞身向后急跃。然而她身法虽快,银光来势更快,眼见要没入她胸腹之间时,一道人影破空而来,袖风扑出,银光尽数跌落,原是十余枚轻巧钢镖。抬头看去,花寒衣双眼微眯,本来还算清俊的一双浓眉皱在一起,竟显出几分狰狞。
      “看来是我平日太过宽容,纵得你们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九头凤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一丝光亮:“教主,白兔受您大恩,却恩将仇报,私纵翠浓,已与叛教无异。属下本想将人拿下再交由您处置,可这贱人负隅顽抗,属下亦是无奈,这才下了狠手。”
      花寒衣不做声,脸上越发难看。白兔面色未变,银链一甩,将车帘扯开——大概是用力过了猛,整个车帘都哗啦一声掉了下来。
      车帘落地之后,九头凤觉得有些不太对:车里的人脸色苍白,一块布巾压在唇上,有殷红的血色从布巾上透出来。她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姿容一如少女般秀致,眉眼中却已透着几分沧桑,明显不是九头凤想要看到的人。
      那是桃花娘子,没有易容,如假包换。
      九头凤惊怒之中,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剑:“怎么是她?你把翠浓藏到哪里去了?说!”
      白兔盯住她:“负责看管她的人明明是你,怎么人不见了倒来问我要?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九头凤看看桃花娘子,又看看白兔,突然笑起来:“你早知自己一举一动都被我盯着,于是特意下了个套让我钻,险些还真着了你的道。她既不在车里,此刻必然还在你院中,只等风头一过,再伺机潜逃,我说的是也不是?”
      “你不去写戏本子,真是可惜。”白兔隔着她向花寒衣行了个礼,“我与翠浓相处这几年,教主都看在眼里,说一点情谊没有自然是假,可也委实没到甘冒大不韪也要助她的份上。若教主见疑,尽可搜检,属下绝无二话。”
      花寒衣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这时,一名弟子一路飞奔而来,向花寒衣单膝一跪,将一样物事双手递到他面前。花寒衣脸色立时一变,没等旁人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已经劈手夺过。白兔在对面倒是看得分明,那物是一个不足巴掌大小的缎面荷包,绣了天青色的花蝶纹,是翠浓在无名居时就常佩在身上的物件。等那弟子在他耳边禀报完毕,他又看了那荷包很久,这才抬起眼睛,看的却是九头凤:“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
      九头凤道:“今日晨起。”
      “看守的侍卫呢?”
      九头凤一时怔住,脸色尤为难看。昨夜忙着捉贼就忙了半宿,还一无所获,本就焦头烂额,刚睡了没两个时辰,手下来报翠浓的事,她满脑子只想着终于拿住了白兔的把柄,竟一时疏忽了这个。
      见她不说话,花寒衣开口道:“九名守卫的尸体丢在枯井里整整一夜,其中一人手里拽着这枚荷包。血迹过了一晚是什么模样谁都清楚,做不了假。你现在还要跟我说,她是今早逃走的么?”
      九头凤听闻,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她知道花寒衣在意翠浓,此刻言辞之中竟隐隐将翠浓的逃脱归咎于她的疏忽职守。她倒不在乎被责罚打骂,但若是花寒衣从此失了对她的信任,却是她接受不了的事。正想申辩,就听白兔说:“昨晚门墙看守甚严,若我是她,便不会冒这个风险。何况,要出去也不是只有硬闯大门这一条路——她从前往来万马堂,不也都是人不知鬼不觉的么。”
      花寒衣突然抬头:“你是说密道?”
      白兔说:“我知道如今密道口也有人把守,只是翠浓从小在这里长大,要论对此地的了解,我们都不及她,也许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也未可知。”
      花寒衣说:“这也在理,她原就是个很会钻空子的姑娘。”
      白兔接着道:“如果这样推算,她多半是先回了无名居。我在边城还留了些人手,现在马上传信过去,说不定还截得住。”
      花寒衣道:“此事既与你无干,便不用你管了,还让九头凤去。找到人,算她将功折过,找不到,我自有责罚。你且去办你自己的差使要紧,切莫耽搁了。”

      白兔的马车到边城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午时了。她带着桃花娘子进了一家客栈,不多时,一条靛青的影子如一道青烟一般从二楼窗口飞身掠出,眨眼便不见踪影。
      回到自己家中,白兔推门一进卧室,就看到路小佳仰躺在床上吃花生,手脚舒展,四仰八叉活生生一个“大”字。察觉到她来,他的脸略向外侧了下,然后伸手把一个空酒坛放到了地上。
      白兔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路小佳问:“你去哪?”
      “走错门了。”
      路小佳:“这不是你的房间么?”
      “原来你还知道这是我的房间,”白兔右手甩出,银光闪烁间,袖底芙蓉已然出手,“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吗!”
      路小佳身子一偏,往边上一滚,说:“帮你办完了事,喝你一坛酒而已,这么小气。”
      白兔冷冷说:“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带翠浓去找傅红雪吗,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了?”
      “给她雇了辆马车让她自己走了,那女人实在跟我不对盘。”路小佳笑嘻嘻地收起吃剩的花生,将花生壳扫到地上,“早上那个细作,你究竟要来做什么?他这消息害得九头凤颜面尽失,这个暗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白兔说:“我只是要一些情报。那日在沙漠中把九头凤的人全杀了,实在过意不去,总得还她两三个才好。”
      “你惯会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路小佳笑了一下,做了个手势,“一点点卸花寒衣的臂膀?倒像是他对付马空群的招数。”
      白兔笑了笑:“我可没在他面前一味做小伏低,该发脾气的时候,我也是会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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