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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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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佳起来的时候,打鸣的公鸡都还在迷瞪。隔壁房里叶开的呼吸声很均匀,路小佳也不打算惊动他,悄无声息地出了门,融入尚黑沉的天色中。
失去了马匹的马厩自然不再需要人打理,烧剩的残骨也被运走,只留下一地灰烬和血迹。旁边的棚子还堆着不少晒干的谷草,地上的筐里有些豆饼的残渣,是前一晚给马上的夜料——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万马堂长年养马,自然不会忽视了这一点。路小佳在筐子里随意拣了一块,稍用了点力,豆饼的碎屑落进手心,掺杂着不甚明显的白色微粒,他拈起一点放到舌尖,有微微的咸味。
“路少侠?您这是……干什么呢?”
听见脚步声停在身后,路小佳不紧不慢地拍掉手上的豆饼碎屑,转身看见昨天问过话的那个马师,笑了一声:“想起点事,过来确认一下。”
“食料和饮水昨日都用银针验过,您当时不也在场吗?”马师看看路小佳。
路小佳没答话。验毒的银针从始至终毫无变化,仿佛所有的马都是凭空暴毙一般,然而当他把这事告诉傅红雪的时候,后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意外——作为当年长风阁主魏婵烟不宣于人的独门秘藏,翠雀羽的出奇之处正在于银针难验,防不胜防,至于见血封喉的毒性,倒还在其次了。
得知了这一点,很多关窍自然解开。马吃的豆饼里掺了盐巴,再加上干燥的草料和一个白天的暴晒,渴极了的马看到水哪有不抢着喝的道理。若毒果然是下在水中,马群集体暴毙也就不奇怪了。
“你们饮马用的什么水?”路小佳问。
“平日都是放马去河边饮水,昨天放不了马,就用的井水。”马师解释道,“我们饮马的水也是从专门的井打的,跟人喝的井水不在一处。”
跟着马师找到那口井的时候,路小佳的脑子里已经铺展开了一张万马堂的平面地图。隔着两道围墙就是花满天的住处,若真是他所为,时间是对得上,可地下水源一脉相通,这样下毒的话,一不当心就是整个万马堂的灭门惨案啊。路小佳一面琢磨着,一面去墙角拎了个木桶,准备提一桶水上来瞧瞧,刚转身,就看到墙根底下被露水打得微湿的土地上,有一个不甚清晰的鞋印。
那是一个女子的鞋印,足尖的部分印得深些,依稀能辨认出鞋底有朵莲花纹样,后半部分就剩个轮廓,再多的也看不出来了。
溜达了一大圈回来,路小佳洗了把脸,甩着湿漉漉的手就去敲叶开的房门。丁灵琳听见动静,从南面的屋子里出来,看见是他,有点奇怪:“这一大早的你去哪儿了?小叶说天没亮就不见你人影了。”
路小佳回答:“随便走走。他找我什么事?”
丁灵琳说:“鬼知道,他隔着窗子问了我一句就走了,估计又是找你去查案子呗。”
“你还别说,”路小佳道,“这案子有点意思。”
丁灵琳没来得及再往下问,就看见叶开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回来。她欢呼着跑过去接过,入手便是一沉,及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不由有种厨房是不是被叶开搬空了的感觉——光是点心就不下□□样,加上清粥小菜,足足摆了一大桌子。她有些飘忽地看了他一眼:“你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去打劫万马堂的厨房?”
“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叶开说,“尝尝他们这儿的芙蓉糕,不比小白姑娘做的差多少。”
路小佳笑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丁姑娘,你可得小心点。”
“你就会挑拨离间,”叶开恨恨地塞了块芙蓉糕到他嘴里,“这一早上折腾出什么来没有?”
路小佳叼着点心,倒也没耽误说话,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
“更深则露重,在泥土里留下脚印,至少得是后半夜的事情了,前深后浅,应该是在提气上墙时,足尖用力所致。”叶开低声说,“万马堂现在守备森严,能一路避开人投下解毒药,说明功夫还不错。”
“这可不好办,符合条件的人太多了。”丁灵琳捧着碗粥,拿勺子漫不经心地搅了几下,“难不成挨个去翻人家女眷的鞋底看有没有莲花纹?”
“那还不被人家当疯子打出来。”叶开看了一眼专心吃饭的路小佳,正想再说什么,忽然扔下手里的东西,奔出门去。
路小佳和丁灵琳也听见了。那是一道尖锐的声响,虽然不大,但随之而来的炸裂声却是没有人能够忽视的。他们也出了门,看着天空中还未消散的红光,像是鲜血一样泼洒开来。
又有人死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先到的自然是马空群,他在所有人恐慌的眼神中几乎成了千夫所指。天狗放言只有马空群的死亡才是这场杀戮的终点,云在天和公孙断等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已经兵刃在手,生怕这群吓破了胆的人忽然失了理智,活吞了马大老板。路小佳抱臂靠在一边,看马空群用力维持着一代宗主的威严,不惜连亲生女儿都拿出来做破案的筹码,不觉有点替他累得慌。
更让他心累的是,傅红雪恰在此时唯恐天下不乱地跑了出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路小佳退出人群,捂了下额头,语气不无感慨:“他可真会挑时间。”
一同出来的叶开点点头:“我也觉得他现在站出来除了添乱没别的作用,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此时不来,他就不是傅红雪了。”
路小佳左臂里搂着无鞘剑,右手在颈后敲了敲:“这是怎么说?”
叶开不紧不慢地答:“因为他是魔教大公主花白凤和神刀无敌白天羽的儿子,而白天羽就死在天狗的手里。”
路小佳故作深沉:“原来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叶开道:“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你知道的?”
路小佳笑:“我知道什么?”
“鞋印的主人,”叶开道,“看你的样子,八成心里有谱了。”
“是有猜测。”
“小白姑娘?”
“如果是她的话,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路小佳掀了掀眼皮,“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想到她那儿去的?”
“就是突然想到了,总觉得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叶开猛然转头盯住了一个方向。
停放昨日两名受害者尸体的义庄,此刻正浓烟滚滚,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