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颗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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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徘徊的人。——梅曳
剪完最后一个镜头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时意走出电视大楼时抬头看了看天，依稀能看到些碎星子，伸了个懒腰才去地下车库取车。
到纪录片栏目做编导有三个月了，在大西北拍了两个月，回来一个月又是没日没夜地剪片子，这会儿是真不想回去。
把车窗降了点下来沿着老街慢慢开过去，经过以前常去的一家牛肉面店。
车子停在路边，走进去要了一份双份牛肉的现吃，另一份打包。
面店里全是人，多是附近遛弯结束的老年人，只剩了一张二人桌有个空位。
空位对面是个年轻男人，男人穿着奶白色细线毛衣，面容隽秀，姿态清贵，跟面店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年轻男人也不吃，正低头盯着碗中的面愣神。
时意走过去问他：“这里有人吗？”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略一思忖才摇头：“没人。”
时意坐下来等牛肉面，面纸擦了桌子后，边刷手机边开始想攒下来的两周调休是去大理还是西藏。
对面的男人忽然问她：“你是在省台工作吗？”
时意一惊，看向他：“是，但我没出过镜啊。”
“你们的综艺我看过几次现场录制，看到过你站在舞台边上。”
时意抬眼看他，年轻男人也抬眼和她对视，他是桃花眼，长睫毛，眸中带水，看向她时，是她也会心惊的长相，纵然她的眼界里并不乏形色美貌。
一低头又是一番清绝出尘的姿态。
时意反应过来，这人刚刚是说她之前在的综艺栏目，忍不住笑：“你很喜欢这个节目吗？”
“不喜欢，有朋友喜欢，陪着去过几次。”
时意莞尔，她自己也不喜欢。
时意想起来手头还有一些票：“我记得我还有一些票的，送你几张票吧。”
转身去拿包，才想起来包还丢在剪辑室，“不好意思啊，今天我忘带包了。”
男人低声“嗯”了一声，不再理她，径自用热茶浇了筷子，湿纸巾擦了一遍手后动手吃面。
看着他做完这一套疑似洁癖的动作，时意的面也到了，开始低头吸面。
余光还能看到男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精细优雅，奶白色细线毛衣里露出浅蓝色的衬衫领，领口熨得极为平整，露在毛衣袖子外的衬衫袖子也反着扣了扣子。
细节讲究到这个地步，倒也有趣。
二人没再说话。
结束后，时意去前台付了钱拎着打包的一碗牛肉面出来，停在路边的车已经被贴了罚单。
手机也在驾驶台上一通乱抖，一看屏幕是制片打来的，压了压烦躁，接起来：“怎么了？”
制片人语气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比她还焦躁：“剪了一个多月的片子出来就这样啊，我真搞不懂你们想表达什么主题。要么明天重新剪，重新写文案。要么做好片子过不了审的心理准备，下周三前给我想出新选题，去拍新片子。”
“好，下周三前我报新的选题。”时意一把将手机摔在副驾座椅上，恨不得回电视台砸了送审的片子。
她也不喜欢这次的片子，报选题她没参与，不过参与执行罢了。
等周三选题报完，估计又要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没日没夜地拍片子，当机立断定了去大理的机票。
早上去机场顺路经过银行，顺便做了房贷的大额还款。
还没开到机场，制片又一个电话追过来：“片子初审过了，不用重新报选题了，你今天回来想想怎么剪，估摸着再修一修，就能播了。”
时意靠边停了车，将手机换到另一侧耳朵旁：“我今天去大理，机票都订好了。”
“这不是还没上飞机么，以后再调休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
果然一大帮人钻进剪辑室后，又是一段没日没夜的日子。
在剪辑室也有好处，过着过着就不知道星期几，几月几号，白天黑夜也不用分，饿了吃点，困了眯一眯。
时意靠在沙发上刚眯了一会儿就惊醒了，好像是做了个噩梦。
梦到什么也忘了，习惯性地伸进上衣口袋里找出VC药瓶倒了两粒出来咽了，摇摇晃晃去洗手间洗脸。
经过演播厅的侧门时，隔着门都能感觉到里面的热闹。
时意紧了紧身上的长毛衣，推门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台里新做的情感节目，濒临分手的情侣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在舞台上吐露心声，嘉宾席一溜学者专家。
热闹是热闹，矛盾也是真矛盾，但大多不越出节目组制定的提纲框架。
时意又觉得没趣，正准备从侧门溜出去，就听到台上最角落的人利落开口：“你们以后还会分开的，所以我的建议是，倒不如趁早分。”
尖锐直白的言论让演播厅一下子炸了锅。
正准备溜出去的时意也从门边重新退了回来，扶了扶眼镜看向台上那人。
眼镜度数又低了，时意只能看个轮廓，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台上的主持人一两句话就轻松圆了场，时意没等到好戏，起身往洗手间溜了。
洗手间出来晕晕沉沉往剪辑室走，差点撞上从演播厅侧门出来的人。
时意顺嘴说了声“对不起”，继续低头往前走。
“那个，票？”男人干净的的声音从身后空旷的演播厅走廊里传来，压过了从演播厅里传出来的闷闷的吵闹声。
时意又扶了扶眼镜，半眯着眼转过身看向走廊，这次距离近了一些，一下子明白过来。
是那日在牛肉面馆遇到的人，也就是刚刚在台上劝那对情侣分手的嘉宾。
怪不得刚觉得眼熟。
时意趿着拖鞋走过去，反掏了毛衣口袋：“没带在身上，我去剪辑室拿。”
“不用了，下次再说吧。”男人走近了她些。
她终于又看清他的脸。
这次头发打了很厚重的发蜡，被梳上去刘海掉了一根落在额头上，衬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微微泛白的嘴边似乎还起了皮，他似乎正试图用牙齿咬断。
“你的点评太过尖锐了，台里应该不会再请你了。”时意觉得这人也不说话这么靠近站着有些尴尬，正好想起来刚刚他的点评，好心提醒他。
“是吗？”他笑了笑，抽了领带塞进口袋，指着时意的睡裤拖鞋，“你这是住在台里？”
近看他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但比不笑的时候亲厚许多。
“哦，要加急剪个片子，过段时间就得播了，时间不够。”时意想到刚刚他出现在嘉宾席，灵光一现，“对了，你是心理方面的专家？”
“整形医生来冒充的。”男人说完笑了笑，手伸进西装口袋拿了名片递给她，“开玩笑的，傅淮景，最好是用不上我的名片。”
时意接过名片低头看上面一行小字：傅淮景，江大医院精神科特约医师。
傅淮景，她当然知道。
时意没再细看，而是抬起头问他：“标‘特约’两个字的精神科医师是不是就很少坐诊？”
“偶尔也坐诊。”男人实在聪明，“你去过精神科？”
“哦，不是，就是随便问问，有个万一，能讨个方便。”时意拇指磨了磨名片上他的名字。
“我得进去了，上面有我的手机号，你还差我几张票。”男人笑着指了指另一侧的演播厅。
“好，那我先去忙了。”时意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都来情感节目做嘉宾了，也不至于差几张综艺台的票。
时意将名片放进口袋正要往剪辑室走，又忍不住想确认一下，回头叫住男人：“傅医生，如果有需要真的可以打这个电话吗？”
“当然。”他正要去推演播厅的侧门，回过头来，一手迅速地系好领带，“别忘了票的事。”
他刻意再强调一遍，时意倒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看着他从演播厅的侧门进去，时意也转身去剪辑室。
剪片子剪到一半，时意又把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看。
傅淮景，心理学领域鼎鼎有名的学者，江大精神科权威人物，镇院三宝之一。
她几年前就知道。
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将名片塞进了钱包才算放心。
周三交了片子，多折腾了一周的栏目组决定集体去刷夜，大家各自回去收拾洗澡，由时意定路边烧烤和夜场电影。
时意一人在剪辑室收拾到七八点钟出来，碰上情感节目的实习编导。
刚进来没多久的小姑娘抓住时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姐姐，姐姐，我们编导让我今天看看原片，需要提一个文案方面的建议，一个就行了，你教教我好不好？”
全民娱乐的时代，除了节目本身的质感以外，文案也是一档节目的灵魂。
时意在综艺频道摸爬滚打几年，到后来一个文案丢出来，已经鲜有异声。每年新进的实习生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有关她的传说。
她也从刚毕业的时候一步步来的，有幸遇到好的前辈，知道有人可问的珍贵。
她随实习生走到机器前，随意打开了一段，镜头里一排专家说着熟悉的专业术语，正好是那晚她经过演播厅进去现场看的一段。
镜头随后一转，是傅淮景的特写，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和节目宗旨偏离的话。
时意转头问实习的小姑娘：“你凭直觉告诉我，这一段需要剪掉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颗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