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攻九

93、抉择

　　江弈安看着她，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阿洛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剁了你的手我要把你的脚也剁下来！”

　　阿洛举起的尖刀被白雪反射出刺眼的光，可一瞬间刀起刀落，小刀就碎成两截落进了雪里。

　　江弈安被晃了一眼，他抬头，看到一把锋利的刀直直立在他和阿洛之间。

　　阿洛一惊：“神武！？”

　　两人同时抬眼看去，只见顾渊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捂着伤口狠狠地盯着前面。

　　“你居然！？”阿洛不解，思索片刻暗骂道，一个宣州刁民摆脱自己的控制就罢了，居然还有神武。

　　这顾渊到底是何人？

　　“放、放开他。”顾渊咬牙。

　　阿洛不听，他盯着顾渊片刻，可方才对他的操控竟没有半点效果，于是她从腿间抽出另一把对着江弈安看着顾渊道：“不放呢？”

　　说完她再次举起，可白光之间刀又在一瞬间被砍得粉碎。

　　“我说放开他！”顾渊盯着阿洛重重咬着每一个字。

　　江弈安看着顾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神武？是顾渊的神武？

　　阿洛轻蔑一笑，就在这时，神武朝上劈开，飞速从阿洛的面前割过，她仰头躲开，可头上的银饰却在瞬间被割断，还带下几缕发丝。

　　“再不放手，我就砍了你的头！”顾渊收手盯着她。

　　阿洛咬牙，她见此神武的力量在此，而顾渊的实力也不可估量，半晌后才十分不甘地用力甩开江弈安的手。

　　顾渊跑过来抓起江弈安，他本就因为蛊毒复发全身冰凉，此时更是被冻得全身青紫毫无血色。

　　顾渊看着他：“弈安……”

　　江弈安一转向他顾渊就赫然看到他肩上被自己刺伤的伤口。

　　“……”江弈安鼻子一酸看着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阿洛慢慢退到不远处，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两人，而顾渊转头站到江弈安的面前，将他牢牢护在了身后。

　　阿洛瞪着二人，霎时间，她周身的黑雾一下子将周围包裹，四周树木跟着颤抖，雪块下落，山体震动，不一会儿顾渊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黑色。

　　“这是什么！”顾渊看着周围

　　江弈安一惊：“是禁术！快……”

　　江弈安话还未说完，阿洛周围的黑雾就如同一条条毒蛇幻化出来，数条黑雾就直直打向江弈安。

　　顾渊没来得及抬手，江弈安被黑雾击倒在地，紧接着他眼看黑雾朝顾渊飞速冲来，站起躲开快速抓起顾渊就道：“快走！先去找季子雍！！”

　　说完他推搡着挡在顾渊身后挥开攻击。

　　“你说什么鬼话！”他挥手一道巨大的屏障就赫然挡在自己的面前。

　　“你快去！”

　　顾渊充耳不闻，一眼不眨地盯着前方。

　　江弈安话刚说完，阿洛的黑雾一次又一次地重重打在屏障上，顾渊咬牙硬挺着，可阿洛的力量惊人，自己被黑雾猛地一击就口吐鲜血。

　　“你快去找季子雍，挡不住的，听我的话！”江弈安站定，他看着顾渊手上的青筋越来越明显，手也不停颤抖起来。

　　此时周身一片混乱，只有屏障里一片安然。

　　“不会丢下你的。”顾渊小声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一瞬间，他手上的气流突然加重，屏障一下子震出厚厚的光辉，周围突然银光四射，飞速地冲进黑雾里。

　　江弈安看着顾渊就在一瞬间将结界用力地推了出去，黑雾被猛地一挡全部朝阿洛挤过去，阿洛一躲，红着眼挥起黑雾朝两人打过来。

　　“顾渊快停手！！”江弈安吼。

　　“啊啊—”顾渊将心中仅剩的一点力量都吼了出来。

　　阿洛和顾渊的两股力量对抗着，她的眼越来越红，周身的黑雾被顾渊击退后立马又浓了起来，接着她蓄力一挥，八重观周围树上的落雪在一瞬间全部落了下来，片刻后，山崩地裂，雪地下的土地尽数反转出来，原本一片无暇的八重观在一瞬间变得肮脏起来。

　　“顾渊！你快松手！！”

　　顾渊强撑着，直到口里喷出一口血，可他此时似乎根本听不到江弈安的喊叫。

　　结界外一片混乱当中，突然原本缓慢地黑雾迅速卷起，空气中，阿洛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拿着手上的刀直接冲向顾渊的额头。

　　“顾渊！！”江弈安在这关头冲了过去，拦腰抱住顾渊将他扑向身后的悬崖。

　　一瞬间，阿洛伴着黑雾冲破屏障将屏障里的事物全部碾成粉末，悬崖在一瞬间崩塌，发出从未有过的巨响。

　　两人从悬崖上坠了下去，时间从未有过的漫长。

　　碧蓝色的八重湖在几秒后水花四溅，掉进湖里的一瞬间，江弈安看着顾渊周身的白色水珠真的就如同雪花一般。

　　喧嚣过后，八重湖深处依旧如同外面看的那般平静。

　　周围的一切声音也都好像落进了水里，水花击打着两人的皮肤，江弈安的脑海就好像被冰水刺激，慢慢清醒起来。

　　下沉时，水中一股猛流刮过，将顾渊从江弈安的怀里剥离开来。

　　江弈安抬手想要抓住顾渊，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顾渊闭着眼无力地背对着黑色的湖底缓缓下沉，血就好像绸缎在湖里轻盈漂浮着。

　　江弈安奋力跟着顾渊向下游去。

　　为什么……突然这么宁静呢？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如果我现在叫顾渊的名字他能听得到吗。

　　“师兄今晚想吃什么？”

　　“师兄看看我这几天的剑法如何？”

　　江弈安看着顾渊朝湖底落去，轻飘自然，就好像一片入秋的落叶，一些模糊的画面交叠着，他仿佛在那之中看到了顾渊曾经的模样。

　　“不是的！师兄你撒谎！”

　　“江弈安你不能这么对他，你给我住手！”

　　“师兄我求你！”

　　江弈安伸手，与顾渊浮在前面的指尖在一瞬间错过。

　　我好像……曾经也是这样错过的。

　　“我错了……”

　　“顾渊我对不起你！顾渊……”

　　江弈安看着顾渊，就好像他刚刚才离开。

　　顾渊是……

　　“弈安，跟我成亲吧。”

　　“跟我回长生门，我定会护你周全。”

　　江弈安猛地伸手。

　　“师兄？”
　　“徒儿。”
　　“姓江的。”
　　“长师兄。”
　　“江兄。”
　　“江大哥！”
　　“江公子，公子啊。”
　　“蘅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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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的称谓不过四字：“师兄，弈安。”

　　“我是顾渊啊。”霎那间，洪流吞没了荒原。

　　江弈安抓到了他，水面慢慢地朝二人靠近。

　　而后，八重观的天空一下子笼罩在江弈安的头顶，他吃力地搂着顾渊把他用力拖上岸边，冰结洞天，江弈安轻轻地把顾渊放在冰壁上。

　　“顾渊……”顾渊满脸苍白，没有一丝反应。

　　江弈安抬起手抚在他的额间，一股银辉钻进顾渊的额头，江弈安想起，上一次这样还是顾渊那日感风寒的夜晚。

　　“顾渊，顾渊。”他想多叫几声顾渊总是会听见的。

　　顾渊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体温，江弈安看着他，心仿佛掉进了冰窟。

　　他对顾渊，如何都弥补不了。

　　江弈安强忍着：“顾渊你醒醒……”

　　他不断用力搓着手，热了就贴到顾渊的脸上，贴冷了又来回搓：“你睁眼看看我……”

　　“蘅芜君好大的架子，碗也不洗。”
　　“谁说我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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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头上的银冠和你很是相配。”
　　“我送你的荷囊你可还喜欢？”
　　“我看你不喜欢复杂的东西，我就挑了最大气的样式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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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弟……”江弈安一声，刚才忍住的情绪差点崩塌，

　　他脱掉外衫凑过去抱住了顾渊，贴着他把身上的热气渡过去，半晌，顾渊终于吐出水来。

　　他缓缓睁眼，嗅到了平日里最熟悉的气息。

　　“对……不起。”顾渊道。

　　对不起我刚刚伤了你。

　　江弈安一惊分开看着他：“别说话了。”他闭眼，周身一道明亮的银辉立马包裹着顾渊。

　　顾渊看着江弈安双眉紧皱，似乎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几秒后，他抬手抓起江弈安的手腕。

　　“顾渊……”江弈安想他叫这一声是犹豫的，“你听我说，让季子雍带你回宣州，越快越好，你跟楚轩不要再回来了。”

　　“什么……”

　　“阿洛如今练成了禁术，恐怕……你受伤了，季子雍知道怎么帮你，你跟楚轩马上走，再也不要回来。”

　　若世间并非如此，我或许真的可以和顾渊永远留在长生门，或是……什草集也好。

　　“你在赶我走吗？”顾渊问他。

　　江弈安顿住了。

　　“你为何突然这么说？”顾渊看着他，“你让我如何相信？”

　　江弈安慢慢低下头，他不断地在回避顾渊的眼神：“你、对你我只不过是为了等无名找并蒂莲罢了，你、你不必执拗。”

　　顾渊抓起他：“是你让我跟你来长生门的，你忘了我们二人在宣州已经成亲了？”

　　成亲？对啊，他与顾渊……是成了亲的。

　　“马上走。”江弈安咬牙站起来，霎时间就变出一纸飞鸢飞了出去。

　　“我不走！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顾渊突然想到，“是因为刚才我……”

　　“弈安，”顾渊站起来抱住他，“我无心伤你，你是知道的。”

　　江弈安在顾渊后背不知不觉抬起了手，可手悬在半空，还没落下去就松开了。

　　“季子雍一来你马上走。”

　　“不行！”

　　江弈安扯开顾渊的手背过去，生怕被顾渊看出自己脸上的一丝端倪。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顾渊问，“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独自隐瞒吗？”

　　江弈安背对着他继续沉默着，恍惚间，他想起了顾渊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是你们把我带回来长生门的，现在要赶我走？”

　　想完，他眼睛再次湿润了。

　　他已经伤过顾渊一次，如今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还是悬崖勒马吧。

　　“我说了，我跟你不过是因为并蒂莲，你……”

　　“你撒谎！”顾渊沉沉的声音极富压迫性。

　　“顾渊，”江弈安叹了一口气，“其他的我也不愿多说，你好自为之吧。”

　　你怕再伤顾渊一次？好笑，自命清高什么？一个声音冒出来。

　　你这样做如今难道不是在伤他？另一个声音冒出来。

　　伤什么？你江弈安是谁？在顾渊心里又算谁？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伤他的心了！

　　求求你饶了他吧！让他好好活着！

　　不能让他走，走了可能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离开你他会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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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我知道的。

　　“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我已经决定好……”

　　“决定什么？”一个娇媚的声音从江弈安背后传过来。

　　江弈安转身，就看到阿洛的铁手紧紧攥着鞭子用力勒着顾渊的脖子。

　　“我就知道，江弈安你个羊皮藓，命大得很！”阿洛轻声道，“若不是我跟下来你怕是又跑了。”

　　江弈安握拳，“不过他可能就不会如你这般命硬了。”

　　说罢，阿洛一手用力，顾渊的脖子以上立马变红。

　　此时在顾渊眼里的江弈安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顾渊太阳穴的青筋凸起，表情十分痛苦，他想倘若自己没有受伤，又怎会落入阿洛的手里。

　　阿洛用力勒着顾渊，而江弈安还是一动不动。

　　“阿洛……”顾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阿洛发现不对：“江弈安，你瞎了还是聋了？没看到他快死了吗？”

　　江弈安咬牙假意平静道：“你这样做，经得萧暮笛的同意了吗？”

　　阿洛知道江弈安狡猾无比，此时又不知道要耍什么诡计，于是她立马转口：“你听好了，我不杀你确实是因为师父让我不能杀你，可他？他算什么！”说罢她又用力勒起绳子。

　　“住手！”江弈安一急喊出声来，阿洛竟然立马就松了手。

　　顾渊倒在地上用力地咳着然后快速大口地呼吸，半晌一阵浅浅的说话声传进江弈安的耳朵里：“你快去找季子雍。”

　　可江弈安却依旧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现在我再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釜川……”

　　“不可能。”江弈安斩钉截铁。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顾渊插嘴：“他不会跟你回去的！”

　　周围突然地动山摇。

　　阿洛转头看着顾渊：“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如果他就会呢？”

　　阿洛的手一下子扬起，鞭子又死死勒住顾渊。

　　顾渊眼前一黑，感觉这次的力量比刚才的还要大数倍。

　　“要么跟我走，要么……我把他活活勒死！”阿洛手上的鞭子忽然用力，顾渊看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别……别跟她走……”顾渊一边拼命抓着鞭子，一边费力地说，“弈安……别跟她走……”

　　阿洛鞭子上的倒刺扎进顾渊的皮肉里，不断地渗出血来。

　　江弈安看着顾渊。

　　“别走……”

　　“别……走……”

　　而后顾渊失声，只能伸手朝向江弈安抓着地面。

　　“说！他马上就要死了！”她看着江弈安。

　　顾渊吃力地摇着头。

　　“说啊！！”

　　顾渊朝江弈安抬起手，在最后一刻，他的眼黑了下去，然后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