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夜和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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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包拢住这座城，就算是高耸大楼彻夜狂欢的红绿也点不亮这黑，连那幽幽的月，也那么平庸，无趣。
城中可能比其他地方的糜烂稍显可爱的住宅区却令人反常的静谧。
那家有着简单装修，精心布置的花园中，是惨白的灯影和叮哐叮哐复古杯的碰撞声。
人，不清醒。
叮哐。看起来就不简单的酒瓶此刻在花园的泥土里摸爬滚打，和隔天报纸上流浪汉旁边的并无两样。明早的花，也不会清醒吧？
楼上阳台上站着的人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才出声道：“…木之，够了吗？”
楼下无骨的人摊在花园中的木椅上，回复了楼上几声带着酒气的嘶哑。
楼上的人叹了口气，“两年前的事，何必呢？”
楼下的木之苦笑。
两年前。
木之从一阵眩晕中醒来时，恍惚了好久才终于看清四周——许漾在床边眉头锁死的看着他。“我去你家附近，你在马路边晕死。”
这奇怪的语境。
木之眉头也锁死了，没什么力气的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力气的答应：“饿了七天，被他们扔出来了，可能。”
许漾没再接下这话茬。“有钱吗？”
“够。”木之像是有预料般。“哥，我明天就走。”
“考虑好了吗？”许漾也没再说医生的建议。木之闭上眼，许漾牵住他的手，握紧。
“明晚的机票吧，我帮你订，他们也没给你丢衣服，今晚我给你收拾好，你休息就行。”
木之把头仰起来，看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乱蓬蓬的头发替他把想遮掩的遮掩起来，营养液滴答滴答的声音。“木之啊，你记住你心里想的就够了。”许漾把手中的手攥紧，往上抬动，放在木之起伏着的胸膛，“这里，想的。”
“…哥，要好久不见了，好久不见你们了……哥，谢谢你。”木之那乱蓬蓬的头发最终还是没能完成任务，和那咸湿的晶莹一起抖动起来。
许漾拍了拍木之，安慰调侃道“我们也不稀罕你。”
“她…马上出成绩了，考得好是最好了，要是不好，哥又得伤脑筋了。”木之叹了口气，他没办法陪他的女孩了，没办法陪他的爱了，没办法陪伴他未曾拥有的殷时了。
“这不是废话吗，饿傻了啊，之。”许漾想到殷时，心里又是沉重的叹气。他还记得小时候这些个弟弟妹妹看起来都乖巧的不行，几年之后，却个个让他措手不及。许漾不放心的说道：“木之，到了安顿好，钱不够就说，别变成乞丐。”
“知道了哥。”
听着许漾少有的絮絮叨叨，回到他的家，又看着他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上了飞机，木之突然觉得，没爹妈有漾哥貌似日子过得也不错，从此，许漾又有了一个新的称呼，漾爸爸。
就这样，两年前，在鼻涕和眼泪一个劲被木之催促着回到他们出来的地方，在家庭牵挂和自我追求中一个劲被木之放逐后又捡起，在追求的向往和追求的爱一个劲争执拉扯着木之中。
他，离家，跨越亚欧大陆，追逐他的月亮。
也就在两年前，在木之前脚跨进陌生国度，殷时后脚就站在那高耸的楼台上，任由晚风穿透那件裙，搜刮身上残存的温暖。她望向穿梭在明黄灯光街道上的车，此刻宛若蚂蚁，好像她踩下去，就能够把压在她身上的规矩抛弃掉，就能够把父亲病危后的无助扼杀掉，就能把跌入谷底的成绩带往高处——圣经中描绘的天堂。
怎么可能呢，怎么能呢？
她跪下来，任由夜晚的寒潮侵入她，放纵她在家不能出声的哭号，黑夜把破碎的声音吞进肚中。
黑夜，孕育绝望，黑夜，回收绝望。
黑夜，要吞噬她。
“木之，你前方有月亮，月亮的后面是炙热的太阳，而我前方，是发霉破旧的堆积，甚至没有一丝空隙可以让我的光照射过来，予我慰藉，单单是黑暗了啊……”
殷时十指合拢，闭上晶莹的眼，像是在祈祷。
木之，请你头也不回的追逐你的月亮，追逐你的太阳，追逐你的梦。
我会如往常一般，微笑注视你，祝福你，并——
爱着你。
晚风更加肆意的侵略她单薄的衣裙，剥削般的想要偷走，夜被殷时奶油般的身躯，纯白的衣裙衬得愈发幽深黑暗，令人窒息。宛若上等绒绸的黑礼裙，却没有一颗明星般的珠石点缀，那么单一，乏味。
脚，欲向下踏空，她释怀般微笑起来，却如此刻意，如此悲凉。手，欲向上伸展，她想到此刻会宛如下凡仙女的神圣，便也不再忌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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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没有空气撕咬的叫嚣，和应该马上袭来的痛意，只觉得什么紧紧包环着她，却也同样令她窒息。
耳边没有风的呜嚎。
没有愤怒的鸣笛声。
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
和环抱住她的人，沉沉的啜泣。
殷时张开嘴，想说什么来着？
最后也变成了沉沉的啜泣。
好似低语，又不成句。
好似疑问，又无答复。
好似怒吼，又不忍心。
手上下游走，慌乱，确认她毫发无损。
用尽最大的力，野蛮，温暖她于怀中，倾听他为她跳动的心脏。
之……你是我天真梦境都无法写下的童话。
殷时没有看他，只是听着耳旁仓促的心跳，闻着风尘仆仆的狗尾草香，他一贯的香，感受着，感受着……
“没什么过不去，没什么的，漾哥他们都还在，我也只不过是去去就回。”
她蹭了蹭他，答复般，允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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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的木之望向那晚她站在的天台，什么都看不见，浅浅的微笑。
我将前往远方，追逐我的月亮，追逐我的太阳。
殊不知，月亮太阳亦也是你。
当殷时再次站上那天台，只是为了更好的目送那架飞机，远走，远走。
想到这里，许漾叹了口气，随楼下的木之便了。
毕竟爱的人曾经想过，曾经站上过天台，哪怕自己在最后赶到了，心中的惶恐也永远不会释怀吧？
喝吧，或许能够忘记，喝吧，反正现在你甘愿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夜和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