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道也缘君》阡陌百矢

4、小暑（二）——应如是

　　小暑（二）
　　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

　　幺幺伤好的差不多了，香橼怕他在家里憋闷，便常常带他出去走走。香橼会抱着幺幺在街上走走，卿云镇粉墙黛瓦，好似一副水墨画。再走远些，会带着幺幺去城东小溪旁看看小鱼。偶尔遇到孩童用草逗逗幺幺，香橼只是笑笑不语，幺莫影却也玩得开心。
　　今日也如往常一般，香橼抱着幺幺往城东去，却只听着身后有人喊自己。
　　“小姐，小姐……香橼小姐……”回头看是王介背着药箱，领着一小厮匆匆跑来。
　　“王介，不要急，你慢些说，怎么了。”
　　“那应家公子，应公子……”半天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一旁小厮急得满头大汗接上说，“我家公子自裁了，请姑娘快去随我看看。”
　　说罢，香橼便朝着应府而去。这应家是这卿云镇有名的乡绅，家中就一子，唤做应如是，前些日子才考取功名，不些日子就要入京，前途无量，却是没有自裁的理由。
　　进了东厢房，就看见应如是已经腹痛不止，嘴边还挂着白沫，任一旁应老爷如何唤都不行。
　　“可知应公子是食用了什么？”香橼看老爷焦急如焚，就拉着一旁正哭哭啼啼的小厮问话。
　　“公子……公子吃下了钩吻。”
　　那钩吻又唤作断肠草，在猪牛羊饲料中添加适量的钩吻叶片、茎秆，可起催膘的作用，所以这镇上家中多少备些。可人吃下，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
　　“快去厨房找些碳灰、碱面，再烧些热水。”香橼急急叫小厮带着王介去寻东西。
　　香橼又从药箱里翻到绿豆，金银花，这钩吻只能先洗胃再解毒。将那碳灰给应如是灌下，再用碱水和催吐剂，洗胃后用绿豆、金银花和急煎后服用。这一番折腾下来，到底是天都黑了。应如是也陷入了昏迷。
　　香橼等着把药给应如是服下，才舒了一口气。“应该已无大碍，却是看应公子是否能醒来。”
　　“多谢白姑娘，万望白姑娘今日多留一日。等明日小儿醒来姑娘再走可好？”应老爷也恢复些神智，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香橼也确实累了，便答应了应老爷请求，和王介去一旁屋子歇下。香橼却是不敢睡下，只是坐在桌子旁养着神。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下窜起，拉开门，就听见猫叫。
　　幺幺，自己差点把他给忘了。来应府时候，太急就把幺幺给了小厮照顾。一下午都不知道这大黑猫去哪里了。幺莫影却是看见香橼事情比较急，就挣脱了小厮，独自去那廊下趴着看风景去了。看见香橼忙完，才从廊下爬起，往香橼屋里走去，自己一边扒拉门一边叫，却碰到香橼神色慌张的往出冲。
　　香橼一把抱起幺幺，满脸担忧，就往怀里揉。这场景，正巧让那来送饭的王介看到。
　　“小姐，小姐，你再揉幺幺，怕是幺幺伤口又裂开了。”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说罢，香橼才松了松手，把香橼抱到桌子上。又给幺幺检查了一下，这才把幺幺抱到一旁，让他自己去吃饭。
　　这边香橼才喝了一口粥，那小厮又急匆匆进门了。
　　“白姑娘，白姑娘，你快去看看我家少爷。”
　　等到香橼再进门时，那应公子早已不省人事，连呼吸都变薄弱了。香橼又给聂如是灌下两大碗汤药，又扎了几针。到底还是回天乏术，应如是渐渐没了呼吸。
　　香橼心里顿时涌上一股酸楚，虽然跟着哥哥从小学医，真正出诊也有三年，却还是受不了这生离死别。
　　“应老爷……请节哀。”应老爷也是愣在原地，半天不说话，好久才说“白姑娘，你再看看，小儿，小儿，或许，或许……”说罢却直直倒了下去，一旁管家连忙扶住。
　　那应老爷却是悲伤过度，伤了肺。香橼给应老爷扎了几针，开了几贴药。香橼等着应老爷缓和不少，这才又返回屋子。幺莫影已经吃完饭坐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等香橼回来。感到香橼回来，正要往香橼身旁走，却看见香橼那失落的神情，大抵猜出几分。幺莫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便在她身边蹭了蹭。
　　“谢谢幺幺，我没事。咱们回家吧。”香橼抱起幺幺，唤来王介，既然这里用不着自己了，便准备回忆安堂去。
　　收拾好东西，管家跟着出来，“白姑娘留步，白姑娘留步。”朝着身后小厮招招手，“这是今日诊疗的费用。”小厮递来一个钱袋，看起来满满当当的。
　　“这……太多了，就收些药材费就行。”便要王介从钱袋中拿出一些来，余下还回去。
　　管家却是拦住王介，“今日辛苦白姑娘，应府感激不尽。又受令兄照拂多年，这些算不得什么。”说完，领着小厮一作揖便回府去了。
　　“走吧，王介。”
　　夜里凉风习习，香橼却感到有些燥热。幺莫影在香橼怀里默默的，却在这夏夜感到一丝寒意，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再回头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料青山，料青山，妩媚青山。
　　应如是，应如是，相思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