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轻璃》原薇先生

2、萧祁

　　元和三年，春。
　　承明殿内，文武百官叩谢于地。
　　坐在高台正中央的那名男子，身着墨黑龙纹锦袍，剑眉英目，黑发高高束起。深邃的眼眸中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帝王之气浑然天成。这个男子就是南萧国君主，萧祁。
　　宦者一声令下，众臣齐声拜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安康。”
　　“众卿平身。今日可有何议事？”萧祁略抬手，众臣起身，站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启禀圣上，昨日臣收到林越将军的传书，信中道近日西北边境有异常骚动。西戎与我南萧国边境上，时有胡人扰我边境村落，林将军率五千将士驻扎宁城，等候圣上裁决。”
　　说话的人是当朝太尉——吕邑。先皇在位时，吕邑便是负责西北军务的将军，新皇继位后，为了登基之初多些得到朝中支持的力量，萧祁提拔了众多先皇时期的老臣，这其中便包括如今的太尉吕邑。但那些老臣中多是痈疽，倒是这吕邑一片赤诚爱国之心，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萧祁皱了一皱眉头，自他登基以来，四国之间便不甚太平，尤其是那胡人近来更加活跃，若不好好整治一下他们，这南萧国恐怕让人误以为是任意欺凌宰割的了。
　　“太尉，朕命你立即派人传令林越，让他多加留心西戎的动静，若再有身份可疑的胡人出现在边境之处，就给朕全部缉拿，用刑逼问，朕要知道他们到底有何图谋！”
　　“臣遵旨。”吕邑抱拳退到一侧。紧接着典司命跪禀道，“启禀圣上，还有十五日就是春祭之日了，臣已备好祭祀用品，这是名录，还请圣上过目，查备是否还有缺漏之处。”萧祁低沉地应答了一声“朕知晓了。”
　　典司命退下之后，朝堂之上，陷入一片沉默。正当萧祁准备令众臣退朝之时。大殿之上突然迸出一道略显张狂的声音，再听声音的来源，正是当朝丞相周仪。
　　“臣附议，皇上，”丞相周丞走上前来，言辞恳切地说道，“自圣上继位以来，已有三载，可后宫只有皇后等少数嫔妃，一直清冷，臣恳请圣上于春祭过后举行选秀大典，为后宫增添春色，保我南萧皇室子嗣绵延啊！”
　　丞相周仪，乃当今皇上萧祁的亲舅舅，在先皇时，凭先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关系，身居丞相之位。这丞相当得久了，周仪便有些目中无人。然而周仪的官职与家族却不可轻易撼动。攀附他的人也越来越多，羽翼渐丰。萧祁继位后，周仪又仗着外戚的身份，时常干涉圣上的裁决，与萧祁针锋相对，引得萧祁极度不满。
　　果然丞相周仪话还未落刚落，便有七七八八的臣子齐声附和者，“臣等恳请圣上选拔新人，保我南萧皇室子嗣绵延！”
　　这些臣子齐声跪请，却久久不见皇帝应答。
　　萧祁坐在高处，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冷眼扫过匍匐在地上的朝臣们。
　　这些朝臣，家中都有适龄选秀的女子。近亲旁亲，为了皇宠，也都以用来作为工具。
　　尤其是丞相周仪，打的好算盘。当初就想让他的爱女、萧祁的堂妹周茗，嫁予自己作为皇后。不想被皇祖母横插一脚，许了陈国公的嫡女陈梓曦为后。如今不知又存了什么计谋，想把周茗以秀女的规矩纳入宫中。
　　逼朕妥协吗？萧祁低眼挡住眼中冰冷的杀意，冷笑一声，道：“朕的后宫之事自由皇后掌管，皇后安排如何便是如何，就不劳丞相费心了。今日议事到此，退朝！”
　　众臣自觉惹怒了皇上，战战兢兢地看着新皇愤然离去，一时间手足无措，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黄口小儿罢，还望斗过本相，哼！”周仪心中冷嘲一声，满腹自信地打道回府。
　　萧祁退朝后，换下朝服，带着不满的怒气来到金銮殿给太皇太后请安。
　　萧祁进入金銮殿内，只见主座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锦衣，上纹红色流云图案，头戴金冠鸾钗，年约七十的白发妇人，这便是萧祁的皇祖母，当今的太皇太后。其右下侧坐着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年轻貌美却大气端庄的女子，这是大公主，萧祁的长姐。而其左下侧则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出头，面相略显狠辣的女子，那是当今皇太后、先皇的皇后，周太后。
　　临近皇太后坐着的那位容貌温婉、端庄秀丽的女子是方才提到的皇后、陈国公嫡女陈梓曦。而临近长公主而坐的那位，墨发白肤、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男子，便是先皇的同胞弟弟，萧祁的九皇叔，南萧王萧漠北。
　　“孙儿见过皇祖母、见过母后、见过姑母、见过九皇叔。”萧祁略抱拳施礼，便径直走到太皇太后身边的座位坐下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一脸怒气，又是谁惹皇上不开心了？”太皇太后笑吟吟地拿皇上打趣道。
　　萧祁睥睨了一眼皇太后，转过头，抓着太皇太后的手，回笑道:“皇祖母若不是老糊涂了，如今孙儿已是皇帝，何人欺负得了朕。不过是今日朝堂之上，丞相进言孙儿选秀纳妃，朕有些烦闷罢了。”点到即止，太皇太后却已然明白了周仪的意图，也不由得扫了皇太后一眼。
　　皇太后被这两眼无意似有意的目光弄得气恼，出言说道，“丞相之言也并无过错，皇上即位三年有余了，仍旧尚无子嗣，也该扩充后宫、开枝散叶了。
　　“哀家听闻太后有个侄女，貌美如花又多才多艺，不知孙儿可有意”太皇太后询问道。
　　萧祁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皇后，柔声道：“我与皇后自小玩闹，可谓是青梅竹马，成亲三载，从未产生任何争执，我若纳妃选妾，总归是对不起曦儿的。”
　　“皇上这话便错了，依母后看，皇家之事自古如此，皇后应该大度，若是成了妒妇，便难以担当皇后之责。而且皇上至今未有子嗣，这种事情皇后应该劝诫皇上才是。”
　　“母后教导的是，是臣妾履职不当，臣妾立即就着手妥办此时。”皇后惶恐说道。太皇太后看着皇后唯唯诺诺应着的样子，微微地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添点新人也好，此时就交由皇后办吧。哀家乏了，你且都退下吧，皇上你留下，陪哀家说说话。”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萧漠北便迫不及待地行了个礼，逃离了这繁杂的宫殿。皇太后和皇后也行了个万福告退了。
　　顿时，金銮殿内安静了不少，只剩他们祖孙二人。
　　“皇祖母为何同意了此事，让那周仪得逞？”萧祁不解地问道。
　　“皇上你可知哀家当初为何选陈国公的嫡女为你的皇后？”太皇太后顿了顿说道，“哀家选她为后,一来是因为你与她自幼相识，做了夫妻倒也没那么生疏别扭；二来，这孩子善良，性子也比较温婉，不会将这后宫弄得乌烟瘴气；这三来，也是为了帮你父皇还陈国公一个人情。这三年来，你与她处得到也算是相敬如宾,夫妻之间，以此道相处甚是妥善。皇祖母答应选秀之事也并非因为她未曾给你添个一儿半女，皇上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可梓曦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这性子过于柔弱。现在看来，皇后之位也不曾当好，这后宫之权全都把持在了太后手里。她与她那亲哥哥，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后宫，堪堪直想把这江山变为他们周家的，这让皇祖母有朝一日怎能安心离去啊！”
　　“那皇祖母为何还要把那周茗召入后宫为他们再添势力呢？皇祖母可知这选秀一旦选开了，这周茗必定会被强加于朕的。”
　　“孙儿糊涂！以周茗的出身，早晚都是要进这后宫里的。与其让她进来一人独大，倒不如趁此召进几个家世优渥、性子又傲一些的，均衡一下这后宫的势力！”
　　祖孙俩在这金銮殿内相谈甚久，待到萧祁回承明殿时，已是一片光影斑驳。这一天，又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