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人夫》方慈

1、第一章

　　傅柏言和秦明只见过一次。

　　在代替父亲签订股权转让协议备案的时候。

　　这次见是来试礼服。

　　即便他们还没说过几句话。

　　他们要结婚了。

　　傅柏言并不太习惯西装革履，尤其是白色的西装，让他浑身不自在。

　　然而比起面对秦明，他宁可把领带打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秦明低头看了下手表，助理赶紧走到帘子跟前。“傅先生，还没好吗？”

　　“就好了。” 傅柏言出来，走了两步停在了镜子前。

　　果然，人靠衣装。

　　他低头看了一下袖口，扯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褶皱。

　　再抬头，镜子里已经是两个人。

　　傅柏言看着镜子里的人，一个在黑色西装下神情不太明朗的男人。

　　这就是他婚姻的另一半吗？

　　傅柏言有些走神。

　　“衣服还合身吧？”作为一个身经百战见过太多貌合神离夫妻的老板娘，就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而存在的。

　　“嗯……”傅柏言觉得没有什么挑剔的必要，这只是配合秦明走个形式。

　　“今天摄影师在，要不要先拍一张看看效果？”

　　这话完全是对着秦明说的，毕竟买单的是大佬。

　　秦明抬头看了一眼傅柏言，傅柏言有些拘谨地回避视线。

　　秦明没有拒绝，随着老板娘的指引出了试衣间。

　　傅柏言跟在后面。

　　“两位，站近一点。”摄影师架好相机却按不下快门。

　　傅柏言转头看秦明并没有靠过来的意思，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挪过去，一时间没有拿不定主意。

　　“看这里。”

　　秦明的肩膀挨上傅柏言的肩膀，傅柏言低头看到黑与白的界限，那么分明。

　　“别那么拘谨，笑一笑！”

　　白目的摄影师只当他们是害羞的情侣。

　　傅柏言扯了下嘴角，才发现这个要求过分勉强。

　　“我时间不多。”秦明开口，气压一下变得有些低。

　　摄影师的笑容有些僵，傅柏言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他身子微微靠向秦明，小声说：“再一次，我可以的。”

　　秦明没有说话，正襟危坐等待拍摄，摄影师这次识趣的没有提出要求，甚至巴不得草草了事。

　　付款的时候傅柏言看到秦明划卡，心里一急便脱口而出，“我可以自己付！”

　　秦明抬眼看了傅柏言一眼，傅柏言立刻噤了声。

　　这个男人过于陌生又过于疏离，让傅柏言不知道怎么应对。

　　秦明走了，连句再见都没有说。

　　傅柏言一个人站在唐璜的店铺门口，感觉老天跟自己开了一个离谱的玩笑。

　　秦明这样的家庭，婚事势必要操持一番，刚开始傅柏言对这件事有点苦恼。

　　出乎他意料的是，婚事十分简单，出席的只有双方家长和秦明的亲弟弟。

　　仪式也只是交换戒指，给父母奉茶。

　　好在秦明的母亲看起来十分随和，傅柏言并没有原想的紧张。

　　到了这一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紧张，只是秦明的弟弟一直盯着他看，让他有些不自在。

　　傅柏言送继母走的时候看到她眼角红红的，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能回头了。

　　秦明在门口送人，剩下弟弟秦策围着傅柏言左看右看，傅柏言不好意思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秦策抓着傅柏言的胳膊说：“我震惊啊，虽然我哥向来说一不二，但是爸竟然同意！我把芊芊带回家的时候我爸差点把我腿打折……”

　　“那是你让人家未婚先孕。”

　　秦明回来，眼神落在秦策手上，语气不悦。

　　秦策触电般撒手，“哥，我好奇嘛，你向来嘴严，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言哥，他就成我嫂子啊！连爸妈都瞒着我！”

　　傅柏言被“嫂子”这个称呼叫得红了脸，不敢看秦明。

　　秦明沉声说：“你最好不要出去胡说，让外人知道，我扒了你的皮。”

　　秦策举双手投降，“你不让说，我哪敢……”秦策笑嘻嘻地逃走，临走时还不忘和傅柏言挥手，“言哥，拜拜~”

　　傅柏言和他挥手，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秦明两个人。

　　傅柏言看了一下无名指上的银环。

　　今天开始他要住在秦明的家了。

　　行李已经在玄关放了一个下午，傅柏言提起行李箱又放下，该把它拿去哪呢？

　　秦明看到傅柏言的行李皱了下眉。

　　“我、我还不知道要把它放在哪？”傅柏言赶紧解释。

　　“二楼左手第一间。”

　　“哦。”

　　气氛又凝固起来，傅柏言提着行李上楼安置，打开房门发现是秦明的主卧，他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

　　行李被秦明推进卧室，“衣帽间在这边。”

　　傅柏言跟着他进去，侧边的柜子是可以自动打开的门，里面整齐地挂着秦明的衣服。

　　“晚一点再整理。”说着，秦明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见他要脱下来，傅柏言立刻转身，背对着他，却看到卧室的双人床，突然紧张起来。

　　秦明脱下那件袖口蹭到茶渍的衬衫，换了一件穿上，“你喜欢男人。”

　　这是一句肯定句，完全没有给傅柏言否认的余地，“和我结婚是个还不错的选择，只是......”秦明顿了一下，“暂时不需要其他人知道。”

　　傅柏言心跳很快，秦明应该调查过他，否则也不会知道他喜欢男人，这件事，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那次失败的告白。

　　“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傅柏言走出衣帽间，一步不停地下楼，好像离秦明远一点，就能抹去他们的关系。

　　傅柏言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大得有点空洞。

　　趁着秦明在二楼换衣服，傅柏言走进厨房想找点吃的。

　　可冰箱里除了一些矿泉水根本没有吃的。

　　冰箱旁边还有一个立柜，傅柏言打开，是一个小酒库，一排一排至少有一人高的酒架上放着各种红酒。

　　傅柏言听到脚步声看到秦明下来，他换了一件纯黑色的衬衫，上面两颗口子没有系，显得非常随意又性感。

　　秦明向傅柏言走去，傅柏言觉得自己该找个话题。

　　可秦明只是和傅柏言擦肩而过，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傅柏言看到秦明关上立柜的门，脸上有些热。

　　“对不起，我忘记关了。”

　　“你想喝一杯吗？”秦明问。

　　“不是不是，我是…”

　　傅柏言的肚子应景的咕噜了一声。

　　他的脸更热了。

　　“我想…找点吃的。”

　　“我们出去吃吧。”

　　傅柏言看到秦明扶着立柜的左手，戴着和他同样的银环，他突然有点怕这样出去。

　　“不然我买回来自己做好了！”傅柏言边说边往门口走，“我来的时候看到超市了，很近，自己做卫生，这样比较好…”

　　傅柏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什么，没等秦明回答，他换上鞋子就出去了。

　　傅柏言在超市买了一些蔬菜水果零食，挑挑拣拣就塞了一车。

　　到排队结账的时候摸到扁扁的裤兜才想到自己没有带手机和钱包出来，裤子兜里只有一张被粘好的皱皱的名片。

　　傅柏言和超市工作人员借了手机，犹豫了一下才拨下号码，每次看到这张名片他都是有求于秦明。

　　“喂。”

　　“喂，我是傅柏言。”

　　“嗯。”

　　“我…手机…忘带了…”傅柏言扶着购物车的手紧了一下。

　　“嗯。”

　　“那个…我在超市，你…可不可以…过来一趟？”

　　“好。”

　　等秦明到的时候，收银台都没有什么人，傅柏言有些害羞地在跟收银员小姐姐聊天。

　　秦明看他挠着后脑勺露出腼腆又明朗的笑容，和之前拘谨的样子不一样，完全是个单纯少年模样。

　　傅柏言看到秦明来了，马上收起了笑容，“麻烦你…跑一趟。”

　　秦明感觉到傅柏言又变得小心翼翼，没有说什么直接付款了。

　　好像买太多东西…

　　秦明一只手一袋，傅柏言自己还提了一袋。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天边铺着橘色的晚霞。

　　秦明的影子和傅柏言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