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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身份 ...

  •   事情结束得很快,收到消息赶来的负责人哈腰点头,迅速招呼着放人。

      管骐鑫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今夜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乌龙,他算是被牵累的那个。

      “以后我不和他们来往了。”管骐鑫装出心有余悸的姿态:“我还没成年呐,等我成年了再说吧。”

      贺清越睨他一眼,眼风冰凉:“怎么?还想再来第二次?”

      管小少爷被他表姐宠得无法无天,打小就不正经,贺清越烦听他措辞不改的第八百遍保证,随手捞了一瓶没有启封的冰泉水。

      这价格但凡放在外面任何一个商店,都是可以直接报警的程度。

      他拧开,手掌旋过的姿态极为好看,润了润喉,正欲丢入墙角的翻转银质垃圾箱,忽听一道隐约惊诧的声音。

      “贺总?”

      方少彬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贺家这位太子爷,神情欣喜不似作假。

      贺清越认不得他,眉梢微抬,声音仍是冷的。

      “免贵?”

      方少彬不觉得尴尬,连忙走下台阶,姿态放得恭敬:“姓方——方沁是我堂姐。”

      他没什么表情地略一点头,重新要了一瓶水。

      贺清越的身份不是方少彬想攀谈便能攀谈,于是这场意外相交仅限于此,他挠了挠头,转身要走,猝不及防又看见一个熟人。

      说熟人也算勉强,方沁曾经和研究院有过商务往来,时长一周。

      他是当时的负责人之一,记得许教授身边,跟了一个长相极为乖巧的女孩子。

      名字也好听的很,叫什么......

      方少彬越看越觉得像她,没忍住向着她走去,低声问:“......初弦?”

      初弦仰起面,未上妆的皮肤清透如水,一双澄澈净软的瞳,浓睫缓缓地眨,一时半会儿没将他记起来。

      还真是她。

      方少彬笑了笑,那时候他对初弦挺有好感,想留人一个联系方式,无奈他姐一个外派指示,工作全权交接,当晚就出了国。

      后来也不是没想再找她,但是时间一长,身边渐有美人流连,慢慢品咂不出她的模样。

      方少彬一手扶着座椅的皮革扶手,一手指着自己:“还记得我吗?”

      他属于那种很正派的长相,即便出入眼前这类纸醉金迷的会所,却不给人轻浮孟浪的错觉。

      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带笑:“七月份,在杏花巷。”

      经他提点,初弦倒是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杏花巷有一家刚开业不久的私人收藏馆,镇馆之宝是东汉末年的一所卷轴摹本,部分缺损,特请许教授来帮忙还原,初弦是助手。

      她工作的时候会进入心无旁骛的状态,可能和别人打过招呼,但也没记得别人的名字。

      初弦点点头,柔软檀唇抿出温和又不失礼貌的笑意:“原来是您,好久不见。”

      “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

      方少彬语气里带了点感慨的意思,顾及到她一直这么说话不方便,他干脆坐到了另一个单人沙发。

      初弦只笑:“是好巧。”

      方少彬那话说得情真意切却字句虚假,初弦就在许教授的研究院里实习,如果他有心找,怎么可能找不到。

      无非是找一个漂亮的借口,给两个人之间的偶遇蒙添各种旖旎暧昧的色彩罢了。

      方少彬问了一嘴许教授的身体近况,初弦回答后,他话锋稍一停,神色浮显纳罕。

      “初弦,你怎么在这儿?”

      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进入这种场合的人。

      她不瞒,也不如实,只含糊说道:“我陪人来。”

      他说话时身子下意识往前倾,靠向初弦的的方向,“这样啊,一会儿你有事吗?要不我们......”

      管骐鑫左瞟一眼,右探过头,几乎把自己摇成一面拨浪鼓。

      “二哥。”

      拨浪鼓开口说话了:“那人谁啊?怎么一直在和姐姐说话?”

      贺清越单肩抵着浮光掠影的通顶柱梁,神疲形懒,他随意掠一眼,浮金暗红的欧式审美,抬头就见米开朗基罗的《创造亚当》。

      按辈分算,管骐鑫应该喊他一声小舅舅,但是这混小子从小就没有这些曲折弯绕的中国亲戚关系,他过去常追着贺清越跑,又在觥筹交错的场合听别人喊他二哥,于是顺理成章的学过来。

      贺清越要笑不笑地乜他一眼,眼底沉压寒意。

      “谁是你姐姐?别没大没小。”

      怎么喊姐姐还是我没大没小?

      管骐鑫无辜地瞪大了眼,他委委屈屈地,头上的粉色小卷毛都耷拉下来。

      “那我总不能喊嫂子吧。”

      多新奇一个称呼。

      贺清越看了管骐鑫一眼,奇异得不行,却没说话。

      正当方少彬拿出手机,调开自己微信二维码给初弦的时候,凌空横过一只腕骨分明的手,捏着瓶透明的水。

      手熟悉,那枚腕表也熟悉。

      方少彬抬头,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瓶水不是给自己,而是给对面的女孩。

      初弦像是没回过神,愣了几秒,直到那只特别好看的手不耐烦地往前推了一寸,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慢吞吞、试探着伸手去接。

      “......谢谢。”

      与此同时,方少彬极有眼见力的收了自己手机。

      他笑着起身,仿佛刚刚要和初弦交换联系方式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原来在等贺总。那我不打扰了。”

      说走就走,当真不含糊。

      贺清越看着她站起身,个儿不算很高,和他一衬,娇小精致。

      他还没有交往过那么小巧的对象,视线都要落得比平时分外低。

      贺清越问:“你们认识?很熟?”

      明明两人关系还不到可以过问这些事情的地步,但初弦性子从来软和,点点头,又摇摇头。

      “之前因为工作认识,和我不熟。”

      管骐鑫在一旁听得牙口倒酸。

      他贺二公子什么样一个人,哪里会下凡问这种事情。

      “认识、很熟”四个字,横竖撇捺都是占有。

      话到这里,没有深入,贺清越提步就走,声音兜着开合门汹涌而入的冷风:

      “我送你回去。”

      她一怔,手里捏着瘦长水瓶,惶惶跟上。

      欧式路灯绵延成海,恢弘的光带延伸至道路尽头。

      贺清越倚着线条流畅的车身,不耐烦地蹙着眉心,听他那不着调的侄子东拉西扯。

      管骐鑫很有不撞南墙不罢休的匠人精神,他非得磨贺清越不给他妈打电话的首肯,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初弦站在贺清越身侧,她好小的一只,不说话,倒不会让人刻意忘了。

      管骐鑫歪着头,对她挥了挥手,十几岁的男孩子,笑容如朝阳般灿烂热烈。

      “姐姐再见!”

      若无意外,这辈子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初弦抿着唇,微微笑着应他。

      哪知道管骐鑫一个猛回头,大声道:“下回让二哥带你来玩啊!”

      初弦觉得无奈,笑意敛了二分,干脆不再说话,以免他又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

      送走瘟神,贺清越闭眼揉了下眉心。

      初弦在他身后,微微抬眸,见他浓厚倦意。

      连着十几个小时的航班,下了飞机全靠机场廉价的冰美式续命,应了老爷子的邀约匆匆赶到终南别馆,一番别有用心的讨价还价,她亲手泡的热茶喝了两口,餐点却未用几多。

      若不是这副清正身骨还在,眼下这姿态快赶上颓靡浪荡的纨绔公子了。

      初弦捏紧了手指,微微张唇。

      贺清越未察觉她心中起伏,摁下车锁,径直绕到副驾驶替她开了门。

      喧嚣冷风如刮骨刀锋,掀起他薄透的衬衫下摆。

      清浅的白,像一片雪花。

      初弦轻声对他道了谢,擦身而过时,她闻见对方身上裹挟薄雪的潮冷松风。

      孤傲的冷。
      和他这个人一样。

      下车二十来分钟,车厢还是暖的。

      初弦慢慢扣上安全带,她轻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车窗。

      落雪的缘故,车窗起了茫茫雾气,洇开一片朦胧暧昧的雨迹。

      模糊夜景倒退疾驰,初弦有些怔然地看着窗外,后知后觉,这片区域的雪好像停了。

      她用指腹贴着车窗,专心致志地描摹光的形状。

      红灯间隙,贺清越分神睨她一眼,清标眼里不带任何情绪底色。

      但若说清白见底,那也不可能。

      打从那一声意味不明的“初弦”开始,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初弦住在老城区一套低层楼房,没有电梯的缘故,租金格外便宜。

      租她房子的是一对老夫妇,常年定居在国外,心疼她一个人生活,又在打折的基础上优惠了好大一笔数目。

      她签的长约,一个人住了很多年。

      导航显示即将抵达目的地,狭长小道宛如一条有去无回的路,黑黢黢的,没个路灯。

      初弦一路上都坐的笔直,她看着导航界面亮起一条红色的线,斟酌着温和开口:“贺先生,前面放我下车就好了。”

      稍显闷闭的车厢,她一开口,嗓音被烘得湿润。

      贺清越单手打转方向,初弦轻声解释:“单行道,不方便出来。”

      他依着她的话停车,车前灯笔直的两束光,照上不远处的老式楼群。

      莫名让贺清越想起在某些场合的见过的房子。

      低矮、逼仄、密匝。

      人走进去,大抵都要弯腰低头。

      初弦解开安全带,掖了掖裙角白色的花边,正要下车,忽听一声细微的“咔嚓”,贺清越擦开打火机,拦下她。

      “没有路灯?”

      推门的动作就滞了一下。

      “原本有的。”

      初弦点点狭长窄道的老旧马头路灯说:“前段时间修路,也不知道动了哪儿的电缆,一直没来电。”

      贺清越对所有冠名“原本”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他听着结果,仍是一副淡漠模样,偏让初弦瞧出几分不大满意的意思。

      她推着车门,冷风如刃刮擦着她细白的颈,她被冻得轻轻缩了下,怯声道:“......贺先生,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声音是清凌凌的甜,不知缘何,竟是让他听出几分不真切的委屈。

      初弦下车,缓缓合上车门,隔着反光膜对他点了下头。

      夜间起风,初弦紧紧捏着薄绒外套的领口,她快步往前走去,脚步仓惶。

      身后一道笔直的远光追来,她脚步一滞,叫一片打着旋儿的落叶撞上前额。

      贺清越骨节分明的手搭着方向盘,见她停顿几秒,单薄伶仃的背影,透着不明不白的孤单。

      想起应老爷子说得那番话。

      “她那样的进来,绝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半分钟,初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斑驳追光中,他灭了灯,没急着发动车子。

      修长指尖拨通最近联系人,那边三秒内接起。

      “贺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贺清越抖出一支烟,衔住,另只手懒散地揿开另一把丢在车上的长柄打火机。

      他视线映着一簇猩红火光,淡声:“做个背调,初见的初,弓弦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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