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探案集》不缩壳的龟

31、如故

　　许是管家的声音太大了，惹得其余众人都往这边看来，尤其是陶武，更是瞪了今朝一眼。哎呀，被发现了，今朝很是尴尬。

　　一行人由陶武带领，来到了陶老夫人的院内。陶武停下，转身对郁远和今朝说道：“五位请留步，香块一事，我自己会去问母亲的。只是母亲定是悲痛欲绝，几位如果都进去，我怕会吓着母亲，还望留步。”陶武是不想让他们像审犯人一样审问母亲。

　　“这是自然，陶兄自己进去就是了。”似是知道陶武心中顾虑，郁远很痛快地答应了。

　　一进门口，正中间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圆桌，旁边摆放着几把黄花梨木椅。左侧立着一个木座嵌染骨群仙祝寿图插屏，右侧墙壁上挂着一幅春日游骑图。而老夫人正坐在圆桌后面的坐榻上，旁边的随身嬷嬷手里端着一碗粥，正在劝她吃饭。

　　老夫人神情憔悴，双眼红肿，整个人病怏怏的；连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明显了。就好像长久沉淀在体内的所有悲伤和委屈，一瞬间翻涌上来。

　　嬷嬷一看陶武来了，就跟他说：“二少爷，您快劝劝老夫人吧。她昨天一天没吃饭，今早又一点也没吃，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陶武满脸心疼，顺手接过了嬷嬷手中的山药粥，半蹲在地上，说道：“母亲，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您也得保重身体啊。父亲走了，兄长也去了，万一您再有个什么事，这世间，就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老夫人一开始还是满脸黯淡，目光向下躲避，仿佛只剩一具空壳了；但是听到陶武说“只剩我一个人”时，老夫人马上看向陶武，眼神中透露着震惊，随后，两行热泪又流了下来。老夫人伸手捧住陶武的脸，不住地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是给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然后又一口一口地喂完老夫人喝完手中的山药粥后，虽是很心疼母亲，但还是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母亲，不知您可知兄长卧房中的香块？”

　　老夫人双目一怔，随即低下头，避开了陶文的视线，像是沉思了几秒后，眼神复杂地看了陶武一眼：“那是我给他的，你大哥近来不知怎的，整日心神不宁，神神叨叨的，我便从常去的铺子里买了一些凝神静气、夜间助眠的香块给他放屋里燃上。”

　　“那不知母亲是否还有剩的？”陶武听到陶母自己承认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面色镇静地询问。随即看到陶母似有疑问，接着解释道：“兄长逝世后，儿子内心悲痛欲绝，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正好听管家说母亲之前送给兄长的助眠香料很是有效，所以想问问母亲是否还有。”

　　“没有了，本就是特意给你大哥买的，再加上那些香块很是稀有，据说是外国传来的，仅有的那些全都给你大哥了。你若是想要，就去如故阁找李掌柜吧。”

　　“儿子知道了，母亲您好好休息吧。”说完，陶武等人便退出了房间。

　　“我母亲定是被人陷害了，她对那些香块的用途毫不知情，白白地作了他人手中的那一把刀”。陶武一出门口，快走了几步，愤愤不平地对郁远说道：“咱们快去那个什么如故阁捉拿李掌柜吧，我倒要看看他卖的什么劳什子香，害了我大哥。”说完，就要风风火火地去抓人。

　　“且等一等”，郁远拦住了陶武，“你若是直截了当地问他，他如果不承认你又有什么办法？”

　　“那我非得打到他承认不可”，说罢，右手握拳打在了一旁的大树上，使得树枝剧烈摇晃了几下，树叶纷纷落下。陶武一心想着给陶文报仇，此时恨不得立时就把李掌柜捉来，让他在陶文的灵堂前谢罪。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能屈打成招”，郁远厉声说道。

　　“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此时，今朝插话道：“这样吧，我同郁远一块去，旁敲侧击，以免打草惊蛇；毕竟，现在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也不知那个李掌柜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害了陶文。”

　　“这……”陶武面露难色，似是不太赞成。

　　“这样吧，你也可同去，但是一定要沉住气，不可妄言”，郁远体谅他盼得尽快捉拿凶手归案的心情，所以同意陶武同去。

　　“行！反正那个什么李掌柜是逃不掉的。”

　　如故阁。

　　三人一进店铺门口，便闻到一股清香铺面，待要细闻，用力吸一大口，却反而闻不到了。又见店铺内不仅摆放各种香粉、香块，还另有香炉、香盛、香匙、香箸、香壶、香罂等香品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纹饰、形制各不相同的香炉了。香炉纹饰有弦纹、植物纹、文字纹、几何纹、动物纹等，而形制更是有鼎式炉、琮炉、卧炉、拟形炉、印香炉等十几种，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不知三位想要买点什么？”一缕轻柔婉转的声音传入耳中，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二十左右的女子，此人一身淡妆，如空谷幽兰，令人眼前一亮。

　　“请问，您是这的掌柜吗？”今朝问道。

　　“正是”。

　　三人均没想到李掌柜竟是一年轻貌美女子。

　　“原来是掌柜啊，你这店铺里的香气很是好闻，只是不知是什么香？”今朝只觉得店铺里的香气沁人心脾，令人舒适。

　　李掌柜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这是仿照古时的四香阁，用檀香制作房梁、木架，将麝香、乳香和筛土混合成香泥来装饰墙壁，并非是单单只有一种香。”

　　今朝赞叹道：“原是如此，怪不得如此清幽。”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可有什么不常见的香？我有一朋友生辰快到了，而她又爱香，寻常香想来是看不上眼的，所以想问问掌柜的送给她什么比较好。”

　　“不常见的，不常见的”，李掌柜喃喃道，随即从木架上拿出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说道：“这香是外国传来的，很是稀有，你那位朋友定是没见过的。”

　　众人一听“外国”，都精神一振，眼睛都盯着那个小盒子。

　　然而，当李掌柜打开盒子，今朝与郁远却发现这并不是陶文香炉中的香，味道、色泽都不相同。

　　于是，郁远拉住陶武，摇了摇头。而今朝面上不露失望之色，随即问道：“不知这外国的香有什么特殊的呢？”

　　李掌柜一把拉过今朝，走了几步，背着郁远和陶武，轻声问道：“你可知韩寿偷香的典故？”

　　今朝脸色一红，自是知道《世说新语》中韩寿与贾充女儿之事，只是不知道李掌柜提韩寿偷香是何用意。

　　李掌柜随即解释道：“这便是那种外国所贡，一著人则历月不散的奇香。”

　　“原是如此。如此说来，那倒是十分稀有。”今朝以前只见过书中所写，没想到今日有缘得以一见，连连称奇。

　　今朝佯装不满，说道：“经月不散固然是好，但这仅是时间长点罢了，不知外国可传有什么美容美白、强身健体、百毒不侵或是什么凝神静气、助眠的奇香？”

　　“那倒没有，仅是几个月不散已是十分少见了”，李掌柜感觉今朝是在找茬，因此语气淡淡的，略有不满。

　　“不知是从来没有还是之前有过但是卖完了”，今朝不死心地问道。

　　“从来没有，您还是从别处看看罢了”，李掌柜不耐烦地说。

　　“你这妖女还不说实话，快将你怎么欺骗我母亲，怎么害得我兄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陶武实在是忍不住了，越看这李掌柜越是十分可疑。

　　李掌柜被陶武这大喝几声吓了一跳，随即说道：“我，我害谁了？你母亲是谁，兄长又是谁？”

　　“你还在这里装作无辜！”说罢，便抓住李掌柜的胳膊要拉她去陶府。

　　郁远赶忙制止了陶武的无礼行径，随即向李掌柜表明了陶武的身份。

　　李掌柜说道：“陶老妇人确实是我这店里的常客，我们还时常讨论各种制香之法，但我可从未骗过她。至于你的兄长陶文，我可是从未见过他，更遑论害他呢。”

　　“哼，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没见过都能害人。”陶武是认定了李掌柜害人了。

　　这时，今朝与郁远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似是有不妥。

　　而这边，陶武与李掌柜还在那不停争吵。

　　“你不要在这里含血喷人，污人清白。不要以为你是什么王爷便能够随意诬陷好人了。”

　　“我母亲都跟我说了，那害人的香块就是从你这买的，你还不承认。”

　　“我不承认什么，陶老夫人从我这里买过香不假，可我的香绝不会害人。”

　　“你撒谎，如果你没卖那害人的香，我兄长又怎会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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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停！停！”今朝觉得再吵下去没有结果，就上前制止了他们。

　　郁远也说道：“李掌柜，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去跟陶夫人对峙一番，如此，孰是孰非，自由定论。”
　　“好！我正有此意。”李掌柜很痛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