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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晓】大婚当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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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历七年,西元都城钟山寺第九十一声钟响起,永晟帝七日丧期满。隆冬时节,如汤沃雪。白霜铺地将整个城以雪冰封固,国丧,在一片肃杀之中结束。
在白纱与大雪围裏的都城,茫茫素白色中,丞相府红绸绕梁格外刺目,永晟帝殡天前夜一道圣旨,将丞相府三小姐贺兰婵赐婚于太子,不避国丧,七日后完婚。
皇城里,宫灯在阴霾天中一盏一盏亮起,一线贯穿丞相府与金銮殿,连成殷红,照透了的白雪。
贺兰婵身着明黄金丝五凤袍,披着大红羽纱面鹤氅,盖头遮着,她看不清前路,只知身侧群臣朝拜,仰首便是她的夫君,那个刚刚继位,小她七岁的年幼新皇。
贺兰婵一身赤红在皓白色里,宛若凌雪而开的红梅,带着悄然芬芳。
于此时,宫门外,男子一闪而过的疾驰身影,□□之马如离弦箭一般飞逝。不等守门侍卫反应,男子已闯三道城门,第四道宫门的守卫远远便大呼“无诏擅闯皇宫者,违令当斩!”
男子双唇紧闭,全然不顾侍卫阻拦,纵马跃起,似风一般从一众侍卫头顶掠过,直直盯着前方一盏盏逶迤而开的大红宫灯。
几个侍卫大惊,连忙朝四周呼喊:“拦住他!拦住他!拦......”
还未叫来人便被身边另一急匆匆赶来的侍卫拉下,“拦什么拦,你不要命了!那是摄政王殿下!”
“摄政王不是在南疆,六日后才到吗?......”
众老臣跪在大殿之上,叩拜高呼:“恭迎新后!”
贺兰婵在目光注视中缓步走上石阶,那雕刻在大理石上的腾龙飞凤在她脚下翩然如活物。
“婵儿!”伴随一声高喊,殿门被狠狠砸开。
殿外的风雪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冲袭而来,贺兰婵的盖头被风雪卷起,赤红喜帕下,一双凤眸似春水迷蒙,倾国之姿,美人惊鸿一面。
大殿上所有朝臣面如土色,神情骇然。
贺兰婵亦是一惊,“盛逸钊......”
他箭步朝她走来,朝堂上无一人敢拦,盛逸钊钳住她的手低喝:“你在胡闹些什么!”
他是怒了,从前不论贺兰婵如何不待见他,他也从未大发雷霆。
“六皇叔…...”站在贺兰婵身边的盛远宁小声轻唤,他不过是个十岁少年,也从未见过他平时静默如湖的皇叔如此勃然。
群臣噤若寒蝉,他们不敢与盛逸钊争锋相对,三年內平定外藩,镇压流寇,将十数小国收入囊中,战功赫赫,先皇在世时也对这位自己的六弟敬重万分,更有人言传,先帝英年早逝,恐也出自摄政王之手。
众朝臣敬而远之的摄政王,偏偏有人不惧。贺兰承山出列,微微躬身道:“陛下登基,今日更是天下大喜,在文武百官面前,摄政王应有君臣之分。”
盛逸钊斜目,乌沉如墨的眼眸瞥了一眼在他身侧的贺兰承山,开口:“你只所以能开口是因为你是婵儿的舅舅,绝非是丞相之位护着你。”
“你!”贺兰承山怒目圆睁。
见状,兰婵将手从盛逸钊手中挣脱,淡淡道,“摄政王,您失态了,今日......”
盛逸钊上前一步,目光深沉质问:“我要你等我,现在你做的是什么!”
他只去了漠北四月,本想趁大胜而归后迎娶她,不曾想待他凯旋时,除了得知永晟帝驾崩外,还有她成婚的消息。
什么他都可以纵她,哪怕她不愿嫁给他,但她只能在他身边。
人如其名,盛逸钊相貌丰神俊逸,温润如玉,但她却忘了名字之后,暗藏刀戟。
“摄政王殿下!“在所有人屏息之时,殿里冲进侍卫,上前在盛逸钊耳边低语几句。
闻之色变,盛逸钊目光微敛,松了贺兰婵的手,大步朝殿门走去。
路过贺兰承山身侧时,步伐略顿,眸光带着利气,语调阴冷:“你食言在先,休怪本王无情。”
殿门重重而合,殿内一声长宣:“礼成!”
苍穹无边无际,鹅毛大雪在寒风飘零中刮在面庞上,身侧侍卫询问:“王爷现在赶去西城,那贺兰姑娘这里......”
盛逸钊上马,回首望金銮殿,语气沉重道:“嫁给那个黄毛小儿不过是贺兰家的弄权之术,除了本王的江山,她不会是任何人的皇后。”
内殿,贺兰婵冷眸看着坐在梨木镌花椅上的贺兰承山,“让我见雍儿。”
贺兰承山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道:“你急什么,你要见弟弟,我这个大伯总不会拦着你,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我,我要立刻见他!”贺兰婵微怒,发髻上的珠串相撞声如清泉击石般清脆,一波波回荡在偌大的凤鸾殿中。
贺兰承山微眯眼眸,放下手中茶盏,“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将他安置在泸州军营做个归德司阶......”
“你骗我,你说会留他在我身边!“贺兰婵一把扯住贺兰承山的袖摆,目光凌厉。
显然贺兰婵的举动激怒了贺兰承山,他用力将贺兰婵甩开,起身冷面相对,“泸州距都城百里,他很安全,如今你要做的是坐稳后位,当好贺兰家的皇后。”
“难道你就不怕我向朝臣揭发你,让皇上治罪!”
贺兰承山不怒反笑,带着狡黠如狐狼一般的神色轻声道:“你别忘了,除了贺兰雍这个弟弟,你还有个母亲。”
此言一出,贺兰婵浑身血脉倏然紧绷,娘亲找到了!
贺兰婵像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往贺兰承山的手惶急追问:“我娘在哪儿告诉我!”
“小婵。”贺兰承山缓缓将她的手推开,语气温和道:“你娘的消息已经有些眉目,大伯我答应你,
定会找到你娘,但是,今日是你与陛下大婚,这是头等要事,其余的且放一放。”
说罢,贺兰承山拂袖离去。
金丝木炭在珐琅花鸟图的暖炉中烧的通红,焰苗不时噼啪作响,整个大殿寂然无声。
所有人都去了吉庆殿观礼,只留她一人在殿里等候。
“咔哒”似是里间轩窗发出的轻响。
贺兰婵瞧了瞧,四下无人,便踱步至窗前,轻轻将窗棂一推,屋檐上的积雪纷纷飘落,在那无尽的深夜中。
那个男人的身形映入眼帘,盛逸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