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哭番外》风荷一一

1、第 1 章

　　【神灵】

　　深夜，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成一道水帘，阴冷的风扫过地上杂乱的落叶，一个男子悠闲地穿行在空寂的街上。乌发被雨水打湿后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镜片上有水珠不断地滑落，还渐渐起了雾，视野一片朦胧，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蓦的，脚步一滞，他低下头，视线绕过镜片上缘，落到了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他微微拢了眉，瞪着那个孩子扯住他衣角的脏污小手。

　　被那样的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怯怯的声音响起：“请你带我走吧。”

　　闻言，男子挑起一边的眉毛，不置可否地对上了那双灰色的眸子。那双眼中像是有雨夜灰蒙蒙的雾一般，透着执着的恳求。

　　“带我走吧，求求你。”

　　稚嫩的童音再一次响起，他的神情有些软化，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儿的笑容，缓缓开了口，语气轻快又夹杂着一丝希冀：“喂，我问你，你认为有神灵的存在吗？”

　　“神灵？”孩子哀求的神情添上了困惑，可是没有丝毫犹豫就答道：“我相信。”末了，又补上一句，“你就是我的神灵。”

　　“是吗？”他轻轻笑了，一手覆上那孩子浅金色的发丝，仔细一看，还真是像啊，如同看到了那个人小时候的模样，眼下的生活如此无聊，偶尔也应该找个乐子玩玩儿吧。

　　笑容变得温柔，他牵起孩子的一只手，低声道：“那就跟我走吧。”

　　【光明】

　　深夜，映红了半边夜空的明亮火焰在瓢泼大雨中扭曲挣扎，迟迟不肯熄灭，相距很远，他就可以闻到空气中木头的焦糊味道，其间还夹着□□被火烧后特有的腐臭，心脏越跳越快，似乎随时都可以挣脱束缚跳出胸膛。

　　跨进金山寺那摇摇欲坠的大门后，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冲天的火光，然后是声嘶力竭的呼救和张狂的笑声交错传进耳膜，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几乎快要淹没地面，回廊、墙壁、牌匾上全是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一幅群魔乱舞的画面。

　　他慌乱地穿过成堆的死尸，拔腿向那个人的房间跑去。乍见那一室的黑暗与血迹，他的心狂跳了一下，接着缓缓沉寂下来，所有的声音与画面都远去了，眼中只剩下那人瘫软在地上的身体。

　　面无表情地踩过散落一地的破碎肢体，他来到了那个人身边。地板上原本温热的血液早已冰冷、凝固，在昏黄的烛火下闪着紫红色的光影，柔软的淡金色的发丝泡在血泊里，纠结成紫黑色的一团，雪白色纤尘不染的法衣也被四溅的血染成了乌黑色。

　　他上前一步，跪在了那人身边，伸手抬起了他的脸颊，神情在错愕间微微一怔。即便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那人还是一副百年不变的温和表情，唇边甚至带着一丝温吞的笑。

　　那个人，真的那么好吗？让你连为他死的时候都可以微笑？

　　心底突然窜上了一股莫名的火气，却无处发泄。

　　破晓时分，他悄无声息地带走了那个人的身体，以他的能力，随便捏造出一个假人是轻而易举。低头温柔地注视着那个人灰白的脸庞，他面带微笑。

　　从此，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光明……

　　【游戏】

　　无视面前孩子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的声音戏谑依旧：“这个宫殿和所有的玩具我都给你了，去成为神吧。”

　　“老师，我，” 孩子的神情很是委屈，“我只是想变得和老师一样。”

　　“没有人可以阻挡你的脚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拘无束的自由。”他低声呢喃，眼神有些迷离。

　　“老师，”他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手在袖中攥成了拳头。

　　“所有的生命都是神灵的玩具。而你，你应该知道你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吧，”盯着孩子刹那间惨白的脸庞，他轻轻笑了，那个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的，只是从不开口。“所以，去成为别人的神吧，将世人作为自己的玩具。”

　　“老师，”孩子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们做一个约定吧，只要我赢了，老师就要回来哦。”

　　他没有说话，起身将一旁似乎在沉睡的男子轻柔地抱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夕阳走去。

　　默默地注视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孩子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修长的手指揪紧了缠绕在身上的血红色佛珠，从此枷锁在身，生命变得沉重不堪。

　　细碎的金色阳光透过七彩的玻璃窗照射进室内，洒下一地暖暖的温柔。

　　窗边，有着浅金色发丝的孩子安静地躺在地上，眼神空洞而迷茫，如同一个坏掉的美丽的玩具娃娃。

　　我，想变得和老师一样，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啊，我知道的，老师给我的东西，全部都是老师不要的，我也是老师的玩具之一，但是，但是，……

　　老师，为什么只有经文你不留给我呢，有了经文，就可以和老师一样了吧？

　　这座老师留下的宫殿正在快速的坍塌，一切都将崩溃、消失，因为游戏已经结束了吧？

　　我和老师的约定，一场到我输掉为止的游戏，老师在玩的游戏，已经完结了啊。

　　老师，那个人的徒弟就像是一轮金色的太阳一样耀眼夺目，所以，我输了啊，老师，黑暗终究无法吞噬光明，就像那个人这十几年来始终没有真正属于过你一样，不论是□□还是心灵。……

　　“哟，你快要死了啊。”戏谑的语气在耳边响起，换回了孩子快要迷失的神智。

　　“对不起，老师，我输了，我，会死吗？”孩子挣扎着，贪婪的视线粘在一身白袍的男子身上。

　　“唔，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吧，不过，”他抬头看了看屋顶巨石掉落的速度，又补上了一句，“时间似乎不允许呢。”

　　“老师，我，不想死，不想死呀。”孩子艰难地举起一只手臂，徒劳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最终，在男子冷漠的目光里颓然地落下了。

　　“呐，老师告诉我吧，所谓的神，真的存在吗？”细微的光芒在灰色的眼眸里跳跃，不愿停熄。

　　“也许并非不存在吧。”男子咧咧嘴，语气低沉下来。

　　“太好了啊。”清澈如琉璃的声音渐渐飘远，落成天边一朵雪白的云。

　　巨石陨落，天地归为空寂。

　　【试验】

　　幽暗的地下实验室内，白袍男子轻依在一处光感玻璃台上，眉眼带着温柔的笑容。

　　台子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没有丝毫生气的人，淡金色的发丝柔顺地散开在脸庞两侧，灰白色的肌肤反射着柔和的银色光芒，全身的各个关节处均插着透明的管子，五颜六色的不知名液体顺着管子缓慢地注入了那具身体。

　　额头相抵，男子微微勾起唇角，嗓音低柔：

　　“这个游戏如此精彩，怎么可以少了光明你呢？”

　　“我早知道那个女人的疯狂想法，虽然看似荒谬，却给了我一次机会。用牛魔王做试验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只要他能复活，那我也一定可以让你醒过来，等着我，光明……”

　　呢喃消失，男子纤长的手指抚上那人的眉，然后扫过他蝶翼般的睫毛，最后蜻蜓点水般滑过他的唇瓣。

　　轻轻吻着那人眉间的朱砂印记，男子闭上了眼眸，指尖在微微颤抖。

　　等待，请耐心的等待，我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