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往事》不知欢

3、第 3 章

　　1935年的阳光仍是一片明媚，抚慰着清华大学大礼堂门前的草地，夕阳投下暖暖的金色，太阳缓缓西沉，夏日酷暑的高温也渐渐散退，微风给大地降着温，而素未谋面的两人，也踏上了这片土地。
　　大礼堂里传来悠悠的古典乐声，衣着干净，面容清秀的男生坐在草地上，他定睛的望着大礼堂，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影响到他，他深褐色的眸子中有金色的夕阳，微微下垂的眼角，清秀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美好干净地简直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他穿着一身长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微风扶起他的秀发，晚霞勾勒他的脸颊。

　　那是顾景第一次见到南辰。

　　“舒伯特降E大调第二号钢琴三重奏。”顾景在南辰身旁坐下。
　　“嘘——”南辰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大礼堂，等歌声消散在空气中，才又开口。
　　“你也喜欢古典？”有些清冷的少年音划破了沉默的空气。
　　“略懂一点而已。” 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让树叶都为之安静。
　　顾景看着南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面前的少年留着清爽干净的短发，鬓角修理的恰到好处，他穿着一身洋气的西装，灰色的马甲配着白色的衬衫，身材完美地撑起了衣服，微唇轻启，露出里面洁白整齐的牙齿，若不是他黑色的头发和深不见底的黑色的瞳孔，南辰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外国人，实际上，现在南辰觉得他更像一个华侨。
　　真是.....帅的要命。——南辰心里这么想。

　　那是南辰第一次见顾景。

　　“喂？白逸轩？什么事啊。”正在图书馆查资料的陆尹又接到了白逸轩的电话。
　　“你别查资料了，赶紧出来。”白逸轩语气有些焦急。
　　“怎么了？我这正好找到素材了。”陆尹把带有那张照片的书籍在手里又翻了翻，然后用胳膊夹住，脸和肩膀夹住手机，另一只手在旁边的书籍里翻找。
　　“别管了，你出来就是了，我在图书馆门口。”白逸轩听上去有些不高兴，陆尹觉得他肯定是又闹小情绪了，于是加快了动作。
　　“好...好吧，等我一会。”陆尹占了个座，把那些书放在桌子上，看了眼手机，居然已经八点了，自己晚饭还没吃，难怪白逸轩又有小脾气了。

　　“干嘛啊？”陆尹背着鼓鼓的书包，正等着白逸轩开口，没想到白逸轩拉起自己就走，白逸轩的手比陆尹的大，正好能握住他纤细的手腕，白逸轩的手很热，像有小火炉似的，实际上两个人同居的日子里，陆尹总能被这双手撩拨起火来。

　　太阳快要落下了，夏天即将迎来她的夜晚，将晚霞洒满清华的土地，大礼堂淹没在金色的光辉下，悠悠的古典乐声从里面流淌出来，那是舒伯特的降E大调第二号钢琴三重奏，陆尹定睛看着大礼堂，大礼堂安静的坐落在夕阳中，那么美好，悠悠的音乐声传来，仿佛世界与自己无关一样，以至于白逸轩叫了自己好几次，陆尹才回过神来。
　　“你一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干什么，都上大学了别那么无聊。”白逸轩骑着自行车，陆尹在后面坐着，双手环着白逸轩的腰，却不是以前熟悉的手感了。
　　“你是不是瘦了，怎么高中放假三个月一点也没胖回来。”陆尹捏捏白逸轩的腰，有些心疼的问，他知道白逸轩高中有多拼命，他曾经因为学习不好好吃饭，差点晕倒在厕所。
　　“陆哥，放假三个月你说说我都和你干嘛了，那么高强度的运动我能胖起来吗....”白逸轩还在拿陆尹打趣。
　　“有病！我看你就是不好好吃饭。”陆尹伸手在白逸轩头顶拍了一下。
　　“哎呀陆哥，我当然胖了，我这是健身去了，现在一身肌肉呢，不正合你的心意嘛。”白逸轩还不忘偏过头来给陆尹一个意味深长的挑眉。
　　“哈哈哈那你最好今晚让我见识见识。”说完陆尹又恶狠狠的掐了一把白逸轩，言语中竟有一分挑逗。
　　“哎呦...你别闹，我骑车呢，把你摔了怎么办，没轻没重的....”白逸轩言语中满是宠溺。

　　风扶起白逸轩的秀发，晚霞照亮陆尹的脸颊。

　　清华园的景色在开学那几天里也看的差不多了，可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心情不同，这看景的感觉也就不同了，再加上傍晚时分，天空的颜色变幻莫测，给周围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奇幻的色彩，让人有一种坠入爱河的幻觉，陆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看着眼前飞快掠过的树和景物，他竟然在这之中感受到了一种漫长的历史感，仿佛这辆自行车会把他带入清华园那段曾经的历史中，眼前流逝的不是单单的景物，而是那缤纷的故事，是潜藏的往事。

　　晚上陆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很黑，除了自己之外什么都看不到，置身于虚空的幻觉感让陆尹头晕目眩，前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目测比自己高一点，应该是白逸轩的身高，那人一直喊他南辰，他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他能感觉到这人和自己有着什么超越时空的联系，他想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满手染的是鲜红的血，好像是自己杀了他。

　　吓得陆尹浑身是汗的惊醒，从床上弹起来。
　　四下无人，只有无边的漆黑，像极了梦里无边的虚空，惹得陆尹一阵阵心悸。
　　“怎么了陆哥，做噩梦了？”白逸轩侧躺着搂住坐着的陆尹的腰，一只手顺着胳膊摸到陆尹的手，温暖的大手覆上陆尹的手背，驱散一切可怕的冷。
　　“你知道南辰是谁吗？”陆尹一开口就是这个问题，他的心里现在有些乱，或许是刚刚的冲击太大，这个名字仿佛钻到了脑子里。
　　“南辰.....”白逸轩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恍惚，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也许很久以前他也做过同样的梦，梦里有一个人喊他顾景，他却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我不知道，亲爱的，梦里的名字就不要在意了，好吗？”白逸轩让陆尹慢慢躺下，轻轻亲吻他的额头，安抚他的情绪，他不想让陆尹在这件事上想太多，更何况最近陆尹研究课题越来越频繁，白逸轩看着都有些像走火入魔了般。

　　躺在白逸轩温暖坚实的怀里，陆尹难得的没有了那份踏实感，他只觉得不安，于是只好不断祈祷着这只是一个梦，梦结束了，也就过去了，带着这样的心绪，陆尹才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地投射在窗上，随着几条可见的光路，在地上形成有些拉长的光点，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灰尘，在不大的空间里架构出几条光的通道，1935年的清华图书馆里，是哗啦啦的翻书声，这座充满底蕴的学校，正孕育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才。
　　“今天也来图书馆学习？”顾景一手搭上南辰的肩膀，在南辰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还拿了一本书，是那本他已经看了有一段时间的《清华往事》。
　　“你知道我天天都来图书馆学习的还问。”南辰笑着摇摇头。
　　“我这不是也天天陪你来吗。”顾景笑着摸了摸南辰的头。
　　嗯，果然头发很软。顾景心里是这么想的。
　　“好香啊，什么味道”顾景凑上去闻了闻。
　　“啧，离我远点，洗发露。 ”南辰几不可见的皱了眉，赶紧低下头去。
　　“不错，高级。”顾景满意的点点头，像是在端详一件美好的艺术品，眼里流露出自豪。
　　“洗头膏没见过？有什么好高级的......”南辰斜眼看顾景，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丝鄙夷，不过想起他又懂古典这件事，那一丝丝鄙夷也就只存在了几秒而已。
　　顾景没说话，低头继续看书了，他看书的速度很快，翻页频繁，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只是在找图片看呢。南辰瞥了一眼那本书，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著名的历史人物。

　　“你好像很喜欢清华往事这本书？”这本书顾景已经看了很多天了，这与他以往时候不同，平日里顾景看书只看一遍，加上看的又快，基本上没有哪本书能留在他手上超过三天的。
　　“嗯，想知道这偌大的清华园里，都发生过什么故事。”顾景双手放在书本上，笑着说，但是他的眼睛是看向远方的。
　　“都是些丰功伟绩的人吧。”南辰对顾景这种理想感到了一丝丝敬佩，相比顾景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理想来说，他只想度过他安安稳稳，幸福的一生。
　　“嗯，不过我希望，有一天我和你也可以出现在这本书里，在后人写的清华往事里。”顾景的眼神很坚定，南辰感觉到一丝微妙的气息，很快低下头继续学习了，但他说不上来那种微妙的感觉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顾景这个人的学识和眼界，暂无其他。

　　顾景见南辰这个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又翻开了那本书看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南辰感觉顾景这次翻书特别慢，好像看书的速度突然变慢了一样，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学习效率也不高了，半天复习不完一个知识点。他有些烦躁地合上了书，力气有些大，发出啪的一声，好在在图书馆里还不算突兀，不过足够引起顾景的注意了。
　　“怎么了？”顾景的手还停留在翻页的姿势上，眼睛看向南辰这边，目光中透露着单纯的询问。
　　“学不进去了，出去玩吗？”南辰说的很坚决，仿佛顾景不去他就会自己去一样。
　　“好啊，正好我看你再学下去就要学傻了。”顾景一听说能出去玩了，顿时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南辰是一个典型的不爱玩的人，顾景天天陪南辰来图书馆，都快把最近的小说看完了，这下南辰主动提出出去玩，竟然满足了顾景的愿望。

　　虽然南辰说着是出来玩，但其实也只是在清华园里随便转了转，散散步，也散散心，他们两个还从来没有一起散过步，之前也只活动在大礼堂和图书馆两点，以前还不认识顾景的时候，南辰总是一个人散步，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南辰忽然觉得原本熟悉的景色好像又变的焕然一新了，心情好了，话自然也多了起来。
　　“你家是哪里的呀？”南辰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块。
　　“上海......”顾景看着远方。
　　“哦，那是挺远的啊。”南辰仍然踢着小石块，有时候还故意把它们踢到池塘里，溅出微小的水花，吓得藏在荷叶下的鱼儿四散奔逃。
　　“嗯”
　　“上海是个繁华的好地方吧......”南辰感慨地说。
　　“是比北平要繁华些，但是却不如北平有底蕴，更沉稳。”
　　“以后好想去上海看一看啊。”南辰望向南方，眼睛注视着比地平线还远的远方。
　　“一定会的。”

　　“南辰.....南辰....是这个男人的名字吗。”陆尹看着那张黑白照片嘴里念叨着，翻开「清华往事」，陆尹想找一些关于照片里这个男人的信息，可是翻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在扉页上看到了一句话。
　　“其实你才是我全部的渴望。”
　　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字体很娟秀好看，但其中的力度还是能看出这是男生写的，话很短，却引起了陆尹的一点点共鸣，这句话像极了多少单恋中的苦情人，也像极了曾经暗恋白逸轩的自己，只不过自己终究是幸运的，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自己才能遇到白逸轩这样的人，不知道写下这句话的人正暗恋着什么样的人，他们最后有没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收获，但他还是在借阅人这一栏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最后一次借这本书的人，叫南辰。娟秀的字迹写在已经有些泛黄的，长长的借阅栏里。
　　陆尹想起了那个梦。

　　历史的断线第一次扭成结，牵拉出更多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