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夫计》小舒不大眠

2、第二章

　　难得的是，沈大人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不过同样眼周下一片青。

　　“沈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辛冉将木条掰弯，都没正眼看他。

　　沈承泽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二次叫他大人。

　　建吉城之所以换太守换得那么频繁，很大原因都出于本地的官绅上，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想在建吉立足，摸清这里的底细就很重要了。

　　他接近那个女的，是有目的。

　　沈承泽难为的摸了摸头，鬼知道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跟她解释这些。

　　尽管他不想承认，冉娘一点一点绽放开的笑容还是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只是....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老是摸他的手！

　　冉娘的手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细腻，相反因为常年做事，手上磨出了一道道茧子，摸起来却让沈承泽莫名的安心。

　　想到这里，他极速抽回了手，将脑子里的废料清空。

　　他怎么会觉得冉娘的手摸起来安心.....

　　虽然她做的菜好吃，把他照顾得井井有条，说话也不无趣，笑起来也很可爱，尽管老是喜欢看一些刊印着错字的书，求知欲却也很强。

　　但......他假装没看到冉娘有些错愕而又尴尬的神情。

　　辛冉也不是个傻的，故意逗趣他做什么要来和她解释这些，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红了耳根，更加笃定，这厮真的是太害羞了。

　　过年的时候，她以为沈承泽要回到京城去，却只见他淡漠的摇了摇头。

　　辛冉大喜，欲将其再度拐回家，不料，过年事务更加繁忙，从腊八开始到除夕，辛冉都没有再见过沈承泽。

　　除夕守岁，辛冉一反常态，正正经经的跪在她娘的牌位前，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辛老爹偷偷靠近一听，

　　“娘，你在天可得保佑我把沈承泽拐回家。”

　　“你也想多一个英俊潇洒的女婿吧，我会多烧钱给您，您可得把他给我捆住了。”

　　辛老爹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忍住了上前阻止她的冲动。

　　本以为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见不到沈承泽了，辛冉裹得跟团包子似的蹲在院子外，看满天烟花。

　　烟花易逝，跟人间一切美好事物一样。

　　辛冉懒洋洋的支着胳膊，眼里并没有多少欣喜，一道黑影突然盖住了视线。

　　她定睛一看，是沈承泽，她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高兴得差点摔倒了，是沈承泽扶住了她。

　　手上一片黏稠，辛冉怔了一下，借着月色，看清手上的血迹，开始紧张了起来。

　　沈承泽笑了笑告诉她不要紧，这是山贼的血。

　　辛冉抬头看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这半年四处奔走晒黑了些，下颌也更加分明，如刀锋般，整体更加有了男人味。

　　唯一不变的大抵是他笑起来亮亮的眼睛和小梨涡。

　　辛冉唰的一下，突然脸红了起来。沈承泽疑惑的问她怎么了，辛冉摆摆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看。

　　乖乖勒，她现在脸红个泡泡锤子哦。

　　沈承泽望着碗里的饺子静默半晌，随即看向在厨房哼着小调蒸着东西的冉娘。

　　这里的人过年并不吃饺子，他不敢细想刚才冉娘蹲在外面是否是在等他。

　　待他吃到饺子里铜板时，便见冉娘一脸惊不惊喜的模样看着他。

　　外头无雪，只有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过，过了子时，烟花爆竹声已散了大半，留下一地红纸屑。

　　昏黄的灯光映着冉娘的笑脸，热气氤氲，一切是那么真实而又虚幻。

　　沈承泽也跟着笑了，他将铜板收于手心，蜷缩起来。

　　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

　　开春了，便是喜事连天的日子，婚事一茬一茬接着来，大多是跟辛冉一起长大的姐妹。

　　喝完第三个姐妹的喜酒，辛冉真的不想再去了，现在她看到红色就害怕。

　　成亲.....辛冉眼前晃过那道红色的身影，忽然红了脸，但又立即失落了起来。

　　这一年，她越发的怂了，好几次想开口说破，但又始终开不了口。

　　围着沈承泽的人并不少，那些富户听闻他还未娶妻，一个劲的想把女儿和他撮合。

　　不是辛冉想要妄自菲薄，可是事实摆在这里。就连话本里的女主都是小姐出身，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灯笼铺家的闺女而已。

　　何况辛老爹的腿脚越来越不好，过了夏，就要将铺子交到她手里了。

　　辛冉从未问过沈承泽的家境，但她见过好几次沈承泽看过京城来的家书后，脸黑得跟煤炭一样，想必是关系很不好。

　　沈承泽擦了擦剑上的血，冷漠的叫人把尸体抬下去，明日挂到城门示众。

　　小吏看到那人的死样，心里咯噔了一下，咱这位沈太守下手还是真是狠。

　　不怪沈承泽如此，这是这个月来第三波想要刺杀他的人，他只是以儆效尤罢了。

　　私盐一案本就让不少人视他为眼中钉，前阵子他还去把最大的山匪寨给剿了，本是好事一桩，可惜这寨子与官府干系可不少，他这一举更是得罪更多人。

　　沈承泽不以为然，不剜出腐肉，怎么止损。

　　小吏去而复返，是冉娘来了。

　　他有些许诧异，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嘴角却跟着翘了起来。

　　二两小菜加上稠粥，全被沈承泽吃干净了。

　　他笑嘻嘻的说他正好饿了，但冉娘似乎有心事，不像平常，欲言又止的。

　　辛冉摆摆手说她能有什么事，没一会就坐立难安要走。

　　手却被沈承泽强硬的拉住了，回头，他正可怜巴巴的盯着她说他一个人害怕，辛冉一时心软了。

　　但她还是没说出那句话。

　　“你知道...我爹为什么那么喜欢灯笼吗？”

　　沈承泽摇了摇头，垂眸看着地上她的影子。

　　辛老爹和辛冉她娘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那种。

　　辛冉她娘有个夜盲的毛病，到了夜里常常找不到回家的路。辛老爹就做了很多灯笼，一到夜里就将家里照得亮亮的，让辛冉她娘找得到家。

　　后来，她娘去世后，辛老爹就开了家灯笼铺，说这样，无论在哪，她娘都找得到他们。

　　“灯笼就像光一样，无论你在哪都能看到它。以后你找不到家，就抬头看看灯笼。”

　　不知怎么的，辛冉讲着讲着便睡着了，沈承泽无奈的看着她，将她抱到一旁的榻上去。

　　辛冉袖中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一个和他一样模样的小人。他捡了起来，看了半晌。

　　最终将辛冉叫醒，让她回家。

　　不是辛冉想偷听沈承泽和另一位大人说话，只是他们的言语中提到了她，她就有些按捺不住。

　　里面静默了很久。

　　“暂时，我不会娶她的。”

　　辛冉按在门上的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又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那么果敢的捅破。

　　她不知道怎么回的灯笼铺，反正路上遇见了她讨厌的人，还和她吵了一架，要不是有人拉着，辛冉可能直接和她打了起来。

　　“我呸。整天围着沈大人转，我看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你以为人家真看得上你吗？不过是人家脾气好不与你计较罢了！”

　　“啪。”那女子脸上挨了辛冉一巴掌。

　　局势一触即发，场面一度混乱了起来，但很快又静了下来，因为太守来了。

　　本来就心情不好，又一副狼狈的模样被沈承泽看见了，辛冉越想越委屈，但是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

　　对面的人一看到沈承泽一下就兴奋了起来，想要当面告状，却被沈承泽用眼神警告了，立马闭了嘴。

　　沈承泽让围观的人散了，将辛冉拉到一旁的小巷去，给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拿手帕把她掉落大半的泪水擦干净。

　　辛冉一动不动像个娃娃一样给他摆弄着。

　　沈承泽觉得属实好笑，他不是第一次见她与人起争执，但以往都是她将人骂到自闭，这回怎么还动上手了。

　　“你笑什么，觉得很好笑吗？”辛冉抬头认真的盯着他，眼眶还红着。

　　沈承泽愣了一下，表示没有。辛冉推开他，走了。沈承泽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冷静下来的辛冉忽然觉得那个女的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半推半就的，沈承泽确实不是一个擅于拒绝别人的人。

　　突然，她好难过。

　　她再傻也懂得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但一时积攒的习惯也没有一时就放下的道理，她摸了弄自己的小脑瓜，慢慢来吧慢慢来吧。

　　可惜没等到辛冉放下，沈承泽就先离开了。

　　建吉城这太守的位置似乎有神力，一年一换的铁律还是亘古不变。

　　“谁说我要走？只是有些事得由我去京城上报，最快一个月就能回来了。”

　　沈承泽接过辛冉手中小巧的灯笼，把玩着，辛冉神情有些不自在。

　　“这灯笼送给你，要保存好。”

　　“知道了。等着我回来。”

　　目送沈承泽远去的身影，辛冉总觉得不安，似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