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图画 ...
-
绕了一圈,四人最后决定回最初的房间去看看。那房间是女子,少年郎父亲的房间,两人口中,心心念念的是父亲,那么,这个房间,必然有归原中极为重要的东西。
不过近两个时辰的变化,屋里的光线比之前进来时要暗沉一些,也衬得整个房间更加寂静诡谲。
应续从头至尾就没放过九停的衣服,搞得他被拖着一步三回头,进了这个房间应续又轻轻咽哽了一声。
九停:“……”
他有些头疼,说:“九殿下又怎么了?”
应续委屈说:“害怕。”
九停:“……”
西顥天顽劣成性的九殿下,以前竟然如此怕鬼,说不去没人相信。他没耐心宽慰他,扯着衣服,使劲转身,观察房间的情况。
老式的木床上被褥整齐叠放着,靠床的地方挂着一个柳条织成的灯笼,借着风力,轻轻摆动。
域王指着灯笼,向禤途招手,“它不太对劲。”
寻常灯笼中心会留托底,用于蜡烛的摆放,而这个灯笼,只存在一个空空灯壳,像是摆设,挂于房间的灯笼一般都有照明的效果,这柳条灯笼虚有空壳,格格不入。
禤途想取下灯笼察看,才想起这屋子所有东西他们都动不了。
他想了想说:“我直接破了这灯笼吧。”
域王说:“你确定?”
破灯笼便等于在归原施法,施法便破坏了柳枝的咒术,咒术一解除,他们便藏不住了。且在归原里一切都是未可知的,破坏了归原的中心物件,指不定有什么大麻烦等着他们。
禤途说:“也没更好的办法了,想破归原,总要弄清到底是什么圈住了它。”
他搓了搓指腹,白雾绕成丝线,环着灯笼越收越紧,最后将它吞没干净,蓝火燃尽,最终化为虚有。
隐于墙后的台阶显现,禤途先下一步,看了看情况再招手让域王他们进来。
下了台阶,再往前走便是一条净河,蜿蜿蜒蜒延伸着,将这一方天地围成了圈。
地下总是潮湿的,更何况挨着条河,寒气比往之要重些。
禤途不知从哪变成件披肩,搭在域王肩上,轻轻推了推他的背,指着前面一处落牌。
落牌湿气很重,但也不妨碍识别它,上面印着是他们见过的相同的图徽,只是这个图徽,较之之前那些,要更为清楚,更为传神。
一见那图徽,域王神色都变冷漠了,他说:“你还没想出来?”
平生第一次栽在一个图徽身上,禤途心绪难平,他解释说:“有一半了,再容我想想另一半。”
一听这就是鬼话,域王眼神冷峻,说:“一半是什么情况,你也说来听听。”
禤途笑了笑,道:“你这是为难我。”
域王打掉他的爪子,眯眼盯着河上的雾气,雾气较刚才要为浓烈一些,变化并不明显,但无端给人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归原里面的物价被破坏了,它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从台阶下来,一步一步,都走得异常踏实。
台阶下只有一条净河,河道很窄,周围人近在咫尺,在雾气下却仿佛疏淡得近乎看不见。
禤途上前几步,正要去动那突兀的落牌,余光瞥见水中的影子不太对劲。
除去四人,那多出来的影子是?
他猛回头,看见那少年郎鬼森森站在他们身后,一半的眼睛不停转动,手里捧着一截血淋淋的手臂。
那手臂五指有些怪异,朝上弯曲,不像人的手臂,倒像是归原里恶鬼的手。
少年郎一动不动,直直盯着他们,血掌变成利刺,高高举起,对准最近的九停。
九停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吓得腿软的应续,护着怀里的小黑猫,手掌一挥,带起河里的水花,困了少年郎片刻,而后拽着应续退到后面。
他能力有限,可以做得也只有这些了。
禤途的乘华剑凭空而出,他抬手长剑一劈,卷着河水浓重的寒气,剑影重重,带有破晓光阴之势,直接将少年郎带倒于台阶,少年郎身上挂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闷哼一声,一半的眼睛诡异变大,片刻又窜了起来,利刺软成柳绳,十分灵魂躲过乘华的剑气,直刺域王的眼睛。
域王手心祭出不谙剑,化成一条长鞭,冷冷抬手便是一鞭子,抽掉飞来的利刺,直击少年郎的眼睛。
鞭声响起,少年郎身上顿时皮开肉绽,又多一条肉骨森森的伤疤。
这少年郎是归原里的中心人物,归原时刻保护着他,否则,凭禤途和域王修为,早将他取了性命。
他们沿着河道不断向后退去,硬打无非是浪费体力,没有多余的作用。
少年郎扔了利刺,十指指甲又尖又长,他追着禤途他们,不断重复:“你们跑不出去的。”
净河之水被禤途引到河道,堆积成一堵水墙,这才阻止了少年郎的步子。
净河下游,突兀立着一间石屋,上面密密麻麻柳条缠绕,交错纵横,行成一道封印,这是归原潜意识保护的东西。
域王一剑落下,河道突然响起数十道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尖鸣,回音不绝,让人毛骨悚然。
柳条被烈火灼烧,化成一滩乌水,紧闭的石门也随之打开,禤途在应续鬼哭狼嚎中将他推进了石屋,而后封上了石门。
外有水声溅落,在一片杂声里,整个石屋被巨大力量砸了又砸,屋内桌椅翻倒,少年郎脚步声来回窜走,石门砸了又撞,怎么也打不开,外面哀嚎声不断,听得人胆战心惊。
过了片刻,少年郎似乎放弃了,停下手不再继续砸门了,而后绕过石屋离开。
禤途听见肉骨折断的声音,伴随着少年郎喃喃自语:“你们跑不掉的。”
让人栗栗危惧。
约半柱香后,那折骨声终于停了,少年郎咯吱咯吱拖着什么东西上了台阶,而后离开了,整个净河归为岑寂。
禤途听着少年郎走远,心落下来,觉得左手有些酸重,他本想活动一下手骨,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拿着个东西。
一截阴森森的白骨。
禤途:“……”
嫌弃扔掉了它。
“怎么扔掉了?”域王问。
明知故问,禤途心想,他说:“硌手。”
“是吗?”域王语调怪怪,听上去像是嘲讽,“我看你握得挺紧的,还以为你舍不得呢。”
禤途:“……”
这赤裸裸的嘲讽意味,禤途干笑两声,终于想起打量这石屋了。
应续从进石屋后便一直趴在墙角,刚才生死经历,他再也不想体会了,他只想快点破了这归原,出去再继续当他的混世魔王。
应续后怕地问:“那少年郎还会来吗?”
禤途说:“暂时不会了。”
应续松了口气,腿也站得直了些。
禤途又说:“不过等他无聊时,又会来找我们了。”
应续腿再也直不起来了。
域王给了禤途脑袋一巴掌。
力道没有多重,禤途哈哈一笑,说:“王上近来性情有些大哟!”
域王白眼没有理他。
这石屋异常奇怪,他们见过的房间都布满灰尘,只有这里,一尘不染,像每日有人刻意打扰过,可这石屋是有封印的,归原里的人是进不来的。
石屋除了一把桌椅,除此外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极不协调。那熟悉的图徽再次出现在石墙上,刚才因为少年郎的攻击没有细看,此刻才发现,那图徽刻于石墙,熠熠生辉,透着点点鸦青的光芒。
有秘密,禤途有感,离破归原应该不远了。
他手指轻轻一搓,无数星星点点的萤火光芒从地上浮起,如潮水般涌向那图徽中心。
似无数木枝爆裂声响,那鸦青光芒的图徽便被这萤火力道彻底击溃,轰然消散。
禤途上前正要查看图徽毁后现出的样子,忽而轻轻皱眉,抬眼就见一个半身无脚的长发恶鬼吊着头,眼神狞厉,探头过来,龇牙咧嘴。
扑通一声,有人双膝跪地。
禤途:“……”
又来了。
他转身萤火一抛,缠住那长发恶鬼的头,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霎时整个石屋恶鬼遍布,有脑袋,有手掌,有眼睛,有嘴巴,横七竖八立着,发出“嘤嘤”声音。
域王抬脚一踹,滚来的脑袋即刻化为两半。
脑袋:“……”
原本在九停怀中安安静静的小黑猫发出低低叫声,脊背弓起,架势要去与恶鬼干一架。
九停抬手将它捂进怀里,一点都不安分。
域王手心的白雾化成一截枯枝,他蹲地不知在画些什么,周围要来袭击他的恶鬼一一斩于禤途的剑下。
天水碧般的光芒一闪一闪,跟着枯枝的笔划一点点将轮廓连接。
待最后一笔完成,天水碧光芒万丈,隐隐有火星子散出,眼识的人一看便知这是一个弑鬼圈术。
他招手让九停带着鬼泣的应续出去,枯枝一收,头也不回喊了一声:“禤途!”
话音未落,禤途手里乘华剑化成一张大网,转眼便向四方延伸,扑住往外蹿的恶鬼。
大网裹住整个石屋,只在上方留下一道出口,两道光影从出口闪过,禤途和域王立于河道。
大网交织密布,出口已被封死。
圈术转动,石屋燃起冲天大火,屋内百鬼惨叫,死死撞墙,无论怎么疯狂挣扎,都无法离开石屋半步。
域王抽出手,瘦白的指尖沾着一点黑雾,他面无表情垂着眼皮,指尖黑雾消散,随之石屋破裂,火星四射,最后归为平静。
撕心裂肺的嚎叫不复存在,净河之水静静流淌,一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河道落牌闪光,鸦青般光芒缓缓渗出,流入净河,编织成一卷若隐若现的图画。
卷首人身影在一片鸦青之中逐渐清晰。
禤途手心一紧,喉咙干涩发紧,沉底的时光从心口缓缓流出,清楚告诉他百年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