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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抄书 ...

  •   李姒初关上了窗子。

      她不仅关上了窗户,她还顺便堵上了门,然后棉被一盖油灯一熄灭从此世界与她毫无瓜葛,只留下一个被冻成雪人的可怜虫在门外使劲敲打门窗。

      “你放我进来!我真是来找你玩的!”

      “真的真的,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小郎君三步并作两步蹦跶蹦跶地跳下了墙,摔在墙角松软的草垛子上,他从里头爬起来,拍了拍衣袖,一边小声嚷嚷着一边向那唯一的还亮着灯的屋子走去。

      李姒初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他说什么都不应。

      这种横冲直撞的小混账,她才不想搭理,就算,就算他救了自己又怎么样,反正人情都还回去了,两人现在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她又不欠他的什么,说不见就是不见。

      小姑娘慢腾腾走到窗前,又将它关得严实了些。

      “喂,喂,李四,你不能这样子,你快开门,冻死我了。”

      “冻死你你就回家去,大半夜的爬什么墙。”她低声嘟嚷了一句,却不让他听到。小姑娘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卷成小小的一个球。

      窗外的敲击成愈发虚弱,丫鬟们打鼾的声音此起彼伏,她抱着暖烘烘的汤婆子,合上眼睛想要睡觉,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

      石子敲击纸窗的风声太闹,闹得她心一抽一抽的,说不上来的心虚。

      白季梓敲了一会儿窗都没见那人有什么动静,心想罢了罢了,大不了他自个儿和胡七说一声,道个歉就完事了。就是,就是胡七他和自己是不同的,他出身寒门,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若是他知道自己坏了他的笔记,他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他最后狠狠在窗框上拍了一下,正准备离去时,只觉袖子一重,一扭头,便见一双小手拉住了他。

      “喂,”暖炉将小女郎的脸烘的红红的,她指节白嫩圆润,轻轻搭在他染了风雪的衣襟上,长睫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跳动,她扯着他的袖子,神色有些复杂。

      “你进来说话罢。”

      **

      李姒初将汤婆子上的盖子拧开,给白季梓倒了一小杯热水。

      “这玩意能喝吗?”他进来的时候就将头上的雪拍干净了,即便如此手脚还是凉到不行,耳朵都被冻硬了,李姒初怕他原地死亡,想也没想地便将他拽到了屋里。

      当然她拽完之后就后悔了。

      不行!自己做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后悔!

      这厮是小孩子,但她不是,虽然她现在幼稚到不行又瘦瘦小小,但她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大人!大姐姐当然是要端出大姐姐的风范的!

      完全不记得刚才是谁将人堵在门口不让人进来的十分大人有大量的大姐姐哼唧哼唧地给白小屁孩倒了一杯热水,欢快地塞到了他的手里,并且用殷切的目光盯着他让他咽下去。

      被盯的头皮发麻的白季梓:.....

      汤婆子里的热水虽然味道不咋地听说也有毒,但他冻极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直接一茶杯下肚,只觉身子从上到下都暖了起来,一股热气从头到脚服服帖帖的,手脚可算是能活动开了。

      “你,你别这么盯着我。”他换了只手攥茶杯,将目光一点点头像被李笥初牢牢裹在怀里的汤婆子,“那个,就那个圆圆的,可以给我抱抱不。”

      李姒初畏寒,怀里常年揣着两个汤婆子,又怕一个凉了不顶用,于是常常一用就是俩。

      她怀里的已经被她抱凉了,被窝里的还热乎着,于是白了对面一眼,二话不说便将手上的汤婆子塞到了他怀里,自己又从被子里掏出更暖和的那一个。

      带着女儿香的小铜壶闯入他的视线,他吸了吸鼻子,颇有些烦躁地看着书案旁徐徐燃起的白梅烟挥一挥手,便乱了,浓烟从指间饶过,散成了一缕的香。

      “说吧,有啥事找我。”她微微抬眸,小女娃瞧着娇憨无比,“你若是不说我可睡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的。”

      “我才不闲!”他下意识争了一句,说罢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争争争,你就知道争,你来这儿是求人办事的你还记得不,这会儿好不容易进来了,要是在被人赶出去那可咋整。

      他扭过头去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确保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够友善后一爪子拍在了案几上,微笑着将怀中的书摊开放在李姒初面前。

      “这是啥?”千字文?拿这个给她干啥,补习么?

      “就是吧,那个,我不小心弄脏了我朋友的书......”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李姒初的表情,小霸王自从因为被关禁闭后便怂成了一条小鸡崽,真是说一句怕错一句,只得步步为营小心为上,一边翻弄书页一边嘿嘿地笑。

      “你想让我替你抄书?”

      “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也不让你白干活的,你若是替我做的好了,我给你,给你银子。”

      说罢便开始掏衣兜,左掏掏又掏掏,磨蹭了许久,久到李姒初都要睡着了,才从不知哪儿的袖口里掏出了几枚铜子。

      “就,就这啊。”就几枚铜子,她头上随便扯一根簪子都比这儿值钱得多,好歹也是白家的小少爷,怎的混的这般惨。

      被对方同情的眼神盯的耳朵发红的小少爷一把捂住铜板,扁着嘴为自己争辩:“这只是我买糖葫芦剩下的,我,我屋里还有,只要你帮我抄完,肯定少不了你的!”

      “你不是一直被关禁闭吗,哪来的钱买糖葫芦。”李姒初很不给面子。

      “住嘴!”白季梓直接恼羞成怒。

      她捡起散乱在案几上的千字文,随意翻了几页,只见上头的字迹已经模糊到完全辨认不出形了,但依旧能看出那人的用心——应当是个好学的。

      她因为身子的缘故,从未上过学堂,在家里也是随着教养嬷嬷和父亲学了一些诗句。她爹也曾说要为她请夫子来,但她这病反复无常,有几次身子直接将血咳到书页上了,将夫子吓得连夜搬离了洛阳,自此再也没回来过。

      自那之后爹爹便不再自作主张替她找夫子,她那会儿也慢慢有了前世的记忆,对那些小娃娃学的东西不屑一顾,于是想着也就罢了,于是做做木工画画花鸟,偶尔练几个字,便也就这么咸鱼地度过一日又一日。

      如今见到如此可爱又工整的字迹,不免有些感慨。

      哦对,说到抄书,还有一事还没有和这小子算账来着。

      李姒初默默将书页合唱,目光幽幽地移向抱着汤婆子的毛绒球,露出了堪称友好的微笑:“那什么,还有件事没问你。”

      “你前几日是怎么拿到我的东西的。你是不是翻我床了!”

      越想越有可能!因为这本日记上头的东西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她平日里都保护的很好,根本就不可能掉出来,若不是这人偷偷摸了她的东西,怎可能会出现在他手里。

      “我冤枉啊,我没有!”小郎君将头一扭,“我是在地上捡到的,就在你窗下发现的嘛,我以为是谁不要的东西,哪想到居然会是你的。”

      “我听他们说你醒了,就想来看看你,然后就在那里捡到了哇,我看里头的东西挺好玩的就念了几下.....喂,都这么多天了,你不会还在意吧。不就是本破本子吗,看了就看了呗,还能咋滴。”

      他话音才落,便听到对面啪地狠狠将毛笔摔到了案几上,瞪圆了眼睛瞧他。

      什么叫破本子,这人懂不懂什么天道法则。换句话来说她在这个世界就是预言家,她写的东西就是这个世界的大事,若是被旁人发现,引不引起天下大乱不说,她十有八九还会被打成疯子。

      她想象了一下曾经看到的话本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喂,你咋了。”他见小女娃不动,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示意她擦擦脸上的墨,又不耐烦地戳了戳她,“你发什么呆,快写啊,我赶着要。”

      “哦哦哦。”李姒初回过神来,胡乱在脸上蹭了几把,蹭了一会儿才发现些不对味儿来,等等,凭什么这人这么理直气壮的啊!她还没同意替他抄书呢!

      她将笔一摔,彻底不干了。

      白季梓这边还在优哉游哉地把玩着笔,识文断字这事儿他一向不擅长,字也歪歪扭扭,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个儿抄。反正李姒初闲着也是闲着嘛,抄抄书练练字也好啊。

      这样说她还是帮了他呢。

      白季梓鼻子翘的老高,自然而然地摆出恩人的姿态,大大咧咧地就要往小女郎柔软被褥上靠,哪知这屁股还没有挨着边儿,一团墨就这般直挺挺地甩了过来,墨水糊在脸上,染黑了小郎君最喜爱的袍子。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汤婆子往床上用力一甩,瞪着她。

      “李四!你发什么疯!”

      “我不叫李四!”李姒初这会儿气在头上,嗓音也变得比平常要大上一圈,“我看你像张三!”

      白季梓不咋识字,记忆也不大好,上回他在李家栽了跟头,回去后就从家丁那儿打听了李三姑娘的名字,结果最后一个字儿没记住,倒是将前两个字记住了。

      他还说为啥一个女孩子家家要取个和他们家那喂马的下人一个名儿呢,敢情是他记错了呗。

      但他怎么可能记错呢!就算他白季梓学富五车茅草堆,绣花枕头一草包,他也绝不会在此等阴沟里翻船!

      于是他一梗脖子,依旧傲气:“怎么,自己名字难听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快写!少废话!”

      “你让我写我就写,呸。”她也是个顶顶有脾气的,胳膊一甩,笔墨纸砚连同胡七的书噼里啪啦地一齐摔在地上,她昂着头,瞪着他说,“这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

      “我要是不走呢!”他这会儿是跟她杠上了。

      “你要是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就,我就....”李姒初想了想,猛地举起汤婆子,做出一副你要是不走我就马上摔壶叫人的架势,“我就再让你爹再关你一个月!”

      小霸王白季梓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两样东西,一是教书的夫子,二是他爹。

      李姒初见他神情有松动,表面上平淡冷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我没有猜错的表情,但内心早就恨不得原地蹦起。她踮起脚尖,将汤婆子举得高了些,哼哼道:“你走不走,我数三下,你若是不走我马上就摔下去,这回我就可就不帮你了,这回我不让你关上个几个月我就不姓李!”

      “你!贱丫头!”

      他咬着牙在他面前徘徊,想伸手抢壶李姒初又做出要踹翻凳子的架势,想护着凳子,那人又开始张嘴准备叫人。

      管得住一个管不住另一个,要想要在不惊扰丫鬟们的情况下制服住这个家伙,这简直比连吃十斤辣椒中途不许喝水还要难吧!

      两方对峙,谁也不敢向前迈一步,李姒初得了势,愈发得寸进尺:“我数三下,你要是不带着你的东西滚,我就叫人。”

      “一。”

      白季梓正在思索用什么东西敲晕她比较实在。

      “二。”

      手边的凳子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小女娃高举铜壶,她似乎是瞥见了什么,笑容由灿烂变得僵硬:“三.....”

      “喵?”

      她这会儿正是赶时髦爱美的年纪,穿的斗篷都要系上两个小毛绒球,她一动,小球就在胸口一晃一晃地,可爱至极,看的猫猫心痒。

      小绒球在胸口弹弹跳跳,小猫咪在窗前喵喵直叫,李姒初手捧铜壶,在心里才暗叫了一声不好,说时迟那时快,那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扑来,只听小猫咪嗷呜一声,她下意识向后一躲,一屁股重重跌在了地上。

      铜壶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撞歪了桌角,砚台掉在地上,霎时间屋内各种乌七八糟的声音叮当作响,还伴随着几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猫叫和两个被猫踩了头的小屁孩的痛呼。

      小白猫舔舔爪子,怜爱地瞧了愚蠢的人类一圈,拍拍尾巴扬长而去。

      小白团子从窗旁跃出,小丫鬟猛拍门案。

      “三小姐!三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屋内被猫折腾的焦头烂额的两人缓缓扭过头,对视一眼,从喉咙里发出了死亡的叹息。

      危!

  •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汤婆子里的水就像热水袋里的水一样其实是不健康的,还有点毒,喝了有可能会出大问题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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