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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瘸子乔嘉福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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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遇星被这一连串的执法突袭给吓傻了。但是除开他,那些执法人员自己都觉得好笑,这老板是倒什么霉同一时间被三家检查的,一顿搜索下来,除了赵遇星帐篷的消防隐患之外,其他的倒没什么违法行为。
因为消防通道和擅自搭建帐篷导致火灾这件事,赵遇星被罚了1200块钱,帐篷被收了不说,这消防通道也得整改,算下来要花的钱没一万也有八千了。
赵遇星只能认栽,乖乖把罚金交了,这个忧伤的倒霉蛋子还得把地质队的行李往房间里搬。八个人,一个二人间吧,那就得四个,睡一晚上可比帐篷要贵两倍……赵遇星看了看手机里的订单,这一周除了地质队的之外只有几个散客——房间肯定是足够了,可是这钱着实亏了不少。
赵遇星不是那种遇事儿找人分摊的类型,等行李搬好后急忙给地质队队长打电话,没人接。三小时后那边回了电话,听到突发了这种情况只得答应了。赵遇星说话态度好,那边地质队队长是个明白人,看着他开张不容易,二话没说又给他转了1000块钱,叫他一定收下。
怀着万分的内疚赵遇星收下了这笔钱,对地质队的人保证只要是他们的人来一定打折。回头他怏怏地看着空荡荡的大院,心里只有无比的失落感和挫败感。
“妈的,我支个帐篷我招谁惹谁了……”
他仔细回想了昨天围观火灾的人,乌压压的一群,到底是谁报的警也问不清楚,这哑巴亏算是吃定了。
赵遇星无精打采回了小屋。他坐在床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置顶的群名叫“兄弟一生一起走”,是他和魏白俩兄弟的三人群,点开一看,里面的聊天记录还是魏腰果和白核桃安慰他的话。赵遇星忽然又觉得自己窝囊,自己是老大哥一个,这十年被挂记着,可是真没有什么功夫去关心两个兄弟。思来想去他放弃了,掐黑了手机甩开,拿出冰啤酒狂闷。
五脏六腑的冰凉暂时给他了清醒,可是很快地酒精就上了头。赵遇星跪在父母的照片前“哇”地哭了一顿,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发泄下来赵遇星舒坦了不少,他狠狠地洗了一把脸,回到床边发现手机亮了。一看,是附近大专的学生发来要订房的。
一对定三小时,一对过夜。赵遇星收了定金,下楼去收拾房间。
周末晚上高记烧烤店从来都是要预定加号才能吃,排队的人挨着墙边坐了一溜,不等个两三个小时绝对吃不上。赵遇星接了客,就在自家院子里等着。民宿跟大院只隔了一面墙,还是有镂空花纹的,那烧烤的香味直直穿墙而过,真是让人口水直流。赵遇星搞了盒泡面,一边闻那香味儿,一边吃泡面。
赵遇星坐这儿没别的事,就是等着高致远回来解决问题。他没有看到乔嘉福的影子,想着这么忙也不可能找一个瘸子送菜,心里不由得嘲笑了一番乔嘉福。
这等着等着天快黑了,高记烧烤店外的人是越来越多,却没见老板回来。他有点耐不住了,起身往烧烤店走去。
在民宿院子里赵遇星只能看到烧烤店大堂外的景象,这一刚踏入烧烤店大门,抬头就看到大堂里乔嘉福的身影。
乔嘉福站在一个将近两米长的烤炉旁边,时不时看着电子屏幕上的订单,左手艰难地分着桶里的肉,右臂夹着拐杖,姿势扭曲。厨师像个机器一样忙不迭地摆弄着滋滋冒油的烤五花和烤排骨,等一排肉烤熟了,他又从乔嘉福手里接过新鲜的肉串放上炉子。
赵遇星心里直犯嘀咕:这个乔嘉福,脑子怎么不太好使,脚瘸了坐椅子上分不就行了,干嘛还得浪费一只手。
赵遇星见不得乔嘉福,跨进烧烤店门的腿又缩了回去。他一看手机,八点过,想着这高致远还不回来,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路口。
“高叔!”赵遇星二话没说往高致远那边跑去。
高致远人如其名,人比赵遇星还高半个头,满下巴的胡茬,一身腱子肉真让人看不出他是五十过半的男人。他初中和赵戴国是同班同学,一起打篮球的铁哥们儿,高中大学一直都有联系,双方结婚的时候还互做伴郎。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他到了山河镇,没过多久就听到了赵戴国罹难的消息。他当时在外地出差,回来已经错过了赵戴国的葬礼,这成了他一辈子的伤痛。没过多久柳媛带着赵遇星离开,他又打听过母子的下落,可是柳媛似乎不愿意跟亡夫的朋友再有人情债,于是两边就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他辞职开烧烤店,十几年后阴差阳错在一对常客兄弟的口里听到赵遇星的名字和遭遇,这才又联系上了他。
“您回来了。”赵遇星伸手接过高致远的行李。
“抱歉抱歉,这几天去城里看莓莓了,没来得及照顾你的事儿。”高致远声线浑厚,中气十足。当时接到刘玉电话的时候心里也是着急,连忙定了回程的票,他问赵遇星:“一共损失了多少钱,高叔全赔你。”
“我……”
节骨眼上赵遇星又卡住了。帐篷的确是烧烤店的人烧的,可是高致远这么明确一提钱,赵遇星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开口:“那啥,我们回去慢慢说吧。”
“行。”
慢慢说,就等慢慢等一阵了,烧烤店的生意实在是好。高致远长途跋涉一天,回家马不停蹄在烤炉前忙活起来,终于是把这一天的客人都给满足到位了。
深夜十二点,地质队的回来了。赵遇星又去给人解释了一番。回头去烧烤店找高致远,高致远支开了其他服务员,身边只有乔嘉福一个人。
乔嘉福在高致远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瘦小,如果说他是才生不久的柴狗崽,那高致远就是一只凶猛威武的德国黑背。
赵遇星是看到乔嘉福就来气,碍着高致远的面子又不敢发火,只能眼神杀人。乔嘉福的眼神依旧不惧他,赵遇星害怕他向高致远告状自己上午欺负他,面对着两人顺着门边进屋,又怂又凶的样子,活像一只哈士奇。
高致远招手:“遇星,过来。”
赵遇星乖乖坐在高致远对面。
“这个,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一下,”高致远浑厚的嗓音的又上线了,情感却是温和的,“是嘉福不小心搬炉子的时候把火星溅到了你的院里,把帐篷烧着了……这事儿原本就是嘉福的祸,高叔给你道个歉,你放心,该赔的一分不会少你。”
“高叔,可是我……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好意思找您……”
“一码归一码,嘉福是我的员工,员工出事老板得担当着。”
听到这句话乔嘉福低下了头,棕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不是,高叔,我……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本身这事儿您也是受害者……”
“就这么定了,嘉福闯的祸我担,你也别内疚,该接受的就得接受。”高致远毫不含糊,拿出手机,“损失了多少钱?”
赵遇星还是怂:“要不您等我回去算算……”
“行,你加我另外一个手机的微信,到时候我直接微信转你钱。”
高致远平时忙,这民宿的地是他委托魏白俩兄弟去办的,赵遇星除了忙活民宿的装修之外还得各路跑点办理手续,三天两头不见人。除今天之外,两人并没有见上几面。
见乔嘉福一句话不说,高致远又在他面前表现的跟自己关系亲近,赵遇星就来了几分胆子:“高叔,我今天得跟您好好说说,您的这位员工,对待客人态度极其恶劣!”
“嗯?”高致远看了一眼乔嘉福,又看赵遇星,“怎么了?”
“他!对待客人不理不睬的,严重影响客人的情绪!!”
“是吗,嘉福?”
“没有,”乔嘉福低着眼睛,连连摇头,“我真的没听到他的声音。”
“就算没听到,那你听到刘姐回答的时候也应该转过身看我一眼吧?”
“我……我在削土豆,不方便转过来。”
“你这个态度就不适合当服务员,别跟我说什么残疾不残疾,我就把你当正常人看待,这事儿我跟你说,你就得好好听着。你叫乔嘉福是吧,乔嘉福,你记着,凡是客人的要求……”
“遇星,算了,嘉福不是故意的,”高致远拍了拍赵遇星的手臂,“嘉福昨天是第一天上班,难免有不懂的地方,这几天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行吧。”
“嘉福,你先回去睡,明早还要去买菜呢,”高致远轻松托起乔嘉福的左手腕,把拐杖支进他的腋下,“好好休息。”
“嗯,高叔晚安。”
乔嘉福穿了一双洗得发白蓝色板鞋,左手熟练地架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烧烤店的后堂里。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了,赵遇星才小声问高致远:“高叔,您怎么找个瘸子来当服务员?”
“这不是看他可怜嘛,”高致远笑了笑,“前几周我在外地碰到他,也是在一个烧烤摊上当服务员,站着站着忽然晕了,那狗日的老板一个劲儿骂他。我看不顺眼,就让他坐我旁边儿。一打听才知道那狗日的老板一个月才给他1500块,说他是残疾人,干不了什么活儿。”
“1500?这也太少了。”
“所以我才把他带到我的店里来工作,在外漂泊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
赵遇星觉得自己没那么生气了。想想也是,年纪轻轻的腿脚不方便已经够惨了,出门打工维持生计也不容易。他反思自己上午说的那话是不是有点伤人,转念一想,自己损失了那么多也算是扯平了。
于是他起身:“高叔,我回家合计合计损失,到时候微信上通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