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脚下[西幻]》皿三猫

55、龙之誓言

　　有如一束光冲破黑暗。

　　“可是....我.....”芬里尔再度低下头，“我很弱，又胆小.....”

　　“不是！”

　　安娜苏急急打断他，“你一点也不弱！也不胆小！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在薄暮丛林做的事情！”

　　“莉莉丝！”她回头，“你会忘记吗？！”

　　“.....不会。”

　　“看到吗！”安娜苏说，“芬里尔，无论外表如何，无论实力如何，在我们眼中，你就是位勇敢的战士。”

　　芬里尔的狼耳动了动。

　　“芬里尔，你要成为一名战士。”

　　父亲的大掌落在他的头上，昔日的温暖是如此栩栩如生。

　　“我......”他的眼中落下泪，“我....真的可以吗？这样的我......也能够成为英雄吗？”

　　他的声音卑微而又祈求。

　　明明在放弃家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资格。

　　芬里尔眼中的悲伤是如此深切而复杂，安娜苏放缓了语气，向他伸出手。

　　“没有人能决定你的未来，”她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芬里尔。”

　　“你知道吗？我去查了古典，‘芬里尔’这一词的含义是‘摇动大地的战士’，”安娜苏轻声道，“你的父母.....一定对你寄托了十分美好的期望。”

　　传说上古时期，战神提尔与女巨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巨狼芬里尔英勇善战，被视为勇者的象征。

　　芬里尔呜咽一声，捂住了脸，原来.....原来他也曾被寄托希望吗？

　　但他却如此软弱，自艾自怜。

　　父亲的话在耳边响起：“芬里尔，你知道狼人战士为何强大吗？”

　　“这份力量来源于他们的心，一颗想要守护他人的心。”

　　“因为守护，他们有所牵绊，却也因为守护，他们变得更强。”

　　父亲，他想，他找到守护之物了。

　　芬里尔抬起头，注视着少女的脸庞，在那双烟晶的眼中，他看到了自己。

　　他终于抬起手，去握住少女。

　　枷锁被打开了，笼中少年得以重见天日。

　　父亲，这样我也能变强了吧？

　　变强，变强，直到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到那时候......

　　“安娜苏。”

　　“恩？”

　　“我其实.....很想念我的家人，”他轻声道，“我想再见见他们。”

　　安娜苏笑了。

　　“会见面的，”她安慰道，“一定会的。”

　　她注视着互相搀扶的莉莉丝与芬里尔，若有所思望向天空。

　　在这片阳光下。

　　“等等，”莉莉丝突然道，“那是什么？”

　　三人顺着她指向方向望去，只见远方泛起一小片尘土。

　　芬里尔竖起耳朵，脸色煞白。

　　“是马蹄声，”他惶惶道，“还有兵器撞击的声音......安娜苏！”他回过头，“追兵们来了！”

　　此时，安娜苏慌张的心反而镇定下来。

　　她思忖片刻，果断跑至马车旁，割断绳索。

　　“你们骑着这匹马往北跑。”

　　莉莉丝皱起眉，“你呢？”

　　安娜苏已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我向南，”她简短道，“去引开追兵。”

　　芬里尔焦急道：“这怎么行！”他作势要跟上安娜苏，“我和你一......”

　　手臂却被莉莉丝拽住了。

　　“你和我走，”莉莉丝牢牢抓住他，“不许有异议。”

　　安娜苏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笑容。

　　“可是！”

　　“芬里尔，”莉莉平静道，“现在的你只是一个累赘。”

　　芬里尔呆呆望着她，心头猛然泛起一阵愤怒。

　　并不是愤怒莉莉丝的尖锐，他痛恨自己的无力。

　　“安娜苏......”良久，少年哑声道，“我.....我会变强的。”

　　“所以你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

　　安娜苏眨了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的，”她笑起来，“我拭目以待。”

　　安娜苏停在原地，注视两人远去。渐渐两人消失在视野中，她转过头，追兵的身影已依稀可见。

　　“来吧，安娜苏，”她似是给自己打气，“你可以做到。”

　　安娜苏长吸一口气，策马向南边奔去。

　　“杰克队长！”有骑兵道，“前面有个女孩！”

　　“我眼睛没有瞎，伯特，”杰克队长说，他思索片刻，“追上去。”

　　“可是....”伯特迟疑，“逃犯是狼人和女巫，这个女孩很明显只是个普通人，如果她是用来干扰的诱饵.....”

　　他的头挨了响亮一击。

　　“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瞎，”杰克队长不耐烦道，“诱饵又如何？”

　　“把她抓起来，这个女孩可以反过来被我们利用。”

　　如今狼人和女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剩下这个小姑娘，倒不如用她来引出那两个杂种。

　　至于科瑞隆校长的警告....

　　“那个孩子是魔导师学院百年难遇的天才，”校长温声道，“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杰克队长。”

　　杰克队长冷哼一声，放弃？科瑞隆·拉瑞辛已是即将垂老的病兽，但他可不同！他是皇家骑士团的分队长！若是能一举抓得人类叛徒和两个异族......杰克队长嘿嘿笑起来，美好光明的前途似乎在向他招手。

　　“前进！”他毫不迟疑，“抓住那个叛徒。”

　　于是沉默的铁骑再次移动，向着孤身一人的少女逼近。

　　安娜苏努力地鞭策着马，想要将骑士团引得更远些，但天不从人愿，一道悬崖忽然横插入眼，安娜苏一惊，立刻悬马止步。

　　马儿一声长鸣，堪堪在悬崖前停住。

　　身后追兵却已至。

　　“安娜苏·希斯坦！”是杰克队长得意的笑声，“无路可走了？！”

　　“交出那两个杂种，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杰克队长威胁道，“你不想白白送死吧？！”

　　安娜苏缓缓抬起头，“除非我死，”她一字一句道，“你休想知道那两人的消息。”

　　居然还敢顶嘴！杰克队长恼羞成怒：“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把那两只杂种抓回来！”

　　“哦？”安娜苏说，“你做得到吗？”

　　她抬起右手，佩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金光闪烁。

　　杰克队长不怒反笑：“别以为在魔导师学院小有名气，你就当自己是大魔导师了！”他侧过头，“远程兵准备——！”

　　他们身后，除了动作整齐划一的弓兵，竟还有魔导师与牧师组成的队伍，纷纷架起权杖与魔导器，各色耀眼法光凝聚成一束粗|壮的光线......

　　杰克队长吼道：“发射——！”

　　混合着各式魔法的巨光瞬间射向安娜苏。

　　安娜苏抬起头。

　　天开始飘起雨丝。

　　她举起手，周身魔力涌动，一个巨大的屏障瞬间浮起，那道来势凶猛的光线与之相撞，竟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杰克队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什么？！”

　　如此强大的复合魔咒，威力甚至不低于大魔导师，却顷刻被安娜苏瓦解！难道....他惊疑地注视着安娜苏，她当真天赋过人？！

　　可她.....明明只是一个女孩.....

　　“安娜苏·希斯坦！”他大声道，气势却不复先前，“挡下这一击又如何？面对我数百名优秀精良的士兵，你有自信能全全接下攻击？！”

　　他又转变语气，诱惑道：“只不过是两个与你毫无相干的异族，为何要为了他们放弃一切？想想看，你可是出类拔萃的魔导师学徒，毕业之后，当然是一片大好前途.....”

　　“我想你搞错了什么，”安娜苏打断他，“我进入学院，并不是为了这种理由。”

　　杰克队长皱眉：“什么意思？”

　　“你没有发现，这是不公平的世界吗？”安娜苏轻声道，“神将这片土地赐给所有生物，人类却试图主宰万物，他们猎杀能言兽，折断女巫的扫帚，将魔族禁锢在一方......”

　　“你是在怜悯异族，甚至是魔族？！”杰克队长敏感抓住一词。

　　安娜苏顿了顿：“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同为神圣大陆的居民，那么我们便处于同一天平上，没有什么贵贱尊卑。”

　　这无关种族，无关性别，也无关身份，因为当他们的灵魂穿越天堂，来到万神面前，他们将发现——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所以当我离开翡翠镇那一刻起，我便决定了，”安娜苏握紧拳头，“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我想让矮人的铁炉再次燃起热焰，想让优雅的人鱼在海中遨游，想让神秘的林中仙女在月下歌唱。”

　　想让万神之父尤克特拉希尔所赐予的自由，再度降临这片封闭的大陆。

　　“不可能！”杰克队长再也听不下去，破口大骂，“人类才是最高贵的生物！你一个女人，又懂什么？！”

　　他一甩手，指向身后上百士兵：“看到没有！你将要面对的，是整个王国！而你，”他冷笑一声，“只是独自一人。”

　　“我不是，”安娜苏打断他，“我有同伴。”

　　是的，她已不是那枚飘扬大海中的一汪孤岛，她的周围，有友人，有伙伴。

　　还有整片大陆最强的巨龙。

　　“法弗纳老师，不管发生什么，你说会永远站在我的身后。”

　　安娜苏深吸一口气，倒退一步。

　　“你想做什么？！”

　　望见她的动作，人群一阵骚动，甚至是那杰克队长，也忍不住大喊。

　　她疯了吗？！再往后退可是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向你证明，”安娜苏道，“我不是独自一人。”

　　她脸色苍白，目光却饱含坚定。

　　带着毅然决绝的神情，安娜苏闭上眼，转身跳下悬崖。

　　包括杰克队长在内，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所震撼。

　　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才能如此坦然地纵身一跃，去拥抱死神冰冷的怀抱？

　　“不——”有人大喊起来，“快听——！”

　　一声清亮龙吟突然在山谷中响起。

　　随即，一道庞大的身影从崖底撺起，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猛然冲向云霄。

　　“龙！”

　　“是神话生物！”

　　杰克队长想要规整骚乱的队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龙族带有的天生威压，如同一双巨手，死死遏住他的肩膀，令他想要跪下，想要臣服，想要将自己的面孔深深埋入尘土。

　　但身后忽然响起一片惊呼。

　　“快看！”

　　杰克队长闻言望去。

　　那宽广如小山的脊背上，竟隐隐攀着个人。

　　安娜苏·希斯坦！

　　“光明女神在上....”他喃喃道，“这是真的吗....”

　　****

　　“老师，这就是您真正的模样吗？”龙背上，安娜苏好奇道。

　　强烈的剧风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巨龙注意到了这点，微微拱起背，替她挡住劲风。

　　它缓缓张开嘴，口吐人言：“真是胡来，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打算怎么办？以身殉友？”

　　“怎么可能！”安娜苏反驳，“我又不是傻！”

　　巨龙吐了口气，不置可否。

　　“况且，您不是说了嘛？”安娜苏将脸贴在它的身躯上，龙的鳞片冰凉，却好似传递来一股温暖。

　　“您会永远守护我的。”

　　那声音几乎被呼啸的卷风所掩盖，但安娜苏知道，法弗纳一定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