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脚下[西幻]》皿三猫

41、魔之缝隙

　　“安娜苏！”梅菲斯特怒道，“不要胡来！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魔兽！”

　　“可是，你看它像是会放我们走的样子吗？”

　　的确，耶梦加得那双好似在岩浆中浸泡过的双眼正恶狠狠地盯着众人，流着粘稠涎液的大嘴里吐着粗气。

　　梅菲斯特挣扎着爬起来：“我们必须逃跑！”他吼道，“以我们现在的水平根本无法抵抗它的一击.....”

　　“西西里，你太吵了，”莉莉丝突然出声，她走到安娜苏身边，背对着梅菲斯特道，“我记得，当时你给我的命令是‘攻击’，而不是‘逃跑’。”

　　两个女孩的背影纤细而又瘦弱，却完完全全挡在梅菲斯特与耶梦加得之间。

　　一如挡住滔天巨浪的崖壁。

　　“我们还是听从梅菲斯特的指挥吧，”丹尼尔担忧地皱眉，“用传送卷轴回去，这种高阶魔兽要交给导师.....”

　　“可是，”芬里尔细声道，“我也赞同安娜苏。”

　　丹尼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即使使用传送卷轴，在那段缓冲的时间内足够耶梦加得对我们发动上百次攻击，”芬里尔说，“还不如与它拼一次，总归....不能白白送死。”

　　没有想到芬里尔嘴里也会说出这种鲁莽的话，丹尼尔难以相信地摇着头，这群人都疯了。

　　他转头，想向梅菲斯特寻求援助：“梅菲斯特.....”

　　却见少年拄着宝剑站起。

　　“这可是你们说的，”他昂起头，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干，蓝眼中却翻腾起巨浪，“到时候不要后悔！”

　　安娜苏轻轻笑了一声，一抖魔杖。

　　“怎么会后悔？”她说，“如果连一头魔兽都打不过，我还怎么完成魔导师的梦想？”

　　那厢，耶梦加得发出一声怒吼，分明身躯庞大，它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莉莉丝，快到众人的目光都来不及捕捉那道身影。

　　“莉莉丝！”

　　“滚开，别碍事！”

　　安娜苏与莉莉丝同时做出反应，一道圆弧状的水盾瞬间浮起，包裹住莉莉丝，而莉莉丝的暗夜之箭则直直射|向耶梦加得。

　　只听得一声哀嚎，那只箭径直没入耶梦加得的左眼，魔兽震怒下一顿地面，立刻有无数土枪拔地而起，众人连忙四下散开。

　　梅菲斯特因为负伤，动作变得迟缓起来，眼见他就要跌入一道深缝，从旁忽然伸出一只手，竟直接把他拉了出来。

　　像提着最轻巧的玩偶，竟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你？！”梅菲斯特还没站稳，就惊疑地看向那人，“你怎么有力气....”

　　“请专心攻击吧，”芬里尔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真是可笑，明明胳膊还没有他一半粗，却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他。

　　梅菲斯特扯扯嘴角。

　　“如果让我受了伤，到时候你就等着吧。”

　　芬里尔都这么说了，梅菲斯特便决定相信他，将自己所有的攻击都倾注在耶梦加得身上。

　　“莉莉丝！继续攻击它的眼睛。”

　　“丹尼尔，用你的藤蔓缠住它！”

　　“安娜苏——”

　　“我来掩护，”安娜苏说，“你放心。”

　　他们飞快交换一个目光。

　　“别让我失望。”梅菲斯特简短道。

　　“怎么会，”安娜苏捏紧魔杖，“我可是要打败你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一笑。

　　“来吧，耶梦加得，”梅菲斯特举起宝剑，“尽管使出你的招数。”

　　不必他多说，耶梦加得自然不会手软。

　　只见它仰头长吼一声，便一阵地动天摇，安娜苏几人纷纷无法保持平稳，若不是丹尼尔眼疾手快用藤蔓将众人固定住，也许他们就要被卷入折断的滚木中落下山崖了。

　　但耶梦加得可不会发挥骑士精神，趁着众人不备，它原地跳起，巨大锋利的角抓住了一个目标——安娜苏。

　　“安娜苏！”梅菲斯特吼道。

　　然而原本救人的藤蔓却反而困住了他们，丹尼尔一时无法解开魔导术，梅菲斯特只能眼睁睁看着耶梦加得那张狰狞的脸一点一点逼近安娜苏。

　　面对巨兽，安娜苏强压着恐惧，一边迅速用火烧断藤蔓，一边架起一道木系屏障。

　　毕竟只是仓促下完成的魔导术，屏障没有给耶梦加得带来太多阻挠，它张开庞然大口，那道木盾便像脆弱的玻璃迎上强势的铁炮，被它轻而易举咬碎了。

　　安娜苏也没指望那个屏障能起作用，她想要的只是用来逃脱的数秒而已。

　　她一落地，立刻就地一滚，堪堪逃出耶梦加得的嘴下。

　　然而安娜苏却低估计了魔兽的攻击范围，只见那道蛇尾陡然伸长，像一道绿色闪电狠然劈向安娜苏。

　　糟糕！

　　此时想要避开已来不及，安娜苏下意识闭上了眼，意想中的疼痛却姗姗未来。

　　“安娜苏！你在发什么呆！”耳边传来梅菲斯特的咆哮。

　　她睁开眼，竟对上一对褐色的眼眸。

　　关键时刻，芬里尔居然扯断了藤蔓，挡在安娜苏的面前，以单薄的肉身接下耶梦加得的雷霆一击。

　　“芬里尔！”安娜苏震惊地看向他。

　　“我没事，”芬里尔的脸色显然不像他宣称得那般无碍，但他还是努力站直身体，“安娜苏，继续攻击。”

　　安娜苏的瞳仁震撼地颤动着。

　　但不能动摇！不能退缩！

　　她对自己默念着。

　　芬里尔化为最为可靠的盾牌，替她挡住耶梦加得的攻击。

　　那她也会回应芬里尔的期待，成为那柄绞杀野兽的利枪。

　　“梅菲斯特！莉莉丝！”

　　两人的目光投向安娜苏。

　　“掩护我。”

　　迎着他们的目光，安娜苏只是说了三个字。

　　但她眼里如铸铁般坚定的决心，却已传达给了两人。

　　梅菲斯特咬牙：“别让我失望！”

　　莉莉丝什么也没说，但当她转向耶梦加得，那沉默的背影便是最有力的支持。

　　两人开始疯狂释放攻击法术，丹尼尔和芬里尔夹杂在其中，为安娜苏挡下攻击。

　　安娜苏深吸一口气，开始高声吟唱。

　　“来自远古的火焰，请听从我的召唤。”

　　“以古尔薇格的名义，在此与汝签下契约。”

　　“聚集吧，奔腾吧，掠夺吧。”

　　“将妨碍我之人焚烧殆尽。”

　　“将阻扰我之人吞噬消灭。”

　　期间，耶梦加得的反抗无数次将另外四人打倒在地，但安娜苏不曾停下咏诵，渐渐的，以她脚下为中心，一道巨大的深红魔阵开始蔓延而开，那鲜艳的颜色仿佛来自地狱，灼热的温度将空气都扭曲变形。

　　安娜苏的鼻尖沁出大滴的汗水，随着魔阵不断变化转动，她的速度越发加快，终于，安娜苏唱完最后一句，对着天空高高举起魔杖。

　　“焚天炼焰！”

　　弥天大火陡然撺起，它们伸开肆无忌惮的爪牙，吞吐着红舌，对阻拦它们的一切耀武扬威。

　　耶梦加得也被那火焰所逼迫，它止住了步伐，忌惮地瞧着那火焰。

　　五秒，十秒，也许过了很长时间，也许仅仅只有几个瞬息，它终于放弃对众人的进攻，掉头作势抽身。

　　但众人怎会放它走，只见四道光芒从四人手中射出，纷纷擒住耶梦加得的四肢，魔兽一声怒咆，却错失先机，被安娜苏他们拖住身形，很快火焰便舔舐上它的身躯。

　　此时挣脱他们已为时已晚，这只不可一世的魔兽发出阵阵凄号，妄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但地狱的火焰从不放过到手的猎物，它贪婪地啃噬着耶梦加得，不出数十分钟，那曾经震撼天地的魔兽便化为了一捧灰尘。

　　直到这时，安娜苏凝结在胸中的那口气才消殆而开，神经一松懈，她便感到四肢软乏，顿时脱力跪坐在地上。

　　而其余四人也好不到哪去，莉莉丝和丹尼尔都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就连平时最为光鲜亮丽的梅菲斯特脸上也全是被火熏烤出来的烟灰，看起来倒像个路边的乞丐。

　　而芬里尔站在那里，注意到安娜苏的目光，他扬起一个笑容。

　　“太好了，”他说，“你真的做到了。”

　　明明刚从死神的镰刀下逃出，安娜苏却忍不住也咧开了嘴。

　　是的，她做到了。

　　迎着漫天阳光，她高高抬起头。

　　蓝天，从未距离她如此之近过。

　　***

　　就在此时，空气中隐约有些变化。

　　其余四人还在喘气，只有丹尼尔敏感注意到了。

　　他看到莉莉丝的衣角诡异地卷成一圈，像被拖入旋涡的摇曳树叶。

　　不，扭曲的不是布料，是空间。

　　他瞳孔一震，想要出声提醒，却莫名顿了一拍。

　　便是那一秒，异变陡然发生。

　　只见莉莉丝身后忽然撕开一道裂缝，像是猛兽贪婪的巨口，源源不断将周围一切吸入腹中。

　　“魔之缝隙！”

　　芬里尔惊呼。

　　学院教过他们，魔兽都是从魔之缝隙进入神圣大陆，没有人知道缝隙的出口是什么，也许是被禁封的魔界，也许是一片虚无。

　　但唯一肯定的事是，从未有生还者走出过魔之缝隙。

　　莉莉丝挣扎爬起，但四肢早已没了力气，在强大的吸力下，她如同虎口下的猎物，束手无策地被拖入缝隙中。

　　“莉莉丝！”安娜苏一下站起来，“丹尼尔！快拉住她啊！”她尖声冲着最近的丹尼尔大叫。

　　但丹尼尔好似变做了一个迟钝的木偶，愣愣呆在原地。

　　再这样下去，莉莉丝一定会被拖入缝隙！

　　安娜苏一横心，抬脚想要冲过去。

　　但早有人看出她的企图，梅菲斯特一把拦住她。

　　“你疯了！”他冲安娜苏大吼，“命都不想要了吗？！”

　　安娜苏却吼得比他还大声。

　　“可是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救她！”她像一只愤怒的小兽，疯狂想要逃脱套在颈间的项圈，“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送死吗！”

　　她燃烧的眼眸怒视着梅菲斯特，而后者则怔怔地看着她。

　　他们争吵的中心，莉莉丝却早已停止了挣扎，她平静地倒在地上，任由自己被拖向深渊。

　　她似乎放弃了一切，放弃了求救，放弃了生命。

　　也放弃了自己。

　　那双了无生气的眼停留在众人身上。

　　梅菲斯特才恍惚想起，从一开始，这个女孩就没有开口求救过。

　　一句都没有。

　　“我要救她，”他听到安娜苏颤抖的声音，“必须要救她。”

　　救的是莉莉丝的生命吗？

　　不，梅菲斯特想，安娜苏指的是别的什么，更为隐秘的东西。

　　是那海浪下的暗礁，是阳光下的阴影，是沉默中的哭泣。

　　他松开了手。

　　“你...你不害怕吗？”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像生锈的铁器刮过墙壁。

　　安娜苏顿了顿。

　　“害怕，”她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当然害怕了。”

　　“可是只要能救她，”她轻声说道，“我愿意为此一搏。”

　　她猛吸一口气，奋然奔向莉莉丝。

　　像是母鹰张开庇护的双翅。

　　那道漆黑的大口突然暴涨，阴影瞬间笼罩了两个女孩，等空间的扭曲平息，原地早已失去了她们的身影。

　　“梅菲斯特......”芬里尔颤抖地望向他。

　　“去找法弗纳，”梅菲斯特的声音平静响起，“趁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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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勇敢的安娜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