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孟婆侍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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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许久，也未见该来的使者来，旅琴渐渐觉得无趣，干脆一屁股坐在河堤上，看着下边几个大汉七手八脚地忙活，看他们把满是血的尸体从旅行箱里拖出来，又抬着丢进水库深处，然后开着面包车绝尘而去。
诶，今天的月亮真的是一点不圆呐！乌云密布，眼见着还要下个雨的样子。旅琴荡着双腿，仰着脖子望天，不禁愁起来。该来接她的使者已经迟了两个小时了，再等下去真怕下雨了，挪了地方又怕来的找不着自己。
“前方可是免孟婆汤者毕思思？”
正踌躇间，空灵却温柔的一声询问从身后传来。
旅琴闻声便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鲜红荒衫的娇小女鬼双手紧持避人伞，悄立水上，半挽个髻，两肩垂着几缕乌黑长发，眼神空洞无力，安静地等着回答。
怎么？摆渡使着旅琴是知道的，持避人伞是必须的，但统一着黑布荒衣，皆是头顶一缕紫色鬼火开路，不曾见过这样打扮的呀。且旅琴身份本就金贵，阴阳司有特意拨给她一个使者，旅琴由他领了几百年的路，兀地来了一位不曾见过的女鬼，难道阴阳司出了乱子？
“你是哪个？怎么不是摆渡使者来接我？”旅琴问。
红衣女鬼被反问，也并不答，依旧木木询问：“前方可是免孟婆汤者毕思思？”
这一板一眼的女鬼，一副秉公办事按流程做事的样子，虽不曾见过，也不是摆渡使者，但确是鬼族的无疑了。
知道不应了她那一句询问是没法说其他的事了，旅琴便大声答道：“是，我是毕思思。”
确认身份后，女鬼执伞的手松开一只，取出阴阳簿身前展开，毫无起伏地念道：“毕思思，人族，性女，生时丁丑年己酉月戊辰日申时，死时...”
这阴阳簿记录人族由生到死的一切，存放在鬼界阴阳司案库，等到人死时，摆渡使者才取了簿子到人界，确认了死人魂魄身份，便照着阴阳簿上的记录，将死者的死时死因细致念给魂魄听，以防魂魄因为不明由理而不肯随使者走。
可旅琴素来不听这个的，今天来的这位怕是来之前没受过吩咐，才将旅琴当做普通的魂了。再说，使者都迟到了两小时这么长时间，足够旅琴将杀死自己的凶手从郊区的破旧工厂毁尸，再到驱车水库抛尸灭迹，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了。所以，自己已经死了，以及怎么死的，以及身体现在何处，旅琴比谁都清楚好不好，，，
“行行行，后边的也不必念了，我都知道。”旅琴挥手打断。
女鬼大概也明白旅琴是怎么“都知道”的，便停了话，波澜不惊，缓缓收了阴阳簿，再双手执伞，解释道：“小鬼乃孟婆摊前奉孟婆汤的小工，非是阴阳司的摆渡使者。今夜死者奇多，阴阳司中使者尽数派出引魂去了，司长便至摊处托付了孟婆有关您的事宜，孟婆才遣了小鬼前来接姑娘您。小鬼前去阴阳司取了阴阳簿前来寻姑娘，却到底不是本来的差事，寻路不得，迟了一个时辰才到了此处，姑娘见谅。”
娓娓道完，又不再动，立在原处随夜风吹撩。风又比女鬼刚来时大了些，乱了些，撩着她的黑发飘逸纷飞，鲜红的荒衫死气沉沉地垂着，完全不受人界的风影响。骨节分明，毫无血色的双手握着伞反而更显凄凉，身形单薄，羸弱得像是怕风刮走了，要双手才能死死拖住一般。
原是孟婆的小工。
旅琴死后只往阴阳司，对旅琴这个岁数的存在来说，孟婆那的，都是小辈新人，自然不熟悉。
看这女鬼性情应该不算热络的，最长的一段话都用来解释了，旅琴既已明白，自然不好为难这帮工的小鬼，只好接话道：“原是孟婆的鬼，我道怎的不认识。近千年不见她了，可还好？”
“小鬼不知何为好何为不好，不敢轻答。”
这一句答得冷冷淡淡，理所当然，一般不了解鬼族的都会觉得极其不友善，但事实上，鬼就是不太爱交际，爱交际的估计都投胎做人去了。
“那便是好吧。”本就是顺口一问，旅琴也不怎么在意对方的态度如何。
女鬼不是爱说话的，这一问一答，便又是沉默，女鬼空洞地望着旅琴，旅琴手里揪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望着自己尸体沉下去的地方。
远处已经电闪雷鸣好一会儿了，阵雨眼见就要压过来。虽都是鬼了，人界的风雨都伤不了，但毕竟是受了嘱托来接魂的，来时已是耽搁，需得快些回去才行。
这女鬼本来就是替别人办的差事，不大懂周旋，估计原本是想等旅琴主动跟她走的，却半天不见旅琴有所动作，终于还是上前了几步，跨上了岸。
斟酌下，说：“姑娘今世已是死了的。”
……
旅琴移了目光，抬头看女鬼，心道：我不死能见着你吗？
“我知道啊。”
见旅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女鬼脸上是没法有什么情绪了的，心里却有些慌了。自己虽然没接触过这差事，但是也有听摊前有鬼差议论过的，说有些死者不甘离开人间，是会大闹一场的。
这毕思思，不听阴阳簿，到时辰也没跟自己走，难道要闹？闹起来自己又拿什么镇住她？这些阴阳司的鬼也没教过啊！
没法，女鬼只能紧了紧自己手中的伞柄，迎着旅琴审视的目光，又上前几步，道：“那姑娘，咱们是时候该走了。”
这还是第一次被鬼催上路呢，旅琴暗笑。
“我想再等等。”
女鬼心下焦急，再上前一步。“等何人？”
“等来参加我葬礼的人，我想看看都有谁来参加我的葬礼，嘿嘿。”说完，旅琴没有再盯着步步逼近的女鬼，又百无聊赖地看向了远方的沉尸处。
这一辈子，真的不算长啊。旅琴想。
要求看自己葬礼的鬼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得先到阴阳司登记造册，得了允许，自有相关职务的鬼差陪着回人界过完头七，再回鬼界。但也没有就放任这样没上死册的孤魂野鬼在外边的先例啊。
女鬼这下是坚信旅琴非要闹事了，手上又紧了紧，连上前两步，凉凉道：“无人参加你的葬礼，你没有葬礼。”
“额...”没有葬礼吗？那么凄惨的嘛？
雨，被乌云和狂风卷着，终究是下下来了，狂躁而粗暴，凶狠击打着水面。
女鬼直接忽略了旅琴的尴尬，淡声道：“阴阳簿有记载，姑娘生前少年时便离经叛道与家人决裂，混迹□□，交的都是利益朋友，处处得罪人，作恶多端危害一方。死后被仇家抛尸荒野，半月后尸体才被打捞发现，身份无法查证，在停尸房无人认领，最终草草火化，哪里来的葬礼？”
这...这也太直接了吧！不过的确，旅琴的这一生，就是替的毕思思的魂，这是一个凄惨而劣迹斑斑的魂，虽是短短十九载，却不比之前替的任何一次魂容易熬过。虽然一生都是顽劣不堪，做下种种坏事，死了，旅琴还是希望有人真正关心自己的这短暂一生，也许是赶自己出家门的父母，也许是打自己的前男友，也许是一起“活动\"的哥们儿，旅琴就是想等等看，会有谁参加自己的葬礼，没想到，自己这一生，居然连个葬礼都没有...
惨，太惨了！
“哈哈哈，这么惨的吗？哈哈”略觉凄凉和尴尬，旅琴只好打着哈哈，“那，便走吧。这辈子过完了，我这就随你回鬼界喽！”
没有闹事。女鬼心下安稳了些，紧攥伞柄的手也松开了些，似乎又觉得与旅琴的距离近得有点过了，往后退了好几步。
旅琴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泥土，转身走向那女鬼。走到她面前，旅琴才发现这个女鬼竟然比自己还低半个头，身材更是细小得不行，宽大的红色荒衫完全不受周围风雨影响，死死地垂下，掩盖着她的身躯。
旅琴接过女鬼手上的伞，并肩为她打着伞。虽是雨天人气淡了许多，但像她这种羸弱的小鬼是离不开避人伞的。
“多谢姑娘。”
女鬼道谢，然后领着旅琴往回走，找来时通往黄泉的路。
两鬼就这样，并肩打着傘缓缓走着。
“我见你打扮举止，生前不是现代的吧？且年纪差不多比我还小些。”路途遥遥，不说话也无趣，旅琴攀谈起来。
“是，小鬼生前是宋朝仁宗皇帝时人，死时也不过是十八岁而已。”
“啊，红颜薄命啊，可惜可惜。难怪我不记得孟婆当年身边有你，哈哈也是，我都九百多年没见她这老古董了，记得的也是些老古董了。”
旅琴有意说笑，女鬼却没有接话。说是略显无礼或沉闷，倒不如说在思考其他事情，嘴唇几次僵硬地开开合合，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旅琴也不催她，左右也是路上打发时间罢了。
“姑娘...”女鬼僵硬地，终于艰难地从喉咙里卡出了两个字。
旅琴换了只手拿伞，稍低头与女鬼对上了眸，态度坦然，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在我这没有什么忌讳的。”
“小鬼越矩，斗胆问姑娘这种问题，也不知是否妥当，若是不妥，姑娘便打断，小鬼自回孟婆处领罚 ”
旅琴正了首，手一挥，大气道：“你便问吧，无事。”
得了旅琴态度，女鬼放下心来，语气里难得地僵硬里竟夹带着些疑惑之意，“古有前天生创下轮回，立下规矩：人族死后入鬼界，喝孟婆汤忘前世者入轮回，可再世为人，轮回不过五；不入轮回者留在鬼界得永生。然，姑娘你为何...”
原来是好奇旅琴的轮回特权。也算是情理之中，虽说旅琴给人替魂已经好多年了，轮回也十几轮了，知道这回事的各处职员也不少，不过这“不少”也是相对而言的。毕竟这对旅琴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正经事，也不可能叫全世界都知道，天生不好好待在力量充沛的妖界护卫世界周全，却在这给人族替魂，在轮回里“裹乱”吧。
所以这女鬼不知道自己，心生好奇，也是正常。
“你想问我为何岁数过千年，与孟婆、阴阳司等相熟，还能不喝孟婆汤就入了轮回。是这个么？”
“...是，阴阳簿上写着姑娘是‘免孟婆汤者’，我从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可免孟婆汤的人。”
有啊，天生旅琴嘛。
“哈哈，这个自然是有缘由的，但其中缘由，我确是不便相告。”
听到旅琴“不便相告"，女鬼赶紧说：“啊啊，既是不方便，小鬼便不追问了罢。果然还是越矩了，姑娘怪罪了。”
“不怪罪不怪罪，你是不知道我的，问这些正常。”
“多谢姑娘。”女鬼柔声道谢。
又是许久无话，旅琴终究看出了她话未问到底，脑子里装着事，脚步也跟着慢下来。眼看路上赶路的鬼越来越多，应该离黄泉路不远了，于是开口道：“你，是还有什么话吧？这会子就到黄泉路了，路上鬼多不好说话，你若是有话，便在这里说了罢，不必怕得罪我。”
女鬼停住，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僵硬地揪住旅琴衣角，道：“姑娘，世上既有你没喝孟婆汤就入了轮回，那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人也...”
“没有。”旅琴斩钉截铁地回答。
“只你一人吗？”
“只我一人。”
“为何不能有其他人？姑娘如何断定？”
如何断定？因为旅琴是天生呀！这世界上除了旅琴，难不成还有别个天生？
“只我一人。不喝孟婆汤就能入轮回的，只能是我一人，天生定下的规矩是世界运行的规律，这世界上的所有族类，无论力量如何，寿命如何，皆不能更改。所以，天生说任何人死后不喝孟婆熬的汤，不忘却前世就不能入轮回，就没有人可以逃过孟婆汤。我可以不喝，那是因为我是我。”旅琴压低了头，对着女鬼的双眼，低沉道，“除了我，没有其他人，你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姑娘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女鬼哪还能不明白旅琴的身份。
轮回是前天生定下来的规矩，孟婆汤是轮回的重要环节，作为世界的自然规律存在，维持着世界的平衡。普通的生物，不可能违抗自然规律，如果是能例外，那只能是规律的缔造者——天生。
女鬼吓得要伏地上行礼。旅琴赶紧拉住，她可不想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被围观。
两人一个要拜，一个要拦，拉扯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赶路。
在女鬼的战战兢兢下又走了一段路，旅琴才开口问：“你在鬼界没找到那人吗？”
“嗯？”
“你的心上人啊。荒衫的颜色是人死时穿的衣物的颜色，我见过宋时着红衣死的，多是婚嫁时殉情死的。你的，也是婚衣吧？而且，虽世界有了鬼界，但人大多愿意入轮回再世为人，很少愿意做鬼的，留下来做鬼的大多是约了人在鬼界一起，或是等人的。我看你就像是等人的。”
“是。”
“那你的心上人呢？怎么回事？”
“比我殉情先死，我找不到。”女鬼淡声答道。
“九百多年了还找不到？”
旅琴稍有惊讶，那心上人若做了鬼，不该遇不到，轮回的话，九百多年，不可能一世还没过，若过了，必定要经过孟婆摊的，除非...
“许是躲着我，许是喝了孟婆汤。我不知道。”
女鬼声音里透着一股凄凉，旅琴心里立马反应过来：咦~有八卦！
“说说呗，你的故事。”
到黄泉路口了，死魂和摆渡使者突然增多，匆匆忙忙往前赶路。旅琴也收了傘，女鬼赶紧拿着。两人不紧不慢走着，听女鬼将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生前是江南一小富商家的独女，隔壁也是一家商人家，我家卖米他家卖布。父辈早年就相熟，常年同船运货，比邻而居且生意上又无瓜葛，素来两家交好。由着两家的交情，自幼时，我便与他玩耍。”
旅琴心道：“啊，原来是青梅竹马！”
“幼时我们便知晓彼此的心意，眼中心里只有彼此，容不下别的。到我十四岁时，我两便私定了终身，互赠红布，说要等我十六时，我们便行礼结发，无论几生几世，都不分离的 ...”
没等女鬼说完，旅琴忍不住心中疑惑，打断：“不是，等等，我没明白。你与你心上人，两人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你家境与他也算门当户对，父辈还交好合作，你们两若欢喜，自叫他去你家向你父母提了亲不就妥当了，为何殉情？”
“不是竹马，是并枝梅。”
“...”
宋朝，那就，额，必死无疑了。
“她若是男儿，又或我是男儿，便不会有如此波折。”
“后来，如何了？”
“后来，有一日我家里一位老妈妈收拾我闺房，叫她不小心翻出了我偷偷做的红嫁衣，告了我母亲听。家里以为我私怜了哪位公子哥，问我我怎么敢答是她？只好闭口不说，父母怕我年纪大了要坏事，就为我张罗婚事。这事传到她耳中，她性子急，又还不是端得住的年纪，哪里还忍得住？冲到我家就认了那嫁衣的事。那时候，宋朝啊，一个姑娘冲到另一个姑娘家里，当着双方长辈的面，说非此女不要，多疯的事？可她就是做了。”
“结果？”
“结果，她被拖回家狠狠打了一顿，我被禁足，一个月后出嫁。当时幸亏我和她都是独女，她又向来得家里的宠，两家家长把我们的事捂得严严实实的，才没打死了我们。但是，也离死不远了。一月后，我被逼着出嫁了，不久后听闻母亲说她也出嫁了，我信了。想想，我真是薄情得很，当时怎么就能信了母亲的那种话，她那么倔的人，哪里可能放下我去嫁给一个男人？”
“不是嫁人，难道是...”
“死了。在抬去要嫁的人家的花轿上，换了我送的婚衣，一剪子扎脖子里，死掉了。”说到心上人的死，女鬼僵硬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动着，叹了一口不存在的气，接着道，“她死，谁也没敢和我说，我恼她变了心，对她也闭口不提。两年后夫家一个新来的丫头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她早去了。”
“于是你便也殉情，跟了过来，于是你愿意做鬼，做孟婆的小工。”因为每一个人死后都会经过孟婆摊。
“我们约定过，若死，绝不喝孟婆汤，绝不能离开彼此，人间容不得我们，那我们就做鬼！我死后去她闺房看过，满屋子都是写给我的词，她定不会愿意离了我！但...”
“但鬼界找不到她的魂，你守了孟婆摊九百多年，也都没见她经过。”
“我想不通，除非...”女鬼眼睛偷偷瞟过旅琴的脸，欲言又止。
除非她跟旅琴一样，根本不喝孟婆汤。
“不可能是这个，免孟婆汤者，只有我一个。”旅琴坚定地再次说明情况。
虽然残忍，但这是事实，现在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一个女鬼不知道的可能。
“莫娘，叫你去接个魂，如此慢！”
一声沙哑刺耳的训斥传来，女鬼赶紧上前。只见一个矮胖的老年女鬼一瘸一拐地走来，头发花白却很繁密，紧紧束在身后拖着，眉间一颗红痣，狠狠瞪着眼皱着眉，荒衫七七八八垂着扫了一大片地方。
这便是孟婆了。
到了跟前，孟婆弯着本来就不怎么直的要，行了个礼：“小鬼孟婆，礼见天生。”
跟着的女鬼也慌忙跟着行礼。
“礼罢。”
“此次天生回鬼界本因由阴阳司...”
“那些我都知晓了，既是人手不够，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有鬼来领我就好了，不必再计较那些麻烦事。”
“天生大量。接下来的路，由我孟婆来领罢。”
“也好的。说来我又不喝孟婆汤，都不过你摊前，不见你也近千年了，当年还是我送你到这卖汤的，是吧？哈哈”
“是是是，千年不见，我得好好陪天生走走。”又扭头对身旁女鬼吩咐道，“我陪天生走剩下的路，你赶紧回摊上看着煮汤的锅，有路过要汤的让在檐下等着，就说孟婆就回，叫他们候着，别急着投胎。去！”
“是。”
女鬼应了话，朝两人作了揖拿着伞便往前赶路去了。
因为孟婆腿脚不好，旅琴步子更缓了，在后边慢慢走，随意谈着天。
“我这使女乖顺是很乖顺，就是不大爱说话，可不讨天生喜欢吧？”
“倒是还行的，今日和我倒是说了不少话。”
“咦？她莫不是又说她那...”
“心上人。”
“诶呦，真是的，这孩子，几百年了，她要么不说话，一说就是她那找不到的心上人。你看，这种话都说到您这儿了，真真是，诶呦！”
“无事，一个好故事。不过，她的心上人我倒是真的好奇，能去哪里呢？”
“诶，其实，我是知道的，只不告诉她罢了。”
“孟婆知道？”
“我看着孟婆摊几千年，什么魂不要从我这小摊子前走一遍？莫娘的心上人，我见过的。死了到我摊前，不肯喝孟婆汤，我说那你留在鬼界罢，她又念着心上人在人界，非是要在我摊前等着莫娘到这儿。”
“两年后莫娘便死了，她为何不在？”
“她若是一般的魂，大可等着就行了，但她偏偏是个妖族化了人的魂，还已是五世。”
果真如旅琴猜想的那般。
前天生立规矩，人族可入轮回，人鬼轮回不过五，过五便永世逗留鬼界，不可再入轮回，妖化人也可入轮回，轮回也不过五，但过五不能成鬼，而是魂灭，也就是彻底消失。
“她在我待着，每夜我给她熬一碗续魂的汤，硬撑了一年多，终究是没等到莫娘。魂灭前一直恳求我，若是莫娘来，哄了莫娘喝汤，叫她忘了自己好投胎去，我就应下了。没想到，莫娘这孩子看着温顺乖巧，却也是倔的不行，怎么哄都不愿喝我的汤，我也没了法子，留了她做小工，让她给我帮客人倒汤。”
“真是，诶！”
沉默走了一段，阴阳司到了。
孟婆笑道：“阴阳司到了。天生，还是不愿尝尝我的汤吗？熬的可是香甜得很呐！”
旅琴回神，回道：“哈哈，你这孟婆，哄人喝汤都哄到我头上了？嗨，你这孟婆汤我喝了若是能忘掉些什么，我倒是愿意喝的，可惜...”
没等旅琴埋怨完，孟婆就摆出一副老顽童的样子，讥讽道：“可惜孟婆我熬不出天生的忘忧汤哦！便是知道了，您用不着喝我这孟婆汤，您还是受您的苦罢！”
见孟婆这“没大没小”的模样，旅琴作状要教训她，抱臂大声道：“嘿，你这孟婆...”
“天生，珍重啊！”
沙哑地喊出这一句，没预料地，孟婆朝着旅琴跪下，行了个大礼，郑重至极。
其中含义，旅琴自然是晓得。收了嬉笑的轻浮模样，自然也不能弯腰去扶孟婆，就柔声道：
“我便是知道的，孟婆你回去罢。”
孟婆闻声，抬了头，自个挣扎半天起了身，又拱手道声“告辞”，便一瘸一拐走了。
旅琴看孟婆走远，也转身进了阴阳司。魂灭吗？天生不属于世界，不入轮回...
为觅佳缘入轮回，五世等得红嫁衣。
人到缘到时未到，阴阳两隔各一天。
莫道孟婆汤忘忧，非是良人不解愁。
有心忧，无心忧，孟婆摊上前世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孟婆侍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