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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春日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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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与王悠然相认了,不免要跟着她去应酬寒暄一番。
园子里的杏树下,聚集了一群妙龄女子。个个打扮华贵非常,争奇斗艳堪比园中竟放的百花。
众贵女见来了个蒙面的奇怪少女,心中诧异,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来。
王悠然与众女一一打过招呼后,便介绍道:“这位是安御史家大姑娘,还未及笄,闺名一个栖字。 ”
安栖上前与众闺秀见礼,众人纷纷还礼。
此处聚集的七八个闺秀,一半人听说只是个御史家的小姐,面色淡淡,另一半人则是好奇盯着她。
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好奇地问:“安家妹妹为何戴着面纱?”
安栖桃花眼弯弯:“脸上生了几颗酒刺,有碍观瞻,不好吓到诸位姐姐。”
这里的几位闺秀都比她大,她理所当然称姐姐。
有人内心不屑嗤笑:长了酒刺还要赴宴,这是有多恨嫁啊,不愧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官之女。
众闺秀中有个少女与众不同。别的少女或矜持或活泼,却都神采奕奕,这少女却十分心不在焉,眼神飘来飘去。她一会儿用食指卷弄鬓角的一绺发,一会儿把腰间的络子甩来甩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衣着华丽,一袭精美的紫绡翠纹裙,上面的缠枝牡丹刺绣巧夺天工,一看就出自天衣坊。只是,因这姑娘小动作太多,导致衣饰不太整洁。鬓角发束略微凌乱,衣角也略有皱褶。
虽然如此,却无人敢讥嘲与她。
只因她是赵相唯一的嫡女——赵祁连。
安栖看着众女中格格不入的赵祁连,情不自禁弯眸一笑。
祁连还是老样子。上辈子她是安栖唯一真正的闺蜜——与王悠然这样的塑料姐妹花完全不同。
安栖忆起上辈子她们俩的交往,面纱下的嘴角又弯了起来。这姑娘自己特别不拘小节,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颜狗。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可不是这么冷淡的。那时她热情得让她招架不住。
赵祁连对这春日宴一点不感兴趣,自然是心不在焉。可她也察觉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凝目看去,居然是那个戴面纱的陌生少女。
对方还冲着自己一笑。
八成又是知晓自己身份,想要阿谀攀交之辈。
对这种人,不去理会就好了。
赵祁连转眸,有意错过安栖投过来的眼波,视线落在别处。
额,这就有点尴尬了。安栖摸摸鼻子,收起了笑意。
众贵女中有人言笑晏晏提议:“府中在春妩亭那儿设了席,不如我们过去吃酒赏花,好过在这里站着吹风。”
众人纷纷赞同,于是一拨人齐齐往那儿走。
安栖听到春妩亭三字,愣了愣,脚步顿住,踌躇不决。
此去,自是会遇到那人的。
她本是打定了主意要避开的……
王悠然突然凑过来,满脸忧虑道:“安妹妹脸色怎地这么差?可是病体未愈?今日天气虽好,春寒却犹在,春妩亭那边无甚遮挡,想必寒凉得紧,安妹妹就不要过去了。”
一席话说得妥帖极了,是个人都要觉得暖心。
安栖定定看了她两眼,桃花眼微弯:“多谢王姐姐关心,我觉得身体好得很,并未有不妥。”
王悠然再接再厉:“安妹妹不可轻忽,身体最是要紧,不如我让仆从帮你安排个厢房午歇一会儿可好?”
郡王府的郡王妃是王悠然的大堂姐,她在这府中玩耍是熟惯了的,府中的仆从自然会听她差遣。
安栖眨了眨眼睛,突然亲热地挽上王悠然胳膊,一幅感动的模样:“王姐姐待我真比亲姐妹还要真心。既然如此,我便听王姐姐的……”
王悠然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她说:“便听王姐姐的找个厢房歇息一会儿,只是……”她抓着王悠然胳膊摇了摇,一幅亲昵撒娇的模样:“不怕王姐姐笑话,我今日第一次赴宴,兴奋得紧,想必是歇不着觉的,王姐姐也不要去那个什么亭子了,不如陪我一起吧,我们姐妹俩好久未聚在一起聊天了。”
王悠然脸色一僵,支支吾吾一会儿,才道:“……我自然是愿意与你一道的,只是我早已与刘三姑娘约好了……”
安栖故意面色不悦道:“王姐姐平日里还说与我关系最好呢,原来与刘三姑娘才是关系最好……”
王悠然脸色尴尬道:“怎么会呢……”
心道安栖今日是怎么回事?竟这么难缠任性,平日里不是挺温婉谦和的样子吗?莫非还是年纪小的关系?
安栖突然扑哧一笑:“我跟姐姐开玩笑呢,我自是知道王姐姐待我最好的。”
她又做出一副忧虑样子:“只是这郡王府我第一次来,实在不想一个人呆着……”
王悠然还想说什么,只见安栖叫了茉香上前,低声吩咐了什么,茉香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件银色蓝边锦缎披帛给安栖系上。
安栖对王悠然笑道:“王姐姐这下不用担心了,我穿得严实,不会着凉的,我们这便去春妩亭叭。”
王悠然:“……”
安栖亲热挽着脸色不好的王悠然往园子东面行去。
安栖脸上笑盈盈的。
害,本来不想去的,这下倒非要过去看看了。
倒要瞧瞧这个塑料姐妹究竟想做什么。
。
两人走进春妩亭,贵女们已经落座,独留了两个位子。
安栖眼神溜了一圈。
一切都跟前世一样。众女坐的顺序,春妩亭里的布置,留给她和王悠然的位子也还是那两个。
安栖正要落座,也不知怎地,福至心灵,突然对王悠然道:“王姐姐,我能跟你换个位置吗?”
有人暗道这小官之女真多事。
王悠然自是不会拒绝的,她一向操的是八面玲珑,稳重大度的人设,自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安栖计较。
两人换了位子坐下。众女吃酒聊天,不知怎的,聊到了延熹侯。
延熹侯这一阵子风头实在太劲,贵女间早就兴起了一股唾骂他的风气——仿佛谁不骂他就不是良家女子似的。
安栖吃着酒菜,安安静静听大家变着花样骂他。
她可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傻,说些破坏气氛的傻…话了……
安栖睁大了桃花眼,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
她听见王悠然侃侃而谈,内容无比熟悉。
王悠然道:“……我倒没觉得延熹侯是个色胚,他言辞间把女子当做了物件儿,倒像个草木顽石般不解风情的人,这样的人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惑……定不是寻常人。”
安栖庆幸自己戴了面纱,不然嘴角的抽搐可瞒不了人。
安栖觉得今日来赴宴就是个错误,她今日第二次感觉尴尬出了天际。
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叠加——王悠然今日是要将cosplay进行到底了吗?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番话听来确实像彩虹屁,难怪上辈子旁人会谣传她是靠跪舔得到薛见深的青睐。
……等等,难道王悠然是觉得,只要学她跪舔,也能得到薛见深的另眼相看吗?
……不对!啊呸!她才没有跪舔呢!
安栖的目光落在王悠然面上,只见她目含期待,竭力隐藏着那一丝激动,紧紧盯着凉亭的入口。
那个人马上会从那里出现,这一世他看到跟她说话一模一样的王悠然,会有什么反应?
安栖垂下双目,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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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子里,薛见深与赵勉一路并肩行来。
云纹皂靴踏在这条铺满了鹅卵石的路,越走越觉得熟悉。
两旁的景致无一不跟那个诡异的梦重合。
薛小侯爷眸色深深,辨不清情绪。
他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个古怪的预知梦。而梦中那个看不见脸,不知姓名的少女,是不是真的存在。
逐渐靠近梦中那棵杏树,他果然听见赵勉说:“咦,闵之,有小娘子在谈论你……”
接下来的发展和梦里相差无几,赵勉把他拉到杏树下偷听,那些长舌妇的闲话跟梦中一般无二——
薛见深眉头微皱。
也不完全一样,似乎梦也有所偏差。
至少赵勉这次就没有掉扇子,也没有露出奇奇怪怪的神情。
赵勉满脸戏谑的笑,摇着扇子道:“闵之啊,这小娘子这么了解你,她是不是倾慕你?”
他指的正是那个梦中看不见脸的女子。
薛见深把赵勉甩到身后,大步朝春妩亭走去。
女子混乱的惊叫声响起。薛见深一脚踏上台阶,心中竟升起了浅浅的期待。
他都不需要辨认,目光直接锁定了方位。跟梦里一样的的座位上,果然坐着个白衣粉裙少女。
那少女眼里盛着隐约的激动,目光如水般看着他。
薛见深抿紧唇,紧紧盯着王悠然一言不发,脸色越来越阴沉。
亭子里气氛莫名沉闷。
从薛见深进来,安栖只看了他两眼,就垂着头,如旁的少女一般战战兢兢。
然后她就听到薛见深刻薄的声音:“原来真的这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