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弱可欺》希莶

8、第八章

　　当宁宁迈着小碎步走过小门后，去到前院，看到的是靠南边那个小屋，从那升起的袅袅炊烟她就知道，陈爷爷家的膳房就在这没错了。

　　小姑娘背着手，亦步亦趋地走过去，眉眼都弯着，笑起来跟个小太阳似的。

　　“陈西，陈西，饭做好了吗？陈爷爷肚子饿了。”

　　“是你饿了吧。”陈西头也不回地拆穿她的谎言。

　　“是我和陈爷爷都饿了，要不我来帮你一下吧。”

　　闻言，陈西放下了手上的毛巾，回首盯着她要进来的脚步，略微带了些嫌弃说道：“你能帮什么忙，别给我捣乱。”

　　宁宁一双流波转盼的眼眸瞬间暗淡了下来，她脚尖抵着门槛，细声嘟囔了句了什么，但是因为声音太小陈西根本没有听到。

　　看着她嘟起来的红唇，不难猜想到她肯定在埋怨他就是了，陈西艰难地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何前人总是说，唯小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事多又难伺候，至少陈西现在是这样觉得的。

　　而陈西也用行动来证实，不让她插手的决定是对的，他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就绰绰有余。

　　宁宁坐在陈西给她拿来的小马扎上，双手撑着脸，小脑袋随着陈西的动作不停地转动。

　　他穿着最常见的粗布长衫，袖子被挽到胳膊上，露出的小臂线条分明，一头鬓发如云的长发慵懒披散在肩头。配着他低垂着眼眸的侧脸，刹那间，宁宁竟然看痴了去。

　　鼻尖传来的香味，和铲子在锅里翻炒的声音，宁宁从失神中清醒回来。

　　可惜了。

　　宁宁惋惜这般出色的男子居然屈在乡下，这着实是不应该的，他日若遂青云志，那……

　　“你在想什么？刚叫你没听见？”男人不急不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胡乱地说了句没什么。

　　看见桌子上已经抄好的菜，她抿了抿唇说：“我去找陈爷爷来吃饭。”

　　陈西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两人吃完午饭，时间也不早了，陈西便带着宁宁出门，给她置办衣物首饰。

　　走在闹哄哄的街市，宁宁左看看右瞧瞧，觉得这里的东西虽然少，比不上京城那边的琳琅满目，但是这些小东西胜在精致耐看，她目光在好几个簪子上流连不返。

　　那买簪子的大娘一看宁宁的眼神就感觉有戏，连忙对着陈西吆喝道：“公子，给你家娘子买几支簪子啊！小娘子喜欢的是这两支吗？”

　　大娘拿着宁宁先前看的那两支簪子出来，对着她询问，宁宁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陈西，却意外地对上了他看来的视线。

　　陈西脸色不变，“喜欢就买！”

　　“可我不喜欢。”宁宁对着大娘摇摇头，她只是觉得这簪子款式新鲜就多看了两眼，并没有想买的意思。

　　“啊这……”大娘听了后，满脸失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丈夫让娘子喜欢就买，但是人家却没有要买的意思，她神色为难地看着宁宁，想让她重新考虑一下。

　　可宁宁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两个簪子，她笑了笑便想走开摊位。

　　“诶，小娘子，你等会。”

　　就在宁宁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大娘眸光一闪，叫住宁宁，然后在她看过来后，才神神秘秘从摊子下拿出一个丝帕。

　　“小娘子你不喜欢那两个，你要不瞧瞧这个？这可是京城碧云轩的簪子啊，碧云轩你知道吧？我今儿就便宜卖给你得了，怎么样？”

　　就连陈西也抬眼看了那簪子一眼，他不懂这个，但是也看出来这个成色和摊上摆的那些，简直是云泥之别，就连包着簪子这帕子都是丝绸的。

　　他莫名觉得这簪子很适合宁宁，当即就要开口买下来，可他余光却看到宁宁震惊的神色，觉得不对劲，他及时住了口，将快要说出口的咽了回去。

　　“大娘，这簪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宁宁看到这簪子后就大惊失色，她脸色微微发白，盯着这大娘，想从她嘴里听到些什么。

　　“这……这可不能告诉你，小娘子你就说要不要吧。”大娘被她的神色吓到，立马把簪子收了起来。

　　宁宁半响都没有说话，她看着大娘也不像是会知道些什么的人，就放弃了询问，收起脸上的神色她拉着陈西的袖子，“我们走吧。”

　　摊贩大娘见簪子没卖出去，嘴上便嘀嘀咕咕道：“这小姑娘人长得斯斯文文，性格却古古怪怪的……”

　　宁宁拉着陈西的袖子走了一段路后，才猛地松开他的手，“对不住，我失礼了。”

　　“没事，那个簪子你见过？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买下来，方才用虎皮换的钱我们能用一整年了，买个簪子不碍事的。”

　　“不用麻烦了，谢谢你陈西，这簪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宁宁没有跟陈西说这个簪子的事情，他也没有继续询问，而是领着她去成衣店一口气买了五套衣服，还有贴身衣物。

　　女人的贴身衣物，他居然当着掌柜的面直接拿起来观看，还问这么小的布是拿来做什么的。

　　掌柜面露尴色，没有搭话，后知后觉的陈西才意识到手上的东西是何物，他僵着身子把手上的肚兜放了下来，视线都不敢和宁宁对上。

　　当宁宁从成衣店出来时，她白皙的小脸上泛着潮红，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身旁这个男人脸上面无表情好似没察觉到他刚才的行为有多失礼一样。

　　出来了好一会儿，她脸上的灼烧感还是下不去，宁宁索性转过脸，不看陈西。

　　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这个一直板着脸的男人，现在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买了衣服之后，陈西再带着宁宁去买什么东西，她都笑着说不要，在陈西非要付银子的时候总会拦着他，跟他讲明白，这个东西于她来说是没有用的。

　　陈西应了声没有坚持，两人逛了一圈之后，就回医馆里去了。

　　落水沟离临水县太远了，一天来回折腾回去都要到半夜，陈西来时就打算今晚就借宿在陈爷爷这里，他把打算跟宁宁说了之后，她果然也是没有反对。

　　陈西满意地点点头。

　　宁宁有什么好反对的，她依附着陈西生活，自然是不敢有怨言的。别说现在有地方过夜，即便是要露宿街头了，她咬着牙也会忍下去！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今晚我们就睡这，我经常来这过夜，里面床铺什么的都是干净的。”

　　陈西走在宁宁面前，他带着她走到后院休息的地方，去到他以前常住的房间，他伸手将紧闭的门推了开来。

　　落入眼帘的是房间内四角立着红漆柱子，左手边摆了张酱紫色的书桌，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粉刷的墙壁。

　　‘我们睡这……’宁宁看到这张床突然意识到陈西刚刚说的是什么话了，他说的是，今晚他们两个人都要睡在这里！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宁宁抬眸看向陈西，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们两个一起睡？”

　　陈西垂眸欣赏了一会儿她绝望抗拒的神色，才不耐烦轻啧一声。

　　“你想什么呢？我们睡一个房间里是为了不让陈爷爷怀疑我们的关系，床让给你，我打地铺就行了。”

　　“哦。”宁宁恍然大悟，可回味完他的话后，又沉默了下来。

　　陈西可不管她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指了指床上，“累了一天，你去那坐着，我给你打点热水。你把脚放里头泡一会儿，省得明天又要长出水泡了。”

　　“不用……不是，我自己去打吧。”宁宁红着脸，让一个大男人给她打洗脚水怪不好意思的。

　　“你笨手笨脚的，这种重活你干不来，坐好，不要添乱就行。”

　　“嗯……好吧。”

　　完全说不过这个男人，宁宁无奈，她踟蹰地挪动脚步走到床边，坐下后还感觉到床板的冷硬，她扯了扯嘴角，内心有些许感伤。

　　她伤感过半响，陈西就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稳稳地放在宁宁跟前。

　　“里面放着陈爷爷给的中药，你泡一刻钟就行了。”看着宁宁那懵懂的眼神，陈西忍不住叮嘱：“不要泡太久，皮会皱起来的……”

　　宁宁语塞：“……”真是谢谢您了。

　　陈西交代完之后又出了房间，还贴心把门给关上，宁宁以为他是去陈爷爷那里了，所以也不问他去做什么去了，她开心地脱掉鞋袜，将粉嫩的小脚放到木盆里。

　　“好烫呀！”

　　刚放进去的小脚被猛地抽了出来，顾宁宁嘴上惊呼，感觉脚底都被烫没了。

　　泡脚是真的很舒服，宁宁泡了一刻钟后竟有些不舍得将脚拿出来了，可她想到陈西说皮会皱起来，她就联想到那张被扒下来的老虎皮，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这才不情不愿地将脚从盆里拿出来，宁宁用布巾擦干脚上的水，这时的门也被推开，陈西从外面走进来。

　　宁宁下意识用被子遮住光裸的脚丫，才抬头看向陈西，待看到他拿了一袋子东西后不解，“那是什么呀？”

　　“给你的，你有时间就看一下。”

　　“给我的？”顾宁宁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地说道。

　　陈西走到她跟前弯腰，好不费劲地将木盆端起来，他转身出去的时候说了句：“嗯，给你的。”

　　脑海里像是闪过一丝亮光，宁宁咬了咬嘴里的软肉，穿上鞋袜走过去解开了包袱。

　　第一件是针线包，她开始在街上见到的时候就很想要，可她根本就没有跟陈西说过，他这也能从她眼神中看出她想要这个吗？

　　宁宁睫毛微微颤动，她此刻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可是她还是忍住涩意，拿起了第二件东西。

　　那是原先最早看见的两只簪子，她拿在手上，银簪的凉意一丝丝透过她手心直接到达内心深处。

　　宁宁秀眉微皱，忍不住怀疑他连那个碧云轩的簪子也买了回来。

　　她在包袱里翻找了两下，果不其然，上好的白色帕子，里面包着的赫然就是那支玲珑簪！

　　强忍着的泪意也终于决堤，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死死咬着下唇，没发出一丝哽咽。

　　陈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以为会看到女孩高兴的笑容，没曾想她居然落泪了。

　　一个大男人顿时失了分寸，冲上去小声问道：“怎么了？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吗？要是不喜欢就把它们收起来吧，看不见就不讨厌了。”

　　“陈西！”

　　宁宁再也控制不住，她手里捏着玲珑簪，扑进陈西的怀里。

　　女孩细软的声音在陈西怀里传出来，她声咽气堵地喊着陈西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陈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张开双臂不敢碰她，可看她滚滚流下的泪水又觉得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