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弱可欺》希莶

64、第六十四章

　　春末夏初，白天日头毒辣。

　　宁宁肩头被一双大手桎梏住，即便被捏得生疼，她面上没有露出异色；却在听到他那道无奈的叹息后动了眉梢。

　　柔美的脸庞上的淡然一点点龟裂，她红唇启，“陈西，你就不能当我死了吗？我在离开落水沟的那天就已经死了。”

　　这下轮到陈西变了脸色，“不许说胡话！”

　　小姑娘每次都用这种话试图将他推得远远的，陈西的心都痛得麻木了，但是他又舍不得对她如何，只得不痛不痒地凶她几句，可显然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陈西视线死死看着她面上的神色，希望从她神情里看出一丝不忍。他看了半响，宁宁脸上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让人看得打心底发颤，陈西眉头紧紧皱着，眼底深处是望不到底的幽深。

　　宁宁拢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掐着胳膊，绝不允许自己外漏出心疼他的神情来。他现在是朝中备受皇上器重的兵部尚书了，他正当上升期，若是和她扯上了关系，那断然是会遭受到皇上的猜忌，她怎么舍得毁了他。

　　“男女授受不亲，陈公子自重。”将他放在肩头上的手拉下，宁宁极力平稳着声线说道。

　　“陈公子？”陈西有些好笑地嗤笑一声，望着空落落的双手，眼中都不禁酸涩起来，“顾宁宁，你没有心！”

　　这是陈西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让宁宁忍不住顿住了往前走的脚步，随即耳边就传来他沙哑的声音，他一字一句地控诉着她，“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怎么还让我自重了呢？”

　　“你不禁招惹了我，还撒谎骗我，你个小骗子！”陈西盯着宁宁留给他的背影，难受坏了。

　　陈西的话让宁宁回想起过年前那个夜晚，那是她和陈西的初遇，是她不要脸跟着他回家的，还不断撒谎欺骗他，即便两人确定了感情之后她也没坦白。说她是小骗子倒也不算冤枉，宁宁垂下眼帘，遮住了泛起的泪光。

　　两人没有僵持多久，顾和带着一堆人从远处不紧不慢地走来，便走还发出啧啧的感叹声，他走到浑身僵硬的宁宁身边，俯身在她耳边问道：“他没欺负你？”

　　明明是在说悄悄话，但是顾和的声音却被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似是故意的，对此还挑了挑眉，视线如冷箭般望向她身后的男人。陈西不为所动，收敛起情绪对着顾和点点头，全当是问好了

　　随后他深深看了一眼宁宁的侧脸，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刻在心底一样。他不发一语，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院门走。身后的宁宁似有所感，身体在他离开的那一瞬便松懈了下来，小嘴也缓缓舒了一口气。

　　“没出息。”顾和点了点宁宁脑门，神情宠溺地说着。他这幅油腻的样子被跟着他来的将士看见，皆没忍住露出恶寒的表情，没想到平时冷冰冰的顾将军对妹妹居然是这幅模样，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宁宁下意识捂住额头，轻抿嘴角，“兄长，对姑娘家不可以这么粗鲁！”

　　“放开手，兄长瞧瞧。”顾和自以为已经很轻的力气打在宁宁头上却让她感觉到钝痛，他被自家妹妹夸张的神色吓住了。

　　检查完只是红了一点后，顾和才冷静下来，“没有下次了，不要生气了，嗯？”

　　“好。”宁宁自然也不会跟兄长置气，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想起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她嘴角的刚杨起来的笑意就淡了些。

　　顾和命令众人手脚麻利地将佩兰尸体打捞起来，两个大男人抬着尸体就翻墙去了外头，即便宁宁不说，顾和都会安排好后续的一切。

　　男女席是分开的，宁宁在偏厅发生的那些事顾和并不知晓，在回去的路上宁宁便简短地将她和佩兰的恩怨说来，听完后，顾和的脸颊暗沉得吓人，但是人都已经死了，他有气都没地方撒。

　　“以后不会让你受欺负了，以前都是兄长的错，是兄长没有保护好你。”从小到大，宁宁的性子就比较能忍，对着他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就只知道母亲偏心顾安安而已，根本就没有人跟他说过，宁宁以前居然受过那么多委屈。

　　随便拿出来一条顾安安对宁宁做的事，都值得顾和去杀掉顾安安一百次了，他对这钟狼心狗肺的妹妹升不起一丝怜悯，思及此，顾和眸光微闪，“宁儿先前说了谢礼是？”

　　他能在百忙之中抽身过来参加叶氏的生辰，不是看在她舅母的身份上，而是因为宁宁说有好戏看他才会来的。可是半天都过去了，就死了一个佩兰就没动静了，这让他有些好奇，宁宁到底准备了什么给顾安安。

　　“兄长且等着瞧吧！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若是没有计算错的话，应该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果然，不出宁宁所料，他们正要去的方向迎面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叶氏，她面带笑意走来。两边的人互相见了礼，叶氏才开口问道：“将军和郡主这是打算会宴上？”

　　顾和：“正是。”

　　“几位大人不妨移步随妾身去一趟后院？听说顾二小姐将送妾身的生辰礼放在那儿了。”叶氏正好也想看看她这未来儿媳会给自己备什么礼，竟然还要亲自去取！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又消失得极快。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宁应声，随即便加入了这声势浩大的队伍一起往后院的方向走去。她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被顾和看了个正着，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份由宁宁送给顾安安的礼马上就揭开了。

　　真是让人期待呢，顾和摸了一把下巴，若有所思。

　　叶氏忍着不耐打开院门，看到院子里空空如也的，一个丫鬟都没有，她眉头猛地一皱，怀疑顾安安是不是在耍她！可是她还没发脾气，紧闭着的房门便传来了响声，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笑意，“原来是藏在房间里了吗？倒是让人更加好奇了，安安可真是个有主意的。”

　　顾安安的礼若是送的好，叶氏这番就是夸奖她了；可若是礼不好，那就得接受在场那么人的嘲讽了。

　　叶氏背对众人嘴角的笑意也收了些许，她抬了抬手，“打开那个房门，看看安安到底送了什么生辰礼，竟然这番隆重！”

　　可不隆重吗？都要她自己亲自来取了，送礼的人都没出现，真是没规矩！叶氏冷眼望着丫鬟低头走过去，她还敲了两下门，还没等应声她就推开了房门。

　　“啊！”叶氏站在最前面，看着里面的场景她忍不住大喊出声，守在门口的丫鬟也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门关上，可是她的动作再快，众人都瞧见了，还敲得一清二楚。

　　“真是不要脸，青天白日做这等不齿之事，竟还敢引人来围观，我呸！”一个夫人显然觉得被污了眼睛，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是，这还没过门呢。”

　　“就算过门了，这也太出格了吧！”

　　不止是这些女人，顾和一等男人瞧见了都忍不住震惊得瞪大眼睛，里面白天和男人苟且的人是顾安安，但是和他们都是血脉之亲，她死了倒也还好，问题就在于，她今天这等丑事传出去，坏的可不只她一个人的名声啊！

　　“你疯了？”顾和压低声音在宁宁耳边喝斥，“顾安安闹出这样的丑闻，你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的，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关于还嫁不嫁人的问题，宁宁没回答，在她的沉默里，顾和似乎得到了答案，他无奈叹了叹气，这一切都是顾安安自己造的，若是她能理智些许，或许谁都走不到这一步。

　　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今日之事压不下去了，叶氏顿感觉到一阵窒息，眼前发黑她晕了过去。院子乱作一团，喊着请大夫的声音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只有宁宁和顾和等人站在角落，像是局外人一样冷静，清醒。

　　第二天，宁宁都没有让青黛她们刻意去打听消息，昨天的发生的一切都被府里的下人们口口相传，可想而知，外面的流言已经多厉害了。

　　这些人在说着顾安安不检点的同时，还会带上她这个也不检点的姐姐！这下好了，全京城的人都在传顾家教女无方，养出了两个不知检点的女儿。

　　宁宁从回来的那刻起就不在意名声这种东西了，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想毁了顾安安装出来冰清玉洁的模样，让她这个好妹妹也感受一下流言蜚语有多伤人心才是。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这些年的关照呢！

　　“小姐，这样您可高兴了些？”青黛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步摇别入宁宁乌黑的发鬓中，抬眼望着铜镜里她那张俏丽的小脸，笑意盈盈地问道。

　　“尚可。”抚了抚头上摇晃的步摇，宁宁双目微弯，随后她站起身，轻声叮嘱：“传早膳上来吧，赶紧吃完，不然一会儿就没得吃了。”

　　青黛不明此话何意，开口时却道：“是。”

　　早膳吃到一半，李嬷嬷便来了南青院，声称是夫人命她来请大小姐过去，可等她进屋后，却压低嗓音，“禀大小姐，昨日之事二小姐与夫人说全是您支使的，夫人动了怒，扬言要用家法惩戒。您快快进宫去吧！”

　　只要进了宫，华氏便拿宁宁没有法子了，李嬷嬷能想到的事，宁宁自然也想得到。她接过青黛递过来的帕子，碰了碰唇角，才稍抬头说：“李嬷嬷有心了，且先回去复命，本小姐片刻就到。”

　　“大小姐您不要范糊涂了。”顾家的家法就算是练过武的成年男子都难以承受，就宁宁这小身板，一鞭下去就能要她的半条命。

　　李嬷嬷是真的觉得大小姐没必要在这时候逞能。宫里有太后、公主庇护；等傍晚回来老爷和大少爷也回府了，还怕没有靠山吗？李嬷嬷实在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与夫人正面刚！

　　“秋可送李嬷嬷出去。”

　　秋可原先在门口站着，听了这话不得不上前客气地将李嬷嬷请了下去，她内心是希望李嬷嬷能把小姐劝住的，可惜，小姐她一向有自己的注意，不听旁人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