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弱可欺》希莶

43、第四十三章

　　顾宁宁离开落水沟的这一天，夜里下起了磅礴大雨。

　　雨水滴落在屋檐上发出的声响让宁宁整宿都没有入睡过

　　纱布解开放在枕边，可是她却不能睁开眼睛，只能一直闭着，因为睁开会很疼，而且也看不见。

　　她的手指落在床沿上，随着外面的雨声，一下下敲在上面，顿时房间就响起：“笃笃！”的声音。

　　比起大雨冲刷街道的声音，她手指敲出来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连秋可都没有惊醒。

　　她就这样闭着眼，好似什么也没想的，度过了一夜。

　　直到天明时，秋可来叫她起床，宁宁才像刚睡醒一般，起了身。

　　秋可在给宁宁梳头发的时候，不经意发现她的头发异常柔顺，发丝一丝打结都没有，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小姐是怎么用一个姿势睡到天亮的。

　　换做是秋可，她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维持一个姿势睡一夜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这样想着，宁宁却开口发问，“外面是还在下雨吗？”

　　“是的，还在下，都下了一整夜了。”

　　秋可的话说完后，宁宁嗯了声就没有再问了，她听出来是下雨了，问她只是在确认罢了。

　　“笃笃。”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蔡文林敲了门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小姐，我给您送早饭。”

　　秋可得到宁宁的认同后才去给蔡文林开的门，她想接过饭盒，但是却被对方避开了，他视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秋可浑身都仿佛被冻住了。

　　不顾那个僵住的丫鬟，蔡文林提着饭盒进来，他一一将食盒里面的饭菜拿出来。

　　“我记得大小姐您最喜欢吃糖醋里脊了，所以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些，您来尝尝。”

　　秋可回过神来，小跑过来将宁宁扶了过去，小心地伺候她坐下才退到身后。

　　“蔡先生，若果不嫌弃就唤我一声顾颖就好。”宁宁说完之后又道：“还有，这些小事你不用亲力亲为的，你的手行军打仗用的。”

　　“若是哥哥知道我这样支使你，他也会不高兴的。”

　　蔡文林将碗筷放在她跟前，笑道：“若是让顾将军知道我照顾您都要假手于人，恐怕我就要挨板子咯。”

　　看着她紧闭的眼眸，蔡文林嘴角刚扬起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其实我再来早一些就好了……”

　　他若是来得早一点，宁宁的眼睛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话落，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愣住了，但是宁宁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落下。

　　蔡文林皱了皱眉，他突然觉得她这样很不对劲，但是说不出哪里的不对劲。

　　看不见的情况下是很难进食的，宁宁也是才知道，就算秋可将菜夹到她的碗里，她都很难从碗里夹起来。

　　拒绝了秋可和蔡文林他们说直接喂的建议，宁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才缓缓将一块里脊肉吃到嘴里。

　　说真的，宁宁感觉不到是什么滋味，嘴里都是苦的，排骨一点也不好吃。

　　她都要记不起来陈西做的糖醋里脊是什么味道的了，她吃完一块之后，开口说道：“我不喜欢吃糖醋里脊。”

　　秋可不禁愣住，手里拿着筷子，疑惑地看向蔡文林，后者笑了笑不置可否，但是却伸手将那道菜拿了起来，收回到食盒里。

　　秋可立刻反应回过给宁宁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蔡文林眸色微暗地盯着宁宁，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着饭菜，她的动作十分不利索，米饭粒会掉出来，但是她身上却没有暴躁和不耐烦，依然从容地吃着，只是细看之下还是能看见她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

　　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坚持自己吃，拒绝让秋可喂她，因为她不愿意成为连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的人。

　　宁宁吃的这顿早饭花费了半个多时辰，蔡文林一直都没有走开，视线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

　　饭后，宁宁接过秋可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唇，“外面还在下雨，那今天还赶路吗？”

　　“再晚点估计就不下了。”蔡文林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他明白宁宁的意思，如果是不赶路的话，她能不能去见那个男人？

　　她最好想都不要想。

　　一时间，蔡文林竟觉得这老天爷在跟他作对似的，前几天太阳大得跟什么一样，想下雨的时候不下，现在想不下雨了，它又猛下。

　　“晚点应该还会下吧。”宁宁喃喃自语地说道。

　　她希望会下雨，那证明她还可以多等等，如果能等来那个人就好了。

　　可惜，事与愿违，差不多是午时，天空上的乌云就散去了，太阳重新爬上了高空。

　　耳边也没有了雨水淅淅沥沥的声响，宁宁嘴角的笑意也微微收敛了起来，她想，她或许跟陈西真是的有缘无分吧。

　　蔡文林一看雨停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呼吁着众人收拾行囊赶路。

　　在出发的时候，蔡文林视线在宁宁脸上的纱布上停留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什么，他附耳到一个士兵的耳边说了几句。

　　士兵领命离去，宁宁被秋可扶上马车，她稳稳地坐在里面，嘴角微勾，似乎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微微捏着衣服，白皙的手指指尖失去了血色。

　　秋可看了她的手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抿的唇角暴露了她的心情，她在怜惜她。

　　这个小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娇娇软软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去心疼她，如果她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了。

　　也不知道谁会那么狠心害她失了眼睛！

　　马车却迟迟没有开口，宁宁忍了半响，才扬声问道：“怎么还不走？”

　　蔡文林在马车的周边上应了声：“再等个人就可以了。”

　　宁宁似有若无地嗯了声，没有追问那个人是谁。

　　等了良久，外面才传来士兵回禀的声音传来。“人已经带来了。”

　　蔡文林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启程回京。”

　　“是！”将士们大喊一声，话语里的激动是人都能听出来，马蹄声四起，一群骑着马的铁血将士们却有意无意围绕着中间这辆马车，让人不禁好奇里面的人到底是是谁。

　　宁宁在马车里忽然轻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秋可挠头“什么人？”

　　“他们等的人是谁？”宁宁语气平缓地重复了一遍。

　　“是大夫。”秋可反应过来马上回复道，她刚才掀帘子看了，是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哦。”宁宁的声音难掩失落。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宁宁的身躯也微微摇晃，她手忍不住扶着旁边的窗口，帘子被风吹起，露出她的侧颜。

　　蔡文林余光看到后，却皱着眉将帘子放好，“风大，你往里面坐一下。”

　　宁宁察觉到帘子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后，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他的话。

　　好在，蔡文林也能习惯她这种态度，确定她不会再掀帘子，他才放心地驱马前行，可时不时还是会回头看过来。

　　顾虑着她身体的承受能力，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晚上太阳落山时，他们才刚过连城的城门。

　　听着守城门的官兵大喊：“都快点，要关城门了，后面再不过就明日再来。”

　　随之而来的是闹哄哄的嬉闹声，人们火急火燎的赶路声，置身在这喧闹中央，宁宁的思绪忍不住放空。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内心的遗憾像浪潮一样翻涌开来，她微微颤着唇，有些无措。

　　马车驶向寂静的官道，离连城也是越来越远了，宁宁轻声开口：“后面有人吗？”

　　秋可知道她这是在问自己，她连忙探头往马车后面望去，第八次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人朝这个方向来。”

　　“小姐，奴婢能问您个问题吗？”秋可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问道。

　　宁宁苍白的唇瓣微动，“你是不是想问我等的人是谁？”

　　秋可：“是的，小姐您真聪明。”

　　“我啊……谁也没等。”宁宁将脑袋轻轻靠在车壁上，声音轻得让人听不到。

　　日落，身后的连城，城门已经按时关闭。

　　将赶来的男人拦在了城里，只见他不停地问着官兵能不能通融一下，旁边已经有好多路人投来了奇怪的视线。

　　官兵将他递过来的银子推了回去，面无表情地说：“请明日再来，城门已经关闭了。”

　　他的话说完后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丝毫要离开的准备。

　　他一手牵着马，就站在原地，好看的唇形却微微抿着，眸光看向城门，似乎透过城门看见了什么一般，眼里的露出眷恋的神色。

　　第二次了。

　　第一次还知道留封信给他。

　　可是这次却连个口信都没让人留给他，一想到这里陈西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想要怪她不辞而别，可内心翻涌的疼痛却告诉他，他舍不得去怪她。

　　他现在只想见到她，问一下她的眼睛疼不疼，就算她哭了也没关系，他会一直哄着，直到好了为止。

　　错的不是宁宁，也不是害她的人，是他自己，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

　　她的眼睛都流血了，那得多疼啊！一想到这，陈西的脸色蓦地煞白。

　　他昨晚很晚才到家，了解清楚的事情原委后，骑着马冒着雨连夜回到县上，天亮的时候才问到他们是去了如意客栈。

　　他赶去如意客栈，可是那里已经人去房空了，陈西没有办法，只得咬着牙骑马追了过来。

　　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永远都是晚了这一步。

　　他还是和他的小姑娘错过了。

　　陈西将额前打结的头撸上去，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本来英俊的脸庞因为没有血色，眼底泛着青黑而显得落魄。

　　他牵着马置身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可越是这种人声鼎沸的时候，他的心就越是空落落的。

　　在喧闹的街市里，谁也不知道，有个人丢了心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