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仔》九蛇之蟒

1、缘起

　　惠颖缩着身子和一大家子躺在不足15平的群租房里，当隔壁传来叮叮咚咚地洗漱声的时候，惠颖知道等下母亲就会来叫醒自己。
　　果不其然，当母亲轻轻地推着手臂，惠颖就顺势睁开眼睛，拿起牙刷下楼，就蹲在下水道旁，用牙刷仔细地一颗颗刷干净。
　　毕竟等下要去湾仔去卖口香糖。
　　而湾仔那个地方出入的，要么是光鲜亮丽的明星，要么是些上流人物，反正都是一群有钱人。
　　所以要是不打扮的干净整洁些，东西多半卖不出去，白白送生意给其他卖东西的人。
　　漱完口，惠颖站在这里唯一的镜子面前，一簇一簇地扎好辫子，检查好没有什么不妥后，拿起脚边的纸盒子，套在身上。
　　“我去湾仔了”
　　走在去码头的路上，传来的是粤语和英语交杂的声音，入眼的是电车和老爷车，但更多的还是步行的人们。
　　没错这就是1972的香港，但惠颖却是2020年的惠颖。
　　为什么2020年的惠颖会在1972的香港，跨越的不只是地区，更是48年的时光，这其中的原因，惠颖也想不明白。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天，做着普通的事情，醒来就成了香港的惠颖。
　　更令人窒息的是，由于刚到香港没多久，父亲就被人骗的身无分文，只能在楼道旁打了个棚子，一大家子勉强住着。
　　祸不当行，当年的台风将香港的一半地区都扫平了，家里的棚子也没能幸免。
　　没了住所，便只能暂时在楼道打地铺，饿了便和弟弟妹妹一起去街上讨饭吃，刚开始还会不好意思，所以也讨不到吃得。
　　可是饿的实在受不了，惠颖也只能抛去脸皮，看到一户人家就敲门讨饭，可就算这样，也是饱一顿饿一顿的。
　　有一位大姨看见我们实在可怜，就喊我们一起去湾仔那儿讨。
　　湾仔来往的有钱人确实是比较多，讨到的钱也够吃得，还存了些钱，母亲就用存到的钱进了些口香糖、筷子和能发出声音的锤子，装在纸箱里卖。
　　至于为什么是惠颖去。
　　当时香港如果养不起，就把孩子送去学京剧，毕竟在那里还有口饭吃，好歹不会饿死，就这样大姐和大哥被送去学了京剧。
　　从此家里惠颖就成了最大的了，所以这份差事就落到了惠颖身上。
　　到湾仔的时候，码头已经热闹起来了，有穿着时髦的美人挎着包，去时下新颖的西餐厅去吃早餐，有着西装的男子从辉煌的饭店出来，也有穿着简陋去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
　　“卖口香糖，让您能够保持一天清新的口香糖”
　　惠颖沿着街上的饭店叫卖，重点注意那些打扮时髦的人群，看到有人出来了，惠颖就凑上去“先生/小姐，要来一罐口香糖嘛，我这的口香糖能够美牙健齿，保您一天身上都是清香。”
　　经过一上午的叫卖，惠颖箱子里的口香糖也卖了一半。
　　惠颖抱着纸箱子，坐到码头的椅子上，从箱子里拿出母亲准备的馒头，吃着馒头，惠颖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无力感涌上心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虽然比起以前讨饭的时候好些，但是也存不到什么钱。
　　“惠颖，你卖的怎么样”黎禾将身上的盒子脱下来放在脚边上，吃着白嫩的鸡蛋。
　　“我今天还不错，还有些没卖完，下午去戏院里，一起去嘛”
　　惠颖碰了碰黎禾，三两口将手机的馒头塞进嘴里，看着码头还在搬货的工人，突然问黎禾“黎禾，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啊，我想和戏院画报上的明星一样，能穿时髦的衣服，有很多很多钱拿，或者其他的也行，反正，我不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太苦太苦了。”黎禾谈起未来，不由的有些眉飞色舞“你呢，惠颖”
　　“我啊，我也不想过现在的日子了，但是以我家的情况，也是能走一步看一步”
　　“哎，惠颖你看，那个挂着红白条纹的轮船，是哪个国家的”黎禾指向不远处驶来的轮船。
　　惠颖看向黎禾指向的轮船，眯着眼睛仔细一看，挂着红白条纹还有星星的旗帜，惠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用这种样式旗帜的国家只有美国。
　　现在美元和港币的汇率挺高的，如果能够卖给轮船上的美国人，那岂不是能够挣一笔小钱。
　　“黎禾，那是美国的国旗，轮船上的应该是美国人，等下我们到出口处去卖东西，美元现在可值钱了”惠颖挤眉弄眼的示意黎禾。
　　惠颖和黎禾赶紧套上盒子，走到出口处等待，要是晚一会就抢不到好的位置了，在钱面前，谁也不是傻子。
　　刚到出口处不久，就有闻讯的小贩陆续赶来，惠颖和黎禾相视一眼，庆幸自己一看到就赶来了，要是晚一会儿，排在后面估计也卖不到什么。
　　当轮船将舱门缓慢的放下来，惠颖便看见舱门里穿着白色军装的美国海军，当美国海军从轮船上走下来。
　　“selling chewing gum，chewing gum that makes you teeth look good，Gentleman，a can（卖口香糖，能够美牙健齿的口香糖，先生来一罐嘛）”惠颖操着一口较为生涩的英语，向这群美国水兵推销着口香糖。
　　毕竟上世学的是一口哑巴英语，而这一世虽然有时候也讲英语，但更多的还是粤语，能讲成这样也还可以了。
　　几个美国水兵停到惠颖面前，其中一个年轻的水兵往前站了一步，指着纸箱里问“你这里有些什么口味的口香糖，多少钱一罐。”
　　惠颖看着这位水兵，雾霾蓝色的眼睛，长的有些像美国的年轻版莱昂纳多，有些乖乖的感觉。
　　“有经典薄荷味的和新出的柠檬味的口香糖，一罐只要5角1罐先生”惠颖从纸箱里展示两种不同口味的口香糖。
　　年轻版的莱昂纳多纠结了一会，从兜里拿出五角，从盒子里拿出经典口味的口香糖，将手里的美元递给惠颖。
　　听着旁边传来的笑声，惠颖看了一眼在旁边等待的水兵，正在小声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互相挤眉弄眼的。
　　他们笑着推拉着，将一名水兵推着往前了几步，那名水兵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惠颖“嗯，你知道这里的有名红灯区在哪里嘛”
　　红灯区，惠颖有些惊讶他们的直接，但转念一想，美国人在这一方面都比较开放，也就平静下来了，思考起来附近的红灯区。
　　人员来往最多的红灯区还属丽华，推荐人多的应该不会出错。
　　“嗯，这附近最好的红灯区就属丽华了，就在往前面直走400米，装修的最豪华的那家就是了”惠颖帮他们指了个大慨的方向。
　　“谢谢，漂亮的小姑娘”他们勾肩搭背的朝着惠颖指向的方向走去。
　　等到美国水兵们都走完了，惠颖箱子里的口香糖刚好卖完了，惠颖和黎禾抱着空旷的纸盒，回到之前的椅子上。
　　将兜里的美元整齐地叠在一起，大拇指沾些口水，一张张数过去，30美元的话，就相当于300港币，再加上今天上午的话，有400港币。
　　惠颖小心的将钱放在衣服里面的内袋里，香港的古惑仔可不是开玩笑的。
　　惠颖和黎禾在一个岔路口便分道扬镳了，回到群租房里，惠母正在房门外炒菜，看到惠颖回来了，手在围兜上擦了擦“今天生意怎么样”
　　“今天下午一群美国水兵来香港度假，我在码头卖了不少。”惠颖将纸箱放好，从内兜里将钱掏出来递给惠母。
　　惠母将美元和港币分开数了数，走回房内把钱放在衣柜里的盒子里，再把衣柜锁住。
　　“趁那些美国人在这里度假，明天你多带些口香糖去”惠母将菜端进来摆好，用饭勺精准地分好每个人的饭。
　　“好，我明天多去那附近转转”惠颖大口大口的吃着沁香的米饭，配着爽口的酸菜，吃得不亦乐乎。
　　“五姐，那些都美国人长什么样啊”惠泽放下筷子，一脸好奇的看向惠颖。
　　惠颖回想着今天的碰到的美国水兵们，感觉和香港里的外国人没有什么区别“嗯，和香港里的外国人差不多，都是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子”
　　说到这个，惠颖就不禁想起那双特别的雾霾蓝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感觉天空都为他放晴。
　　听到惠颖的回答，惠泽感到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被碗里的饭所吸引，把之前的好奇不知道丢到哪个地方去了。
　　“五妹，去卖口香糖的时候，要小心那些美国兵，不要被他们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前面弄子里李家姑娘，前些年就被一美国兵骗了”惠父严肃的看着惠颖。
　　“嗯知道啦”惠颖不以为然的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怎么可能，现在自己还只是一马平川的小姑娘而已，以他们的倾向起码是那种前凸后翘的才是，父亲怕不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