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天阳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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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出城
天色迷蒙。
十一顾睁开眼，眼前灰蒙蒙一片。
他动了动手想要起身，左臂先传来重物压迫的异样感。
一边掀开头顶的蛋壳一边低头，就见臂弯里蜷缩着一个毛发杂乱的人形幼崽。幼崽还在深睡，小脸挤在一团很是臃肿，不知梦见什么好吃的东西，口水流了他满袖。
十一顾微微蹙眉，下意识想要收回手臂。
但想到什么似的摸了摸胸口，有些出神。伤口已经恢复大半，这幼崽昨日当真给他弄来了生肌丸。
再次低头，他眼里多了一丝复杂，但很快掩去。
他还是抽开袖子，只是动作小心了些，随后将幼崽放回缩小的蛋壳里，盖上另一半，起身离开。
天色大亮。
即将正午的时候，蛋壳里终于传来动静。
“咕噜咕噜~”
嬴宁悠悠转醒，捂着肚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她还有些没醒梦，嘴里砸吧砸吧，不愿意放开梦里的流汁鸡腿。
“醒了就出来吧，肚子不饿吗？”
有人的声音从蛋壳外传进来，嬴宁清醒不少，悄悄探头。
这一探就看见一位大胡子叔叔，正靠坐着旁边的墙壁好整以暇看着她。嬴宁微微一愣，眼底似有不解。
大胡子：“昨天是你给我买的药，忘了？”
经他提醒，嬴宁这才想起来，“嘤咛！”她霎时放下防备从蛋壳里钻出来，抓着他的胳膊往上爬，爬到他胸前，仔仔细细对着之前伤口的位置拍了拍，问道：“嘤咛嘤咛？”
大胡子悬着手欲落未落，面露错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拎起嬴宁的后颈放下来，“我已经大好了，还用不着你担心。”顿了顿，又有些疑惑，“话说你这个小家伙怎么老喜欢踩人？前些天怕我给你下毒的警惕劲儿哪去了？”
嬴宁闻言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个叔叔怎么和前几天不一样。
仔细看了大胡子一会儿，看出他脸上的嫌弃不似作假，立刻鼓了鼓腮帮子，指着他质问。
这一回十一顾就听不懂了。
不过看脸色他还是会的，他猜测小家伙有些不高兴，却不以为意。
就这么小小一只，坐地上也就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再凶也只觉得滑稽。
“行了，看在你破财救我的份上，请你吃顿好的。”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钱包，抛了抛，捞过嬴宁随手揣进怀里就起身往街上走。
嬴宁起飞得猝不及防，探头瞄了一眼地面，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唯恐掉下去，便死死抓着他衣领不撒手。
“喂小鬼，你是想勒死我吗？”
“嘤咛！嘤咛！”
“算了，你想吃什么？吃完之后我就得走了。”
“嘤咛？嘤咛！”
“喂，怎么还挣扎？你不想吃鸡腿吗？”
嬴宁差点忘了，听他说走才想起来，她是要去云镜城的。
钱包里还有好几张饼呢，也不一定非要吃鸡，这个大胡子叔叔看起来不是个好人，还是赶紧离开好了。
于是她松开手，挣扎着想要下地。
十一顾“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并没有如她的意，反而威胁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想我打你屁股就乖乖听话。”
嬴宁一僵，揣度了片刻他的脸色，看起来臭臭的可怕得很，也就哼哼唧唧不敢挣扎了。
十一顾脸色稍霁，“这才像话。”
【这个大胡子怎么这样啊……】
【那是你救命恩人，还打屁股，贱不贱呐！】
【前几天送饼还以为他是个好东西。】
【他的钱不是昨天买药了吗？哪来的又？】
【坑蒙拐骗呗，那乾坤袋一看就不是他的。】
【还以为蛋蛋遇上个好饭票了，听他这意思还得走啊？】
【蛋蛋：我也不想留。】
十一顾带嬴宁来到了“飘香烤鸡”。
这会儿正是饭点，大堂里坐了不少人。
接过执事拿来的菜单后，十一顾放在了嬴宁面前。
嬴宁摸着瘪瘪的钱包不为所动。
十一顾道：“就当是昨天你替我买药的谢礼，点吧，我付钱。”
嬴宁本来有点勉强，但肚子确实很饿，再看见菜单上香脆流汁的鸡腿画，那点勉强就无影无踪了。
“嘤咛？”她试探着指了指一只烤全鸡。
“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多少都可以，吃不完带走。”
他都这么说了，嬴宁觉得自己再拒绝可能就不礼貌了。
于是她指着菜单对着执事大点了一通，“嘤咛嘤咛嘤咛！”这个看起来不错那个也想吃，那就都来上一份，不，两份，反正吃不完还可以带走。
不过，要这么多，大胡子叔叔会不会觉得她很贪心？
嬴宁抽空抬头偷瞧了一眼十一顾，十一顾抱着胸，疑惑地挑了挑眉。“嘤咛~”嬴宁赶紧装作没事的样子，对着他笑了笑。
十一顾一愣，瞥眼望向别处。
【太蠢了蛋蛋！】
【虽然脸还是灰灰的，但小米牙笑起来白白的，甜到我心里了宝……】
【你那是什么肉麻的称呼啊？】
【嘁，不就是几只鸡吗？谁给不起啊？】
【就是就是，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真是刺眼！】
【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一点小恩小惠吃成这副德行，应该让它来我家见见世面！】
【话说，能不能搞点有用的技能给咱们尊贵的会员？比如打赏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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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很快上桌，嬴宁开始大快朵颐。
十一顾点了一壶茶，慢悠悠品着，没有和她争，反而见了她因为腿脚不够长频繁爬上爬下的狼狈后，揪着她的领子丢去桌上。
嬴宁缩了缩脖子，顿时不敢嚼了。
“看什么，吃啊。”十一顾转了个身，打量起了墙上的字画。
嬴宁这才去抓第二只鸡。
店里生意不错，有些嘈杂。
两人身后的另一桌就在咋咋呼呼八卦。
“你听说了没有，贺城主死了。”
“什么？不可能吧？昨天还举行进阶大典呢！”
“我有个朋友，昨天就在大典现场，那变故就发生在贺城主出现之前，变故发生后大典就取消了，庆贺的宾客也四散离开了不少。”
十一顾被闲谈吸引，转着杯子好似在听。
隔壁传来一声长嘶。
“你是说……昨天那场震动？”
“没错，贺城主压根没出现，想来当时就已经失踪了！”
“那也不能证明人就死了啊，你说话当心点。”
“骗你我是你孙子！身首异处，脑袋就在城门上挂着，身体被人剁成肉泥喂了城门口的流浪妖。”
“真的假的，贺城主可入了天光境，能杀他的整个西界屈指可数吧？”
“估计是寻仇，要不然不会赶在进阶大典当天。”
“凶手是何人？”
“没抓到，让他逃了。一说是江湖散修，一说是来观礼的宾客……”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渐低。
【终于听到点儿有意思的消息了。】
【有谁知道死的谁吗？】
【天阳城主，贺名章，天光期，驭兽道，西界战力榜三十六位。】
【天光期啊，可惜了没在现场。】
【众目睽睽取人首级，凶手只能在前三十五名之中吧。】
【不一定吧，多的是游侠散修未入排名，拿钱办事也未可知啊。】
【我的宝！吃得也太快了，小心噎着！】
【喝口水先。】
十一顾回身，给嬴宁倒了一杯水。
“够吃吗？还要不要再加点？”
“嗝儿~”
嬴宁摇了摇头，捧着杯子打了个嗝儿，“嘤咛！”
她指了指没吃完的鸡，对着十一顾拱了拱手。
十一顾扫了一眼桌面大半没动的菜，“你也就这点本事。”
嬴宁炸毛：“嘤嘤！”
十一顾：“行了，打包！”
结过账，十一顾将打包好的饭菜都放入嬴宁的乾坤袋里，还将手里的灵石匀了一大半给她，随后抱着她离开。
刚刚吃完饭，嬴宁还有些晕乎乎，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抓在十一顾胸口，眼睛一张一闭，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
十一顾低头看了她几眼，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一言不发继续在街上闲逛。
等走过第六条街，发现怀里的小东西还没睡着时，他失去了耐心。
“喂小鬼，你到底睡不睡？”他把人放在桥墩上，轻轻戳了戳眼前发面馒头似的脸。
戳完之后捏了捏指头觉得还挺软，又戳了戳。
“嘤？”
嬴宁觉得不舒服，皱着眉把人推开，可不知道自己正坐在桥墩上，一仰头就滑下去。
十一顾眼疾手快将人捞住，放回地上，自己也跟着蹲下，没有废话：“小鬼，我要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嘤咛？”
嬴宁迷茫片刻，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也要走了！
反应过来她立刻和眼前的大胡子叔叔解释道，“嘤咛嘤咛。”
十一顾见她拍了拍自己又点点头，揣测她说的应该是“我听懂了”之类的，于是也就没再解释，而是拍了拍她的乾坤袋，“饿了里头有饭吃，没饭了自己拿钱去买，花完了你就回妖戏团吧，至少不会饿死。”
嬴宁一愣：“嘤咛？”
十一顾和她大眼对小眼了一会儿，忽然“啧”了一声，捞起她起身，“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城门口吧。”
城门口，出去确实要经过。
嬴宁正要去，没有挣扎。
片刻后城东门，同样的告别又再次上演。
十一顾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嬴宁出于礼貌都听完了。
好不容易等他转身，嬴宁长舒一口气，取出那张去云镜城的地图，对着地图看了几眼，抬头又看了看城门上的字，然后将地图塞回胸口，拍了拍正式出发。
大胡子叔叔就在她前头不远处，看起来好像是跟她同一个方向，也是要出城。
嬴宁有些好奇地觑了一眼，但没有上去搭话，只是走自己的路。
可走到城门口时，大胡子叔叔自己停了下来。
他转头，脸上的表情是嬴宁看不懂的复杂。嬴宁又好奇又疑惑，但还是忍下，继续往前走。
这次没走两步，大胡子叔叔就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干什么？又跟着我？”
“嘤咛？”嬴宁抠了抠自己的脸，显而易见的疑惑。
“你这是什么表情？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想跟着我蹭吃蹭喝？”
“昂？”过于疑惑，都冒出了新词。
嬴宁回想了一下大胡子叔叔说的话，觉得他应该是误会了，于是指了指城门又指了指自己，“嘤咛嘤咛。”
“我是要出城没错，但你跟着我不合适。”十一顾蹲了下来，耐着性子解释。
“嘤咛！”嬴宁使劲拍了拍自己。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说过的吧，我习惯了一个人，出了城就是荒郊野外，你跟着我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留在城里。”十一顾有些急了。
“嘤咛！嘤咛！”听他说的和自己完全对不上，嬴宁也有些急了。
“嘶，你还急了你？”十一顾不耐，盯着嬴宁看了一会儿，不耐化作无奈，“我答应有空回来看你行了吧？”
“嘤咛？”嬴宁又急又躁，跺了跺脚说出一长串嘤语，连带着比比划划，看起来像是讲什么大道理。
十一顾一边说一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有事在身，绝对不可能带上你这个拖油瓶，你要真舍不得，要不你送我一程？或者我送你也行……”
【你知道个屁，完毕。】
【到底是谁听不懂人话啊？】
【哈哈哈哈！笑得我捶桌！】
【笑死了，感觉再磨一会儿，这大胡子就要把蛋带走了。】
【蛋蛋：我该怎么让他知道，是我自己要出城，跟他没半点关系呢？】
“嘤嘤……”嬴宁已经彻底放弃了。
她长叹一口气，只当十一顾不存在，摇了摇头自己往前走。
十一顾起身，“喂，你知道我去哪儿吗还自己先走了？”
嬴宁背着蛋壳，走得异常坚定，对他完全不理会。
十一顾气笑了，却也不见他真做什么，半晌，只是挠了挠头，认命一般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天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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