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养宝贝蛋》青山瑟瑟

22、灯中妖

　　嬴宁顺着说话声回头，好奇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叔……爷爷。
　　他的头发虽然是黑的，但脸上的褶子却不少，个子不高，瘦巴巴的，莫名让她想到昨天晚上吃的干牛肉，眼睛很大很圆，和她的拳头一样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转得这么快？

　　“你是？”云何住并没有什么表情。
　　“哦，在下仙月城李寒江，之前在天阳城时侥幸与云城主见过一面，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出了那桩子意外，实在……”
　　“我有事在身，道友有话不妨直说。”云何住打断。
　　“呃，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在下听闻城主府中内宅和睦，想向城主取取经……”

　　嬴宁听着听着忽然失去了听觉。
　　反应过来是漂亮叔叔捂住了她的耳朵，然后见他嘴唇张合说了些什么，就立刻转身继续往前走了。那位大眼爷爷还站在原地，不停吹胡子瞪眼，看起来很不开心。
　　她再次听见声音，漂亮叔叔正在和管事说话。
　　“你们主君和这个李大眼还有交情？”云何住问。
　　“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我杨氏每年炼制飞行宝器的异兽骸骨，有三成都是他们仙月城提供的，李家又是仙月城有名的驯兽世家，他这回来就是交货的。”管事回答。
　　“仙月城。”云何住念了一句，没再说其他。

　　“嘤咛。”李大眼。
　　“你说什么？”云何住回神。
　　嬴宁指着不远处的大眼爷爷，重复：“嘤咛。”李大眼！
　　云何住皱眉：“谁教你说的？”
　　嬴宁伸出一根指头，直指他的鼻子。
　　云何住回想了片刻，发现还真有这回事，神色有些怪异：“你何时挣脱了我的禁制？何人教你如此？”
　　嬴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云何住读出答案：“不可以如此当面无礼。”
　　嬴宁疑惑：“嘤咛？”为什么你可以？
　　云何住：“我当面了吗？分明是背面。”
　　嬴宁：“……”

　　【虽然不知道蛋蛋说了什么，但看起来好像被上了一课的样子。】
　　【这个云何住，屑里屑气的。】
　　【云何住哪儿都好，就是好女色这一点不好。】
　　【试问在座的各位有他这条件谁不是三妻四妾三夫四侍的？】
　　【可他看着浓眉大眼，看起来并非这种人，矛盾。】
　　【咦，这个李大眼，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
　　【李寒江？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当初斩杀玉京子的几位豪杰之一，经报还是热乎的，怎么就忘了？】

　　阙楼之上，丝竹悦耳，香雾弥漫。
　　嬴宁和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子同坐一桌，时不时晃晃腿左瞧右看。
　　桌上的其他人都穿得光鲜亮丽，就她一个破布烂衫还赤着脚，但因为是云何住带来的，其他孩子也不敢太怠慢，但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是少不了的。
　　左边一位八九岁大小的女童是个例外。
　　她穿的衣服很厚，行动看起来有些笨重，也不和其他人说话，自己吃自己的，偶尔看嬴宁爬上爬下抓得累人，也会顺带给她夹一点。
　　“嘤咛。”嬴宁端着碗道谢。
　　那女童愣了愣，并没有说话，而是抱住碗筷可劲儿往嘴里扒。
　　嬴宁见了也学着她的样子拿起筷子，但搅来搅去并没搞到几粒米进嘴，许是觉得麻烦，干脆丢了筷子开始用手刨。
　　同桌的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

　　另一边的云何住收回视线，继续回到和旁人的闲聊。

　　如此吃了一会儿，一个仆役打扮的人忽然冲进来，脸上格外焦急：“不好了主君，李仙君，李仙君……出大事了！”
　　满堂宾客，除了小孩桌都因为此番动静停下。
　　云何住身旁一短须中年男修蹙了蹙眉，先是呵斥了那传话的仆役两句，待他冷静下来才继续问道：“哪个李仙君？”
　　“是，就是仙月城驭兽世家，眼睛很大的那位李大……李仙君啊！”仆役比比划划。
　　不过一会儿杨阶就想起来，平静道：“哦，他出了何事？”
　　仆役脸上无端冒出两团红晕，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他，他被人扒了裤子，吊在东阙的钟楼之上，还……还……”
　　杨阶沉脸：“如何支支吾吾？快说。”
　　那仆役扫了眼周围神色各异的宾客，一咬牙：“还被人在命根子上刻了符文！”
　　杨阶：“何人造次？还不快给他取下来。”
　　仆役：“就是取不下来才求到主君这儿的，那造次之人修为远甚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众位宾客议论纷纷。
　　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告奋勇：“杨老，不如我去瞧瞧到底有何蹊跷。”
　　杨阶起身：“是我杨家招待不周，要去也是我去。”
　　“那要去大家一起吧！”
　　“行啊行啊。”
　　云何住：“……”

　　嬴宁吃得好好的，耳听隔壁起了骚乱，一抬眼原本在吃席的大人跑了个一干二净。
　　“嘤咛？”她好奇，溜下凳子准备跟着去看热闹。
　　但走了两步被拽住后颈提了起来，云何住的声音紧跟着在头顶响起：“在这儿看就行了。”
　　嬴宁咬了一口鱼饼，顺着窗户探头探脑，极力往人群蜂拥的方向看，隐约在对面的某个高楼上，看见一条光溜溜的人影。

　　“嘤咛。”李大眼。
　　云何住一愣：“你能看见？”
　　嬴宁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云何住旋即转身，按住她的头往回走：“你继续吃吧，好好吃。”
　　放回座位后他端起嬴宁的碗，给她舀了个腿。
　　嬴宁有些狐疑，但还是乖乖埋头吃起来。

　　云何住回到窗边，负手眺望东楼。
　　此时灵光幕前的不少人已经看出门道。
　　【如此众目睽睽吊在门楼之上，也太那个了吧！】
　　【哟，还真刻着金符啊。】
　　【哇，你们眼神真好，这么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重金求购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这金符怎么瞧着，这么像咒术呢？】
　　【符文上来看，有点像我门的静心咒。】
　　【但做了改动，而且怎么就非得刻在这个地方？】
　　【确是咒术，息阳咒，本座早年游历西界时，曾经给人下过。】
　　【哦？展开说说。】
　　【中此咒者，往后余生都不能再近女色，一旦支棱起来，就会生不如死，支棱超过十次，禁制就会爆裂。】
　　【爆裂的结果是？】
　　【不死也得残啊，这还用问？】
　　【嘶，不能细想不能细想。】

　　【死倒还好，残了岂不是生不如死？】
　　【啧啧，这老东西得罪谁了这是，居然被人公开处刑？】
　　【此人颇为好色，许是哪位内宅妇人的故旧寻仇吧？】

　　“嘤咛？”
　　一道幼嫩的声音从窗角下响起。
　　云何住循声低头，就见一只团子正趴在窗沿上，望着人群的方向指指点点。
　　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他伸手把那团子捞起来：“我不是叫你好好吃饭吗？”
　　嬴宁执着地指着窗外：“嘤咛嘤咛。”
　　云何住：“大胡子叔叔？你看见他了？”
　　嬴宁点点头。
　　云何住转向她所指的方向，果然见一个和她相似打扮的络腮胡子半隐在一块假山之后。
　　似是想到什么，云何住的眉心渐渐蹙拢。

　　东安酒楼。
　　有人也认出那假山后的人：“那不是大胡子吗？他怎么来这儿了？”
　　陆家女君：“看他鬼鬼祟祟，该不会是他下的手？”
　　毛线女修：“他之前说的私事原来就是寻仇啊！”
　　抱剑男修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此人鲁直，若是他的话多半会直接斩断脑袋，再不济碎尸万段。”
　　陆家女君：“什么啊，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痦子男修指了指抱剑男修：“这位道友你说得对，可在经过吴大娘子那番际遇后，或许他改变了行事的法子呢？”
　　毛线女修挠了挠下巴：“若真是大胡子所为，他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这李大眼抢了他老婆？”
　　陆家女君点点头：“不无道理。”

　　云何住收回视线：“你看错了，回去吃饭。”
　　“嘤咛嘤咛！”嬴宁晃着腿极力挣扎，她想下地。
　　“这么想跑是吃饱了吗？”
　　“咕噜……”肚子传出响声，嬴宁纠结片刻，选择了屈服。

　　这次她是自己回到座位上的。
　　她扫了眼桌面寻找刚才吃过的鱼饼，发现已经转到对桌，而且就只剩最后一个。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弄桌面，时不时叫两声转移一下其他人的注意。
　　终于，那块鱼饼游到了她面前。
　　她站起身，够了够，没够着。她又挪到凳子边缘，极力把手伸到最长。但脚下的凳子受不住她的挣扎，在她往前时渐渐后退。
　　嬴宁满心满眼都盯着近在咫尺的鱼饼，压根没发现自己翻车在即。

　　就在嬴宁滑出桌面的前一刻，一只黑色的鱼鳍猝然出现，及时堵在凳脚之后。
　　凳子稳稳停住，嬴宁也成功将那块鱼饼抓进手里。
　　“嘤咛嘤咛！”
　　她坐下来满足地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

　　不多久，出去的大人们渐次回来。
　　杨阶见云何住稳稳坐在位上，不由和他说起刚才的趣事。
　　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廊桥上的祈愿灯。
　　杨阶不仅想在府内为他的小儿祈福，还想在城内举办一场盛大的放灯盛宴，与城中众修结善，为小儿谋福祉。
　　云何住没有答应，他拒绝得很干脆。

　　“我知城主对那灯中的妖物有所忌惮，”杨阶信心十足，“城主放心，我手中握有灭杀那灯中妖物的绝技，只要它现身，保管让它有来无回。”
　　“杨老何以此言？”
　　“哈哈哈，不瞒城主，前几日哄睡我家小郎时，那妖物就来过一次，与它交手的过程中，我偶然发现它对小儿啼哭格外敏感，事后便炼制出一面以小儿啼哭为引的养魂幡。”他抬手祭出一面小旗。
　　“何用？”云何住问。
　　“城主可知那妖物的邪门之处在哪儿？”杨阶没有回答。
　　“阻滞经脉断绝灵力，众人皆知。”
　　“没错，”杨阶道，“但小儿却不在此列。”

　　云何住下意识往嬴宁那桌看了一眼，倏然起身：“我想起还有一桩要事，告辞。”
　　“城主这是做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杨阶抓住他不让他走，“难道城主就不想知道那妖物究竟长什么样，不想将其绳之以法还云镜城一个太平吗？”

　　阙楼外的宫灯忽然起了一阵急旋。
　　一道暗影从天际倏然而至，眨眼飞入阙楼之中。

　　云何住冷脸拂开：“所以你就以那些幼童做饵？”
　　杨阶一愣：“做饵？城主误会了，我只是想……”

　　话未说完，大殿的门窗骤然碎裂。
　　“啪擦——”
　　云何住抬手打出一道灵光，将毫无察觉的一桌幼童笼于罩光之中。
　　灰色的暗影如同决堤而下的洪水冲入殿中，眨眼化作无数利刃刺破所有照明珠。
　　瞬息之内，殿内便被黑暗吞没。

　　“怎么回事？”
　　“我的经脉！”
　　“灵力无法调用分毫！”
　　有人立刻打出一道法诀，至多不过飞出去半身便如泥牛入海消弭无形。修为差些的便经脉阻滞，好些的也无能脱逃。

　　嬴宁恍惚间感觉眼前一黑，再抬头发现脑袋上多了一面光罩，像倒扣的碗一样。
　　光罩之外一片漆黑，看不见一个人，桌上有几个小孩子当场吓得嚎啕大哭。

　　嬴宁没有哭，她好奇地四处张望，隐约看见一条波光粼粼的鱼影从光罩之外一闪而过。
　　它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像猫咪一样，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眼睛圆润而有神，绕着光罩徘徊不去。
　　“嘤咛！”
　　嬴宁拍了拍隔壁的姐姐，指着头顶的金色鱼影示意她看。
　　那女童看着安安静静光秃一片的光罩，目露迷茫：“你别怕，可能是照明珠坏了在修，等会儿就好了。”
　　说罢她继续往嘴里扒饭。
　　嬴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嚎啕大哭的其他人，一脸疑惑。

　　光罩之外，众人眼前也出现一条鱼，但和嬴宁所见有些出入——
　　一只九尾黑鱼正在光罩之外徘徊不去。
　　它龇着锯齿一般的獠牙，每每转身之时都目露凶光，恨不能将光罩里的东西拆解入腹。
　　随着光罩中传出的哭声越来越嘹亮，那条黑鱼逐渐暴躁，红着双眼摇动鱼尾狠戾鞭挞。

　　“还请诸位留意，莫要让它跑了。”
　　杨阶上前一步，手中的养魂幡便如离弦之箭飞入光罩之中。
　　“孩子们，快催动此幡破了这妖邪的诅咒！云镜城的太平就在你们手中了！”
　　话音里含着两分颤抖，显然激动难掩。

　　更新了，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