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唐（《康熙大帝之惊风密雨》穿）》猫猫2008

4、自然随缘

　　歌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间，别是人间好时节。

　　佛法自然，一切随缘。一曲《春歌》虽是唱诵佛曲，但儒释道三教在引导人平衡心态、控制物我的层面却有相通之处。弹指一挥间，一年多的山中岁月对我来说的确是“人间好时节”，心无旁骛，每日都似有清扬之气涤荡内心，总觉心下无尘，安然清明。我就好像到达了一个时间根本没有来过的世外桃源，原本对那山外大清世界保持的幻想似乎也淡然了许多。只可惜如此安逸却令我忘了康熙初年虽然不是多事之秋，但也是天下初定、风波未平之时。大环境中的微妙变化又岂能容许世外桃源的存在？

　　一个原是循规蹈矩上班下班的平凡女子，如今又老老实实当起终南山香积寺中资格最小的“小师妹”！一年多来，听经学武，劳作修行；看到满纸的繁体字不再眼晕，不能天天沐浴也逐渐习惯；寺院生活，自是清苦，有时难免想家，想念各种现代化给予的方便。不过没想到自己还真是与武术投缘，武功进步神速，连云娘都惊讶不已。有时我杂糅了跆拳道步伐踢法的招式竟然也能胜过她三招两式的。

　　胡宫山、云娘自不必说，总是耐心对我详加指点，连并不总在山中的二师兄于尚贤也对我关照有加。听云娘闲谈提及，二师兄曾在京城一王府中受西席之聘。他本是终南山一带世家之后，十岁上于家突遭横祸，一场大火吞没了他的家人。而当时幸运的是，于师兄在火灾发生之前两天被他的娘亲带到寺中，托付给未了师傅教习武功。因此二师兄才得以长成文武全才。既是如此，那么于师兄作王府的先生应该也是与胡师兄一样有所作为了？一想到这些，我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们究竟背负着什么样的任务？难道是“反清复明”吗？未了师傅除了每日早课诵经讲解，日常并不多见，更不用说看到他教授弟子们武功了。不知师傅的武功到底有多么的高深莫测？我心中无事，闲余时间总是抓紧勤学功夫，却总觉得练功之时被不知来自何处的一道目光监督着。这诸多疑惑，令我始终觉得，如今虽然与胡宫山、云娘、于尚贤成了同门师兄妹，可他们之间一定有我所不知的隐密，直到有一天寂静幽闭的山中寺院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来者中一人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听起来像是云贵一带方言；另一人却是一口京片子，指明要拜见未了师傅。如今已是康熙九年春天，想想历史上这正是三藩与清廷的矛盾日渐明显的时候。一听来人是云贵口音，我不由心中一动，隐隐觉得长久以来的猜测恐怕要得到证实，似乎有种要迎接大事的直觉。果不其然，大师兄领着来客到了后堂。紧接着堂中当值的几位小师兄便掩门退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二师兄也被请了来。我还是禁不住好奇探问云娘，云娘神色不定，却只答说“不知”。我有些半信半疑，想要再问，可看着云娘一脸担忧之色便不再作声。

　　现代人总被各种电子通讯设备包围，身边总免不了各种声音，耳边总避不了各色言语。人人都在高谈阔论，却也人人都在抱怨噪声太多，都在暗叹无人理解。可古之人又太静了！此地群山环抱，每日鸟语虫鸣相伴，寺中暮鼓晨钟，诵经练武——我的耳朵还算有运转的时候，只嘴巴却比从前不知轻闲了多少。想想如果时间真把我遗忘到某一个四方院子里做个大家闺秀什么的，估计我的五官多一半都要下岗赋闲了。现代人被迫千言万语，言不由衷；而古之人却是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我也在逐渐习惯别人的沉默和自己的沉默了吧，还是去练剑吧。

　　师傅虽未直接教我，可从大师兄教我的武功来看，师傅虽是佛门弟子，武功源流却并不拘泥于少林，反而云娘和我因是女流，偏于道门一派的剑术是我们主要修习的武功。也许是师傅阅人无数，也许是大师兄别具慧眼，摸透了我和云娘不同的脾性。一样是大师兄教导出来的云娘武功风格偏于犀利迅捷，而我则偏于圆转变化。事实证明因材施教的确效果不凡，我极爱太极剑法，使得最能纯熟随意的也是太极剑法，连师傅也曾颔首夸赞过“难得难得”。哎，师傅，未了师傅。《红楼梦》中《好了歌》有云：好即是了，了即是好。师傅法号上未下了，到底何事未了，而未了又如何？今日之客难道也是未了之事？大师兄胡宫山，胡宫山在小说中似与明末遗民有所牵连——只恨自己只读小说快意，却未查究史籍，斯人斯事，如何可了？而自己这番阴差阳错，又如何了断？我不由心中一阵烦乱，手中剑不再圆转划圈，把持不住地步伐不断加快，身形也越转越快，手上的力道加大，已能渐渐感到虎口生疼，却有些自虐的不想停止，心中只盼竟能就此昏晕过去，此地只当从未来过。

　　突然，发觉有剑风袭来，强劲无比，自己的剑已被此剑风裹挟，不由自主地打转，不能为我所控，脱手而去，而自己也不能站稳，连连后退，正仰身欲倒时，一双大手及时拽住了我的双臂把我拉直了起来。惊魂稍定，抬眼看时，正对上一双眼目光如炬，竟是于师兄！我心中更是一惊，两手一抬，从二师兄的双臂间跳了开来，只觉尴尬无比，低头不语，耳边却传来一声浅笑。我有些不知所措，奇怪二师兄怎么也一声不响，抬头来寻他时，却见于师兄拿着两把剑朝我走来，又将其中一把递还给我。原来刚才是他出剑阻止了我，而他的剑也因旋转所带出的离心劲力过大脱手了。刚才我必是狂乱无比了。

　　“小师妹，太极剑意何时改弦更张了？”于师兄戏言道。我只低头做小学生认错状。于师兄又是一笑：“看你也不是贪多求快之人。我看着倒像是心神慌乱——”。他停下不说，我纳闷的抬起头，发现于师兄正盯视着我，不由脸上一红。

　　“今日南来之客已下山了，求结善缘而来，少不得要我们作些法事；并非人事，更未曾听说要找什么人啊。放心。哦，对了，师傅在后堂等着我们呢。”于师兄说完竟拍了拍我的肩膀信步离去。“找什么人？”什么意思？“结善缘？”我呆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赶紧跟上于师兄来到后堂。

　　到得后堂，只见云娘也已侍立一侧；大师兄站在一旁，不知为何神色焦虑。于师兄向师傅恭身一揖便退到一边。我双手合十上前向师傅行礼，问道：“师傅，不知有何吩咐？”师傅面色如常，缓缓说道：“慕唐，入得山门，有一年了多了吧？”我有些诧异：“是……”

　　师傅看了看大师兄，“为师看出你是个可造之材，这一年多进益良多，为师深感欣慰。这也是你大师兄悉心指导，师兄师姐也对你多有帮扶。”我赶紧答道：“慕唐幸得师傅照顾。”师傅没容我多说，继续说：“你性格颇为沉静，习武又很用心。不过尚缺历练，为师只怕你拘泥于武功招式，不善使用。那便如整日诵经却不求甚解，岂可了悟解脱？为师打算命你跟随尚贤进京，令尚贤为你谋一差事，历练一下，多看多听。你可明白？”

　　我惊讶莫名，只觉心脏狂跳：“弟子明白。多谢师傅。只是慕唐身为女流，恐怕要麻烦二师兄了。”师傅沉吟了一下说道：“嗯，出门在外，还是以男子装扮示人，便宜行事。这也要看你如何随机应变了。”转脸对于师兄吩咐道：“尚贤，你要多多照顾你小师妹，不可鲁莽行事。收拾一下，你二人明日就动身吧。”胡师兄一听似乎大惊：“师傅——小师妹初学乍练，还是让她在山中继续修习吧。上京的事……”师傅却打断大师兄：“不必多言。别忘了，明日你也要带同云娘下山的。”云娘一听也是一脸的惊异：“师傅，不知……”未了师傅简单答道：“跟着你大师兄吧。为师有些累了，你们也该打点行装，早些歇息去吧。”胡师兄一脸欲言又止，于师兄看来倒气定神闲。云娘似乎因为可以下山有些兴奋，我却如突遭变故，不知所措。明天，明天就要上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