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海波平》望皎皎

1、第一章：归长安

　　天昌门外。
　　近日等待通关检验的百姓们愈发多了起来，其中夹杂的异域面孔也繁多。此时已近正午，火辣辣的太阳高高悬在天空，长长的队列望不到尽头，颇为考验人的耐心。人们止不住地擦汗，抱怨着这炎日对人的折磨。长队中稍靠前的一辆不起眼马车，久久未曾发出声响，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盘问和检查。两名侍从亦是站的笔直，丝毫不惧烈日。
　　忽然城门大开，门口的士兵纷纷散开，列队整齐。百姓们窃窃私语，猜测是哪位人物要出城。马车旁的一侍从轻轻叩击了一下车窗，车内人略微掀开布帘，以示自己知晓。十余匹骏马自城中疾驰出，为首的那位着一身红衣，像是一团飞速移动的火焰。一行人很快找到了想要找的马车，他们的到来驱散了马车前后的百姓，恰恰包围了马车。为首的先跳下骏马，径直想要钻入马车，却生生止步在门帘处，改为马车一侧的小窗。
　　那人容颜夺目，让人过目不忘。有幸见过四皇子的百姓很快认出这身着红衣的男子正是当今四皇子。人群很快变得嘈杂，更有甚者希望离四皇子近些。眼看着马车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小，四皇子皱了皱眉，摆手示意士兵们维护秩序。四皇子整了整衣袍，绷不住一张笑脸，掀开了那片布帘。“逐光，是我呀。”他伸着脑袋想要凑着那人更近些，被他喊的那人很快绽开了一抹笑。“我知道的，阿襄。”四皇子笑着笑着撇撇嘴，倏然间红了眼眶：“逐光，我好想你。”那人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身侧。
　　四皇子匆匆抹了抹眼角，示意侍从可以进城了，随即钻进了马车中。他一屁股坐在了舒昉的身边，贴他贴得紧紧的；手臂也紧紧地缠着舒昉的，脑袋更是贴紧了舒昉的肩膀。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他才声音闷闷地说：“逐光，我真的好想你。”舒昉被他紧紧缠着，不由得笑出声：“我也很想你。”楚襄的情绪并没有好转，他用力蹭蹭脑袋，嗅着舒昉衣服上淡淡的沉香味道才慢慢稳住情绪。舒昉并不做声，安静地等着楚襄恢复。“我们都七年没有见面了。那些书信根本不够看的。”楚襄声音小小的。舒昉腾出一只手，轻柔地摸了摸楚襄的脑袋：“都过去了。我现在，回来了。”楚襄拉下舒昉的手，攥在手里，暗自发狠：“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目睹四皇子心绪变化如此大的百姓们，纷纷咋舌。四皇子虽年仅十五岁，可到底是太子殿下的胞弟，历来因和太子殿下相似的沉稳性子而在朝堂颇受夸赞。数位太傅都曾夸奖四皇子虽年幼，但行事风格稳健，和太子殿下如出一辙。能让四皇子这么情表于形的到底是哪位呢？
　　马车无需检查盘问，一路急行，很快到了当今的太子府。
　　舒昉意识到马车停下，下意识朝外看了一眼，瞬时惊住了。他转头无声地询问楚襄为何马车会停在太子殿下府邸之外。楚襄不愿意和舒昉分开，依旧黏黏糊糊地挨着舒昉。接收到舒昉询问的眼神之后，解释道：“太子哥哥早几年就出宫建府了，他这可好看了。我的府邸要等明年才能建好。”他顿了顿，“昔日的府邸还是...”舒昉沉默了一下：“我住在这里，是以何种身份？”楚襄依旧是黏黏糊糊的样子：“太子哥哥吩咐了，你只管住下就好了，剩余的事情他来解决。”
　　下车时，两人正面对着，才发现彼此的变化有多大。楚襄相貌愈发出众，身量抽长，看着比舒昉只低了头顶。而舒昉没有了幼时的活泼劲，添了份清淡。而舒昉的身体颇显消瘦，皮肤白皙之余，相貌更为精致，倒显得整个人灵动非常，有点玄仙的意致。楚襄捏着舒昉的手，带他进了奢靡至极的太子府邸。
　　舒昉的住所就在太子寝殿旁边的仪贤殿，称得上是百殿之中。楚襄带着管家安顿好舒昉，又贴着舒昉好一会儿，念及天色渐晚才不情不愿地离开。离开前还百般嘱咐江管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舒昉。管家擦擦额头沁出的汗水，寻思着这话太子殿下早在半月之前就开始念叨了。彼时他壮着胆子问了句应以何等规格招待舒公子。太子殿下愣怔了片刻，道：“以太子妃规格。”管家属实吓到了，慌忙安排下去。这仪贤殿正是未来太子妃的居所，连同舒昉的一切供应都是按着太子妃的规格准备的。而舒昉的昭明昭云两位侍从都有自己的居所，可见太子殿下对这位舒公子的重视。江管家擦擦汗，步步紧跟在舒昉的身侧。
　　此时，天边的晚霞已然成了赤色，舒昉静立在亭中，不知道看向何处。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管家：“太子殿下何时归府？”管家想了想，谨慎地回答：“太子殿下事务繁多，归府时多是深夜了。”话音未落，管家便瞧见太子的身影自远及近，愈发清晰。显然舒昉也看到了，整个人放松下来，嘴角噙着笑，倒是让管家看懵了。太子殿下今日竟回府这么早？舒公子这么淡漠的人笑起来竟有百花齐盛之姿？
　　这短短几秒钟，太子殿下已至。舒昉正欲开口，却被太子殿下一拥入怀。舒昉比楚晏稍矮，恰好容他把脸埋在楚晏的肩窝。楚晏发狠想要拥怀中人入骨，却舍不得伤他半分。舒昉怆然泪至，亦是拥紧了楚晏。这一刻，七年的艰辛苦楚皆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