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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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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曾经我是那么想。
张开手臂。
以飞翔的姿势去拥抱你。
紧紧地。
02
无所谓了。
无所谓被误解,被讨厌,被排挤,被嘲笑、被忽视……
就像凌迟处死的犯人,到了最后,血肉模糊的身体对刀刃的削剥只是反射性地微微一震,半透明的肉片在地上糜烂,附着在过去被割下来的肉片的蛆上 。
看过一篇文章,作者说好想回到过去,他不停地释怀过去,说那是美好善良纯真的年代。他说如果回到过去……
对于我,那是可怕的假设。
如果可以去过去,那么我是无处可去的了。并没有现在比过去生活得好的意思,而是现在离死亡更近,随着年岁慢慢逼近衰老的日期,解脱的日期。
不是不想自我了断,只是还残存着希冀的橙色火星,在细小幽微的地方挣扎,被风吹得微微摇动。
每每站在屋檐边,风将腿肚子吹得微微抽痛,就想站得再久一点,再久一点,直到完全失去知觉,木然地落下,没有挣扎,没有尖叫,只是静静地消亡。
但只是脑袋不断嗡嗡地叫,视线交错。笔直的高度让人产生听见风呼啸过耳边坠落的错觉,零散的金属晾衣架像是叉子一样钻进大楼的身体,越钻越深,从幽暗的洞里汩汩地流出鲜艳的红色,黏腻而芳香。红色像是迅猛繁殖的细菌急速布满亮闪闪的衣架,从周边蔓延至最外,衣架的钩子刺穿了我的脖子,身体因重力的拉扯缓缓下沉,将整个衣架框弯成一个弧度。颈间被撕破的皮肤露出起伏跳动的气管,我听得见喉咙被撕刮的呼吸声——
如果我跳下去,或许就会被这些障碍物撕裂了身躯。
身首异处并面目全非。
瞬间我全身一震,心脏被攫得吱吱作响,我闭上了眼睛,驻留在七月闷热的暖风中,气息微弱。
“生”早已经不在意我,现在“死”也会对我嗤之以鼻了。
我太优柔寡断,踌躇不定。
作为结果。
他们都不要我了。
03
白光烧干了粘腻的眼睑,眼珠被夹在缝隙的光线刺伤,震颤一瞬,像是胶片上的影像慢慢浮现——眼前的景象。用手去抓浮游在阳光中的尘埃,依然什么也抓不到。
到学校的时候,还没有开校门。零零碎碎的学生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说笑,谈论题目,嬉笑。
有几张熟悉的脸,在我的视野里侧脸或正面的样子。那些正面看到我的,很有默契地都垂下眼帘,将脸微微向旁边转过去,对着面前的人说些什么。
他们围得更拢,生怕我插足进去,玷污了圣土。
我在花坛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翻开英语阅读,埋头背诵。
“This primary school…… ”
眼前的字母模糊,杂乱无章地随意组合。
小孩嬉笑打的声音顺着时光的轨迹传来,抬起头——
几个的小学生从眼前奔跑过去,背景是晕黄色的,大把大把的白色花束在树上照耀,花瓣坠落,飘散了香气。
他们叫着,爸爸妈妈。
我顺着他们奔跑的方向看见了她,她的唇角温润如玉,微微倾斜,可以涵盖无数言语的温柔。
她曾一度让我欢欣鼓舞,自豪不已,与其它同学的身材走形,眼袋肿大,皮肤松弛的母亲相比,她的纤瘦白皙,像是一泓清澈见底的湖,碧绿莹透。
她走过来蹲下身用茉莉香味的湿纸巾擦试我的额头,冰凉的指尖不时轻点我的肌肤。她的手总是那么凉凉的,如一沐清风。相比自己湿热且脏兮兮的双手,总觉得它们洁净得不可思议。
沁流啊,记住女孩子不能那么脏的。她笑着说。
我看着她和那双自己故意弄脏的手,咯咯地笑。
她宠溺地摸摸我的头,随后站起身,牵起我的手走向一辆银白色的车子。坐在前座的男子向我们招了招手。
她凝望车子里的他,像是信徒般地走向他。
沁流,想不想爸爸啊?他打开车门,捧起我的脸。
我原本被她牵着的手落了下来,手心空空,而她那只手则失神地垂在她身体的一侧。
我望向她。
她在看他。
她的眼睛里似乎一朵毒花在繁盛地剥落,树梢上的白花给这支毒花增加了气味。
那是几岁的记忆,却不怎么记得了。
04
一个人走路上学放学,一个人做笔记,一个人看书。
忽视中午那些哇哇乱笑的声音,为了一句无聊的话笑作一团的傻子们。
他们的笑伴随着我的翻书或做题。
偶尔,笑得很大声,翻书便跟着加快,或者一页也翻不下去,思绪混乱。教室里的电风扇摇摇晃晃地打着凉风,背脊被汗水弄湿的衬衫一下子变得冰冷至极,风嗖嗖地穿过衣袖,胸口却堵得严严实实,快要窒息。
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
我其实也想那么傻兮兮地放声大笑,和她们讨论什么都好,即使无聊。
一个人并不孤独,孤独的是一个人看着一群人互相为伴的不孤独。
是我自己作茧自缚,我却要对此讳莫如深。
我的生日的生辰花是槭树,花语是拘谨。
如此,这般。我验应了这句话。
我拘谨得不懂得笑,不懂得交谈。而他们言简意赅地囊括成一个词——乖僻。
刚刚入学的一次放学,正好一个女生同路。她算得上是很健谈的人,一路上我给她的回应却只是沉闷的“嗯。”“对。”“好像吧。”此后,在那条路上就不怎么在有那种偶遇了,即使遇见也是在我无意中看见马路对面的她疾步匆匆的背影,我知道这“疾步匆匆”的含义。
即便如此,起初大家的态度还是宽容的,最多只是在组团活动的时候“无意”地将我搁在一边。
直到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发现我——沈沁流,她的小学同学——也在这个学校时,从那个端点开始,我经过了一个时间段,我总是会在我的视野范围内看见有人捂住半张嘴,对着一旁的人咬耳朵,他们的眼神都是朝向我的。即使到现在,还残留着痕迹。
——她的妈妈啊……
——听说……
——真的?
他们让我在“她的妈妈啊……”这句话里覆没翻滚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并没有害处,却退避三舍——这样的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