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天空的距离》灰白蓝

2、军训

　　校服让好看的人更好看，让平庸的人更平庸，军训服也是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军训服就被陆陆续续地搬到了班上，不待刘南北发话，女生一窝蜂的结伴去了女厕所，个个梳个漂漂亮亮的小辫儿，胳膊挽着胳膊，热闹的像清晨的小鸟。男生们关上门拉起窗帘，赤裸青涩的身体闹成一团，变过声后较为低沉的嗓音大声地叫嚷着，有的艳羡地揩油一把别人初具雏形的肌肉线条，有的坏笑着乘乱拍一下别人紧实的屁股，还有的坦然地拍拍自己圆润凸出的肚皮，本就不通风的教室，这一下搞得臭烘烘的，满是出了汗的味道。
　　江致远双手交叉拽着上衣的衣角，向上一拽，也加入了脱衣服的行列。
　　他的皮肤天生偏白，但是由于他根本没有防晒意识，所以脸和手臂被晒成小麦色，脖颈到锁骨的皮肤一寸寸的变白，再到下面就是他原本的肤色。
　　“操！牛逼！”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的一声惊叹，周围的男生都挤了过来，七嘴八舌道：
　　“兄弟，你这腹肌可以啊，都能看出来有六块了，咋练的？”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我日！”
　　“今天我就是柠檬人，我可太他妈的酸了。”

　　瞿自溪不想脱个衣服都被围观，所以拿到衣服后，跑到教室的角落，电光火石间换好了衣服，现在他穿着军训服坐在江致远旁边，瞥个眼就能看到他裸露的身体：
　　好看的背向后弓起，腰侧没有赘肉，肌肉紧实地潜伏在薄薄的皮肤之下，似有似无的青筋更是为他这个身体增加了几分少年的性感，看着就能感受到身体里伺机待发的、蓬勃的力量。
　　身体的线条匀称而又不夸张，很......牛逼，瞿自溪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反正比他的好看。
　　江致远一边换衣服一边笑骂道：“看看行了啊，动手动脚的，别爱上我，没结果。”换来男生们一致的嘘声。

　　新的座位表安排下来了，江致远和瞿自溪果不其然被安排到了靠窗一组的最后一排，瞿自溪靠窗，江致远靠走廊，前面一排也是一对男生同桌。
　　刚坐到新座位上，江致远前面那个男生就转过头来，大脸盘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唇边还有长短不一的胡须，看起来像油腻的，声音一出来却又是细嗓门，听起来像女生：“你叫啥？我叫张晓，弓长张，春晓的晓，初中部升上来的。”他扶着同桌的肩，把他转过来，“这个是朱毅，毅力的毅，初中跟我一个班的，学霸，贼牛逼。”
　　朱毅长得普通，是放在人群里一眼挑不出来的那种，方方的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细狭的眼睛里装着小小的眼珠，那眼珠一点也不活络，像是颗生锈的珠子卡在上下眼睑之间，年老失修。他点了点头，开口露出带着牙套的牙：“你们好。”
　　“江致远，从S中考进来的。”江致远微微一笑，“我对这里还不太熟悉。”
　　“哎呀，不虚！外校考进来的都强的一批，虚啥。等军训过了，上一周课你就知道了，水得很，天天摸鱼不要太爽。”张晓咂了个嘴，继续滔滔不绝，“哎呀，你们俩同桌了实在是养眼啊，你没看刚刚好多女生趁换座位的当口偷偷往我们这儿瞄呢，虽然看的不是我，但是我都快被看脸红了。”
　　这一口气说得可真长，江致远想让瞿自溪先自我介绍一下，却一直没找到机会打断张晓。
　　“瞿自溪你不用自我介绍了，哎呀，我估计班上至少有一半人都认识你，初中的时候你的大名真是家喻户晓、脍炙人口啊。哎呀，我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我们班小姑娘呢，就顾着看你俩了。”
　　瞿自溪和江致远一直憋着一口气，直到张晓把话说完，才双双把气呼出。
　　张晓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无数的“哎呀”参杂其中，让人听的时候头昏脑胀，听完有不由得想笑，笑得是什么，仔细想想又记不得了。
　　朱毅扶了扶眼镜，习以为常地说：“他说话就这样，一口气说很多，让人没办法打断，下次直接往地上丢一支笔，然后问是谁的笔，他就停下来了。”
　　张晓瞪了一眼朱毅，不服气道：“嘿，不带你这么拆台的啊，哎呀，难道我说的话没用吗，我说这么多都是为了给新来的同学放松放松，让他别紧张，哎呀，你们这......”
　　“这谁的衣服掉地上了？”朱毅不经意间道。
　　“衣服？哪儿有衣服？日！你又耍我。”张晓愤愤道，之后果然消了声。

　　军训服一穿起来，乍一眼看起来千人一面，实则千差万别。
　　坐着看不出来，一站起来，腿长腿短一目了然。
　　像张晓就是个典型的腰长腿短，从上往下看，总觉得一眼望不到屁股，满眼全是腰，走起路来两条小短腿倒腾地快得很，连带着浑圆的屁股扭来扭去。
　　瞿自溪恰恰相反，昨天穿得破洞裤还不显得腿特别长，今天他搭了一个比较轻便的黑色马丁靴，加上军绿色的腰带，整个人颀长的身形尽显，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
　　江致远粗略地扫了一圈周围的女生，没能找到一个穿得很飒的女生，还是他同桌把军训服穿出了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瞿自溪的错觉，他觉得今天的林教官比昨天温柔好多，也不吼人了，还讲着讲着就笑出来，笑得他们班女生春心萌动、脸红耳赤。
　　休息时间女生们一团团地坐在树荫下，小声地说话，说着说着满面娇羞地互相推搡着，然后悄咪咪地看一眼林一。有个别大胆的直接跑到林一跟前，低着头害羞地要了微信号，然后举着手机活蹦乱跳地扑进她们的那一小团。

　　林一成为他们的教官的时候，全班轰动了第二次。轰动不为别的，也是因为林一的长相：古铜色的皮肤，军帽下锋利的眉眼，紧抿的嘴唇，脖颈上突出的喉结，透过军服依稀可见的肌肉，无一不满足了少女们对青年男性美好的遐想。
　　昨天一整天林一都紧锁着眉头，对他们班动辄扯着嗓子批评，声音大得让站在最后一排的瞿自溪都会抖三抖，更别提第一排的女生们了。

　　先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儿？瞿自溪还没想通，就被林一叫到了他站的树阴下面。
　　“叫什么？”林一随手摘下一片叶子，看着走过来的瞿自溪问。
　　“瞿自溪。”瞿自溪看向他手中的叶片答道。
　　林一手指把玩着这片微微发黄的叶子，垂眸看着叶片上凸起的脉络，说：“我以前有个同学长得跟你很像，他姓叶，叫叶南归。”
　　瞿自溪明了这是在问他家里有没有这个亲戚，他怔忪了片刻，说道：“我们家没有姓叶的亲戚。”
　　“有也见不着了。”林一轻声说了一句话，像是在叹息，随后他就把话题放到了瞿自溪身上，“你今天训得怎样？累吗？”
　　“还好，比昨天轻松。”瞿自溪笑了一下，“主要是您没昨天那么严苛了。”
　　“嗯，那就好，昨天就唬你们一下，这样你们就不敢偷懒了。”林一把手里的那片叶子丢在了树根旁，拍了拍瞿自溪的肩，“继续努力。”
　　“好。”瞿自溪应声。
　　“你们这届新高一都是几几年的啊？”林一问。
　　“九九和零零吧，我零零年的。”瞿自溪说，“今年15了。”
　　林一站直，用手和瞿自溪比了比个子，感叹道：“现在15岁小孩儿都长这么高了，我15岁的时候，好像还不到1米7，高中三年才开始蹿个子。”
　　瞿自溪稍微抬了点头，目测林一的身高大概比他高半个头，然后说：“我发育的早吧，感觉我高中不会长个儿了，我们班比我高的还有好几个呢。”
　　“挺好的。”林一点了点头。
　　林一看向另一片树荫，有限的空间下或坐或躺了一整个班的学生，看着比盛夏的大树都蓊郁葳蕤，一簇簇的绿色生机勃勃，是少年的朝气。
　　他凝视了一会儿后，突然呼出一口气，然后看向瞿自溪，他说：“你手机带下来了吗？加个微信吧。”

　　瞿自溪刚回队伍，就被张晓拉住了，厚厚的嘴唇一掀，话语从齿缝倾泻而下：“林教官找你干嘛的啊？你不知道啊，哎呀，旁边的女生等得都心焦，坐立难安的哦，林教官和你整整聊了五分钟啊，五分钟是什么概念，我们一共就休息十分钟，一半都用来和你聊天了啊。哎呀，估计是看你姿势太规范了，怀疑你家里也当兵的呢，还和你互加微信，哎呀那些女生的好友申请还没通过呢，就和你加上了。”
　　和张晓聊天最好的事就是他前面问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看着他等，他后面总是能自己给你找补一个答案，就像现在这样。
　　瞿自溪乐得不用回答，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张晓长篇阔论，心思早就飞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