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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登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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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剑派位于秦川华山之巅,乃武林第一剑派。时值初冬,但华山山脚下的太白山门已是银装素裹,堆琼积玉。冰川雪景之中,竟有一八九岁的女童踏雪穿云而下,翩如惊鸿,荡如游龙,显而易见,她这一手功夫极为绝妙,正是出自太白的轻功绝学“踏风揽云”。
女童虽然年龄尚小,但五官秀美精致,肤光白皙胜雪,她身着极为名贵的针织锦缎,颈肩部配有暖和轻柔的雪色貂皮,衬得她越发玲珑可爱,犹如冰雕玉琢一般。
不过一炷香功夫,她已飞驰至华山北面太白山门下的玉匣关,玉匣关三面雪山环抱,犹如白玉剑匣,因而得名。每当太白剑派开山门收弟子之时,这里便会热闹起来,但平时却颇为冷清,因太白弟子下山历练或外出采购,大多前往南面更为繁华的鹦歌镇,玉匣关只是用来歇脚之地,所住村民也不过三十来户。
女童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怀中事物一眼,剪水双瞳中划过一丝温柔,那是一只堪堪满月的幼犬,浑身白绒绒的,不见一点杂毛,圆滚滚的脑袋上竖着一双可爱的耳朵,黑珍珠般的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湿漉漉的鼻子嗅来嗅去,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在这清冷寂静的环境中感到了一丝不安。
女童轻轻摸了摸幼犬脑袋,柔声道:“鲤伴莫怕,这里是我母亲所居之地,你现在太小,山顶的苍穹阁又那么冷,我把你带来这里,等你大些了再带你回太白,好不好?”幼犬呜呜两声,似乎很不乐意。女童幽幽叹了口气,怀抱鲤伴的双手又紧了一些,“要是母亲看到你能开心些就好了,她一个人守在这儿,守着我,实在孤单的很。”
女童小心翼翼地敲开一扇门,这是一座简陋的砖瓦屋子,虽然打扫得极为整洁干净,但依旧同身着貂裘、气质高雅的女孩格格不入。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草气息,大约是突如其来的味道刺激到了鲤伴的鼻子,鲤伴打了个喷嚏,惊醒了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子。
“鲤儿?”
“母亲”,鲤儿战战兢兢地道,“您近日身子可安好?”
“还好,你今日怎么下山来了,上月的试剑大会……”端坐床头的女子容色淡雅,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枯槁之色,话未说完,便止不住咳嗽起来,鲤儿迅速放下鲤伴,奔至床前,轻抚女子后背,为她调息顺气。
“母亲,试剑大会我夺了第一……”,鲤伴偷偷看了眼藏在柜脚的鲤伴,话到嘴边又忍不住改了口,“独孤师兄送了我一件新衣服,我想穿来给你瞧瞧。”
“胡闹,就为这个下山,平白耽误练剑!”言冰如眼中划过一丝凌厉之色,手下用劲,狠狠拧了拧鲤儿的胳膊。
鲤儿抿嘴忍痛,一言不语。
“你好不容易在试剑大会上夺魁,做了太白掌门风无痕最后一名入室弟子,怎么还是这样不知轻重。无事不必下山,好好在剑坪练剑!”
鲤儿委屈道:“虽然掌门已赐我入室弟子的佩剑,但二十天来,他并未传唤我,更未传授我剑法。这几日我依旧同往常一样,在剑坪练习云台三落和回风落雁,好在公孙师兄会指点我几招雨落云飞,我练练也差不多了。”
言冰如嗤笑一声,“所以我教你天香的琴心三叠,又花大功夫助你修习少林的易筋洗髓,你就满足于做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弟子?你如此不思进取,等我哪天死了,他又找上门来,你如何自保?”
鲤儿心下一震,眼中不禁起了泪水,“我也想修习更为精深的剑法,可是掌门……”
鲤伴不知何时蹿了出来,蹭着鲤儿的衣角,努力摇着尾巴,似乎在安慰自己的主人。
言冰如惊道:“哪来的小狗?”
“这是……”,鲤儿踌躇片刻,方才期期艾艾地道:“这是独孤师兄……在莺歌镇看到了这只小狗,就买了来送给我……他说……五仙教的弟子,都从小养一些动物……陪在自己身边长大……”
言如冰冷笑,“又送衣服又送小狗,他可真会做人情,”说话间,她已一把提起鲤伴,往门外扔去,疾言厉色地道:“衣服穿便穿了,小狗不能留!免得你分心,耽误练剑!”
鲤伴大约伤到了,嗷嗷惨叫不停,却依旧扑腾着小腿往鲤儿方向跑来。
原本面对言如冰唯唯诺诺的鲤儿,脸色骤然惨白,呼吸也陡然急促起来,“练剑!又是练剑!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我是个人,并不是一把剑!”话音刚落,她便冲出门去,抱起鲤儿,飞奔离去。
夜深了,天幕渐渐低垂,皑皑银峰屹立,皎洁无暇。鲤儿气愤之下,御风飞掠许久,竟来到了杳无人迹的登云殿。
登云殿曾是太白旧址,位于华山南侧的北斗坪,此处山巅平坦,但依旧高耸入云,极目远眺之下,可以瞧见苍穹阁已有点点灯火闪烁,呼啸的风声中,似乎还有年轻弟子的笑语声传来。
太白第三代弟子中,鲤儿已崭露头角,甚至成为了太白掌门风无痕最后一个,也是最年轻的一个入室弟子,但因她练剑成痴,而且身世普通,既不出自武林世家,也不是名门望族之后,因而被不少师兄师姐嫉恨。鲤儿环顾四周的残垣断壁,伴着寒光雪色,更显此处孤冷凄凉。想到师尊的怠慢,母亲的严苛,以及同门的疏离,不禁悲从中来。
还有那个人!
他的阴影一直伴随自己长大,那种遥远的未知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他是自己的生父,却也是她——毕生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