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就是我的光》梦玄梓

1、第一章 二百万三次

　　“笃笃笃——”
　　“九十万！还有吗？……九十万一次…九十万两次……”
　　台上木锤笃笃敲击的声音划破了场下的窃窃私语声。
　　孟泫着一刺眼的红色高定抹胸长裙端坐在场下的各色来宾之中，状似无意的用群青色的织金披帛轻拭了下鬓角，目光追随着发出敲击声的源头，思绪出了神……
　　——这把锤子说来也是主办方的看家宝贝了，优质红榉木的扎实用料，可以媲美前清广东十三行出品的优秀工艺，从上个世纪服役至今的百年悠久历史，还有经它一锤定音了数以千计的古董宝贝所赋予的精神内涵……只要稍加炒作造势，定然可以巨额出手！对于主办方来说这可是个py交易的大好机会，只不过可惜了主办方是个固执且不好说话的甲方。
　　正想的出神，孟泫蓦然间感觉到了从台上传来的“炽热”目光，紧接着铿锵稳重的男声扯回了她的思绪。
　　“九十万两次…九十万三……”
　　孟泫闻声下意识讪讪的再次抚了抚鬓角，赶在台上男声音落前举起了手牌叫价。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台上的人——她的老师，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感了，总觉得“九十万三次”的“三”字被老师咬的若有若无的有种强调的意味。
　　眼见着孟泫如愿举起了加价手牌，李肃果然收回了极具有目标性的目光，再次确认场中道，“一百二十万！还有吗？一百二十万一次，一百二十万两次……”
　　报价的语速显然比之前快了一些些，孟泫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李肃内心此刻的急不可耐。
　　“一百二十万三次！宋某先贤生宣手书遗迹做旧仿品一百二十万成…”
　　“一百五十万！”
　　眼见着“交”字就要吐出来了，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偏偏这时有个程咬金半路杀了出来。
　　孟泫见势不妙，赶忙给台上递了个眼神，获得准许后立刻又举起了加价手牌，并道了句：“现场现金成交。”
　　李肃顿感一阵欣慰，面上维持住面不改色，继续报价道，“一百六十万一次，一百六十万……”
　　“二百万现金成交。”
　　那人瘦瘦高高的，瘦削的背脊不失单薄，年纪瞧着与孟泫差不多大，绝壁刀削的脸上格外白净精致，唇红齿白薄唇微起，声音如清风般刮过，面无表情的淡淡扫了孟泫一眼。
　　台上的李肃和台下的孟泫都怔愣住了。这实则是他们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孟泫缓了缓神，还想再亡羊补牢一下，然而台上幕布后的主办方已然对一个区区仿品能获得二百万现金支付的报价心满意足了，生怕买家反悔，于是便立即对李肃使了个眼色。
　　李肃接收到了来自幕布后甲方爸爸的眼色之后，纵然心里波涛翻腾万里，却也无可奈何的，只得紧接着宣判了二百万成交价。
　　坐在台下的孟泫一瞬不瞬的盯着台上，瞧着自家老师同甲方爸爸交换了眼色后紧接着就宣判了最终成交价，顿时有些泄了气。啧，初来乍到第一场实战就告吹了，出师不利，前途艰难呐～
　　正神伤不已间，孟泫突觉得自己的肩膀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以下。回过头来，来人是一西装革履的偏偏绅士模样，极具风度的，或者说在孟泫眼里极具“矫揉造作”的递给了孟泫一张对折了的便签纸。
　　“我们林总叫我代为传话给小姐您，他说对您十分的欣赏，如果您待会儿结束之后不忙的话，敬请您私下一叙。”
　　听懂了此人的来意，孟泫很快就缓过来了神儿，面上挂上了得体并甜甜的微笑，询问来人道，“林总？哪个林总？”
　　“霓虹国林氏财团，林梓岚。”
　　林梓岚？就是那个在霓虹国注册并发了家的林氏财团现如今的一号掌门人——大财阀林梓岚？之所以在霓虹国注册上市，是为了家族企业当中的灰色产业好钻空子…毕竟霓虹国对很多灰色产业呈现出一个晦涩不明的态度……可虽说林氏的大本营在霓虹国，可国内也是不乏林氏的势力的，而且这个林氏，似乎跟道上还有点东西……
　　暗自在心里揣度了一番之后，孟泫得出来了一个关键性结论——这是块肥肉，一块可以助她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肥肉，只是这肉吃多了容易顶胃，所以不能不多谨慎一些。
　　想到这儿，孟泫开始环顾四周，探寻的目光扫视一圈，试图寻找到林梓岚的具体方位。
　　毫无征兆的，孟泫一瞬间对上了一双深邃探究的眸子，这对眸子的主人突如其来的展颜一笑，意味不明，勾起还未放下的唇角对孟泫就势吹了个口哨。
　　这人打着发胶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骨感坚毅的面庞虽然不失英俊，可怎么看都有些阴恻恻的，再加上刚才的那个口哨，还有这人一身来自意大利的高档手工西装，孟泫脑子里霎时间飘过四个大字——衣冠禽兽。
　　而就在林梓岚和孟泫对上视线的几秒钟之后，林梓岚便对着正立在孟泫身旁的西装工具人略一颔首，那西装工具人就极有眼力见的问孟泫：“林总还问您，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吗？”
　　这西装工具人名叫季云，是林梓岚的私人秘书。
　　目睹了方才二人互动过程的孟泫闻言斜睨了季云一眼，对着林梓岚的方向释放出融合了极高浓度糖分的做作一笑。
　　“我待会儿不忙，也方便留下联系方式。”
　　孟泫直盯着林梓岚一字一句的语毕后，戛然而止的收起笑容，低头打开折在一起的便签纸，只见上面赫然几个大字：“仙人跳不成，反被仙人跳？”
　　孟泫此时伸手从季云手中接笔的手顿了一顿，禁不住又抬眸往林梓岚的方向望了一眼，林梓岚见状，貌似大大方方对孟泫回以了一个不多不少的微笑。于是乎孟泫又思索了再三之后，才在那张便签纸上写下了一串v信号，复又将那张便签纸还给了季云。
　　林梓岚说的没错，孟泫李肃二人的确是有仙人跳的打算的。刚才如果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那仿品手书应该会被她们师生二人以不到二百万的价格收入囊中，而这手书，自然不是所谓的仿品，而是实打实的真品，依照其真实的市场价格，少说也要五百万起拍。
　　李肃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了，在圈中混迹了几十年，靠着在当地隔壁市的南大文物修复系任职的教授头衔一直以来在技术方面颇有名望，人脉自是不必说的，而专业内的学生们也是挤破了头想做李肃带的研究生，孟泫便是其中之一。和那些贪恋女学生美色，贪图功名利禄学术造假的教授不同，李肃爱财，喜欢胡揽古董。随着年龄资历的不断晋升，便有越来越多的拍卖会经由李肃来主持拍卖，也有越来越多的主办方将李肃的话语看的举足轻重。类似于本场拍卖会的仙人跳原本是基础操作来的，主办方对手书是仿品一说也是深信不疑的，只是不知为何，有人像一早就知道他们的打算一般，半路杀出，劫走了生辰纲。李肃原本带孟泫出席这次拍卖会，一是念在她一直以来在专业项目上亦步亦趋的，虽谈不上成绩多么优秀，但至少没出过差错，而更重要的，在于孟泫初来乍到，第一次正面出席这种正式场合，与圈中人不相熟，因而台上台下配合起来便不易被察觉。当然，为了获取本次主办方的信任保证万无一失，李肃事先也是拱手相让了宝贝出来做人情的，也更是因如此，此次的横生枝节也使得李肃越发的心疼。
　　孟泫的目光追随着季云，见他回到了林梓岚身边，心下又忖度了几分，只见林梓岚对着她又最后挑了下眉，便也收回了目光。
　　然不知是不是孟泫今天的衣着实在有些扎眼的缘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孟泫顿时又感觉到了没来由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寻着这目光的方位看去，那目光的主人就是刚才半路劫走生辰纲的罪魁祸首。
　　一对漆黑透亮的眸子闪着水波纹，正如孟泫今日的衣着一样，这眼神与这场合同样异常的格格不入。
　　可尽管这双眼睛再好看，孟泫却是看不得太久的，这双眼里就像有无数个很亮很亮的星星，闪了孟泫的眼睛，叫她心虚似的，下意识的闪烁着目光逃也似的避开了这双眸子。
　　孟泫觉得这人长得有些眼熟，大约在哪里见过，可又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自觉的嘴里轻声吐出了一句：“切～长得挺俊一男的，可惜没有眼力见儿。”
　　然后便来不及过多的走神，紧接着，便是计划中的下一件关键性藏品的拍卖时刻。
　　孟泫听着台上“笃笃笃——”的红榉木锤的敲击声，再度屏息凝神，希望这一把可以把上一把的损失弥补回来。
　　而另一边的林梓岚，在在v信添加好友的搜索栏里输入了两遍标签纸上的v信号后，面无表情的，周身散发着黑气的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该用户不存在”静默了几秒钟，之后就是满头黑线的用质问的目光看向不失尴尬和紧张的季云。不过仅仅三五秒的功夫，林梓岚便也思索出来了孟泫之所以会给他错误v信号的缘由。
　　——怎么，跟他耍小聪明？这女人倒是挺会给自己加戏啊～
　　在心里略略一思考罢，林梓岚便在心里有了打算。他面含讥讽的斜睨了一眼孟泫所在的方位，拿起了本次拍卖会的藏品简介图册翻看了一眼，随即对一旁的季云吩咐道：“出价。我要全场最佳。”
　　季云沉吟了片刻，当即有点明白了几分林梓岚的意思。
　　而在台上主持拍卖的李肃，此刻自然是少不得有些失意，但只要随便哪个冤大头能大方的接盘了接下来的这个次品，那么他这一局倒也还不算满盘皆输。因为与之前的手书以真作假恰恰相反，这青花反倒是以假乱真——且是经李肃的修复小组，特别是孟泫着手，一手“仿制”成后，以真货的价格从李肃手中以主办方的名义流入本次拍卖会，并借机对外出手的。要知道这“元青花”除了瓶底是真实出土的只外，其余的都是由后期修复而成的，是标准的一分真九分假的次货中的次货。
　　李肃这时清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串词：“安城y墟出土元青花附某元先贤佚名手记，起拍价五十万元，开始起拍——”
　　李肃话音落，林梓岚那边季云便立刻第一个举起手牌叫价。
　　“一百万！”
　　李肃掩藏下希冀，心里顿时觉得有戏，正色着念出报价。
　　而孟泫则心神微微一颤，和林梓岚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厮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孟泫打定主意，便罔顾了李肃原本的计划，举起了手牌加价。
　　李肃虽然狐疑，可也做不了什么，只得报价：“一百八十万！”
　　声音落，孟泫看也不看林梓岚，静等着林梓岚那边继续加价。从刚才林梓岚的表现她可以断定，这一波林梓岚接定了。
　　果不其然，季云紧跟着举起了手牌。
　　“二百五十万！”
　　尽管脸上面不改色，可李肃心下已然动容不已了。
　　可只见孟泫嘴角微勾，心道二百五这个数字她不喜欢，便又举起了手牌加价。
　　“二百九十万！”
　　李肃报出价格的同时，开始隐隐的有些担心，他怕孟泫不知轻重的胡乱加价，会惹得林梓岚不快而最终放弃竞拍，到时候他们师生二人一时不好收场。
　　于是在接下来季云举起手牌之后，紧接着李肃便向孟泫投出警示的目光。
　　可是孟泫却自有打算。
　　——啧，“元青花”，拍不到三百万＋，那还怎么能叫作元青花呢？
　　于是乎孟泫又再度举起了手牌。
　　“三百一十五万！”
　　这下连季云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不好看了。就算别人看不出来，可他和他老板可不是傻子。
　　“林总，这是什么狗-屁元青花啊？它就是一次货！这娘们儿也太不识好歹了吧！那咱们还陪她玩儿什么啊？！”
　　林梓岚闻言倒是略带倦意的揉了揉双目，面上满不在乎道：“她既然想要那就给她，待会儿再找她算账～”
　　话说到这儿，季云也只得继续加价。
　　最终随着“笃笃笃——”三声响，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安城y墟出土元青花附元某先贤手记三百二十万成交！”
　　心满意足的孟泫冲着林梓岚远远的“甜甜”笑了一笑，而林梓岚则是挑眉，随即比了个夸张的口型：“见面礼。”
　　孟泫脸上的笑更大了，接着也回了林梓岚一个夸张的口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