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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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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空,天净如洗,偶有鸟儿结伴飞翔而过,蔚蓝如大海的天空上浮云甚少,只见一片凝固了似地蓝。
蓝天白云之下,青山绿水楼阁中,翠色衣衫的女主人散发坐在摇篮前,捏着自己的一缕发丝逗弄着摇篮里的两个小婴儿。其中一个婴儿“咿咿”笑着,伸出短肥的小手努力想要去抓住那一缕秀发,笑得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儿,亮灿灿的甚是可爱。
另一个婴儿就显得有些沉寂了,熙王妃尝试着去逗逗她,却见这个女儿懒洋洋的似乎不怎么爱搭理她,不觉有些挫败,转而向儿子进攻。所幸,儿子还是很活泼可爱的。
“王妃。”
梅香进来时便看到燕音雅逗弄夜煌不亦乐乎,轻轻唤了一声。
“何事?”
没有回头,燕音雅问道。
“阮主子请见。”
梅香语带怨气的说道,有似乎不说不解气地补了一句:“黄鼠狼不安好心。”
燕音雅收回手,看了眼乐呵呵的娃娃,又看了看不吭声的女儿,皱起好看的柳眉,担忧地道:“小岚儿莫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娘亲,怎的一点都不见亲近?”
她话音刚落,那女婴儿便转过脸,望着她牵起嘴角,黑亮的眼眸中柔和的笑意盈盈,不若儿子喜悦的笑,女儿这一浅笑,却让燕音雅忽觉百花扑面而来,端的是如沐春风,不禁柔了眼神,柔了心。她笑道:“呵!这孩子倒似听得懂我的话,聪慧的紧呢!”
梅香闻言笑道:“可不是呢!”
初秋天微微转凉,燕音雅给两小儿掖好了被叫,才慢慢悠悠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回王妃的话,阮主子求见。”
梅香恭谨答道。
“那还不给我梳妆。”
“是。”
一心阁外依旧青草遍地,一粉衣俏丽女子来回踱步在青草上,她的衣衫上占了一叶红枫,在她来回走动时掉落在青草地上,霎时,青碧上一点红红的醒目。女子细细的眉皱起,一张白嫩的瓜子脸上掩不住的愁苦,卷睫下的明眸亦没了往日的媚态,笼上了薄薄的水雾般的轻愁。秀发上的绒团饰物随着女主的走动在清秋中耸动着,别是一番可爱。
“妹妹今儿怎会如此得闲,竟百忙之中终于有空来姐姐这儿唠叨。”
女子闻言慌忙低头小声道:“过往是妹妹的疏忽了,那时都是妹妹年少不知事得罪了姐姐,理应妹妹向姐姐赔罪。”
说着,女子微微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欠了欠身。
燕音雅身着嫩叶绿的翠烟衫,内配散花水绿百褶裙,如瀑青丝以一根银色刁凤簪松散的固定在脑后,容颜清丽无双,端的是一派清新脱俗。身后的梅香端着金盘,盘上升满了秋季瓜果,恭敬地紧随其后。
看着依旧躬身不敢妄动的阮芙,燕音雅讽刺地笑了笑,心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失宠之后赶来,我可真是置疑你的诚心呢。
讽刺掩去,樱唇扬起,她笑睨了一眼阮芙,杏眼带着柔和的光,手臂前伸,虚扶一把阮芙。阮芙这才慢腾腾的端正了站姿,却依旧不敢随意言语。
见状,燕音雅笑意更浓了,道:“平日里虽不曾与妹妹多亲近,可听下人们谈论,说妹妹可是个健谈的人,性子活泼着捏,怎的到了我这儿便这般模样,是不愿和姐姐亲近吗?”
闻言阮芙慌张的行礼道:“妹妹不敢,只是不敢再姐姐这儿太过放肆,妹妹打心眼儿里尊敬这姐姐呢,哪敢妄言。”
她说的谦恭,燕音雅却不置可否,只随意地坐在石凳上,不再与她言语。
阮芙瞧见燕音雅这副架势,心里泛起了难,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说出来因。
初秋的阳光不如仲夏强烈,比初春却又暖上了一点儿,燕音雅端坐在石凳上,翠色的衣摆垂落在青草地上,似与草地融为了一体,而她,却又神似草中仙。
阮芙瞧在眼里,心里却又是一番滋味。
曾经以为可以取而代之的女人此时此刻就在她面前,睥睨着她,给她难堪,甚至,夺走了她的一切荣宠。
她到今天,才明白昔日的自己有多么愚蠢。以为那个男人是真的在乎自己,关心自己,以为从今而后便不再是青楼里那个卖笑的女子,以为自己和那什么柳姬桃姬不是一个档次的,可是……
心下一片酸涩,宛如幼年时吃的未熟的果子,似要把牙齿都给酸掉了。
可是……不过是镜花水月,殇花流水,一场绮丽的玩弄。
曾经的东厢,那个男人送给她的东厢,不再是她的天下了。柳姬和桃姬回来了,那个男人,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提醒她,她和这些青楼女子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玩物。
柳姬的讽刺,桃姬的欺压,连平日里那些敬她畏她的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看,实在可恶至极。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对昔日的敌人低头……
只为了……重新夺回一切。
想到这里,阮芙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决绝的光芒,她忽的抬起头,直视着那高贵清雅的女子,一字一句道:“阮芙已然知错,不敢妄想姐姐饶恕,只求姐姐怜悯,替阮芙向王爷求个情,他日定然不忘姐姐大恩。”
说着,她竟然对着燕音雅跪了下来。
屋内,摇篮上的小女婴在听到阮芙的话后蓦然露出讽刺的笑,那样的表情在粉雕玉琢的娃娃脸上甚是怪异,却也并不难看。
燕音雅慢条斯理的玩弄着垂落的发梢,抬眼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芙,淡笑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仍旧不见燕音雅有什么动静。阮芙只得硬忍着腿部的麻痹,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跪着。燕音雅身旁,梅香眼观鼻鼻观口,安安静静立于一旁,学着主子的样子,不动声色的嘲笑着阮芙。
笑话,她主子是什么样的身份,护国大将军的掌上明珠,母亲还是当年名动京华的淑媛滢烟郡主,才情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如此显赫,如此高贵,岂容她一个小小的姬娥在此放肆。
咬咬牙,阮芙道:“我知姐姐定是打心眼里不喜妹妹的任性,妹妹自小孤苦,本是颍州人士,朝国与贺国征战时故园被祸及,不得已背井离乡哪知误入红尘之中,辛得王爷恩宠,赎我身,将我安置于王府之内。未经世事,不通人情,我一心只望王爷独宠,确是见不得别的姬妾,因而总不能与众姐妹好生相处,还无理冲撞了姐姐,今若姐姐不愿原谅,芙儿只能长跪不起。”
燕音雅闻言眉头一皱,又渐渐舒展开,却仍是不回话,只拿了梅香奉上的茶细细品起来。
哼,还以跪相逼呢。
不过,罢了,他也该来了。
似乎为了回应燕音雅的猜想,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燕音雅轻笑开来。
“王妃,那两个小东西可有哭闹?”
人未到声先到,熙王一脚跨进一心阁时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的阮芙和石凳上端坐的燕音雅。英挺的眉头纠结了。
地上的阮芙娇躯一颤,却是不敢回头。
“这是唱的哪出啊?”
熙涵挑眉问道。
“唱的哪出不重要,重要的是唱给王爷听的。”
燕音雅站起身,向屋内走去,打断了王爷将出口的话:“王爷慢慢听吧,臣妾不奉陪了。”
阮芙啊阮芙,我且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有些东西,旁人说不来,需得自己去求得。
这宅院太无聊了,我便种下你这颗芙蓉花,看看你到底能开出几分颜色。呵呵……
熙涵目送燕音雅离去,却将她的无心之语当做了气话,不悦的瞅了眼阮芙。
“为何来此。”
熙涵坐在燕音雅坐过的石凳上,睥睨着跪倒在地的阮芙。
“来向姐姐道歉。”
“呵……真是知错?”
“确实如此。”
“我看,是来给自己谋出路吧。”
阮芙不语。
熙涵笑道:“可知自己错在了哪里?”
阮芙依旧不语,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青草,精心修剪的指甲陷入泥土之中,她却只是抓的更紧。
“臣妾只是想和王爷重归于好……臣妾……臣妾希望重拾起与王爷的往昔。”
吴侬软语哽咽难言,别是一番楚楚惹人怜。
她抬头,秋瞳中水光盈盈,倒映出他的身影,贝齿咬着红唇,睫毛颤抖。熙涵望入她的眼中,恍然间忆起了两人的初见。也是像现在一样,她在红绸广布的楼上,他在行人匆匆的楼下,一抬头,便望入了她的眼中。
闭上眼睛,熙涵长叹一声,道:“罢了,往日我可以不再追究了,你且现行回去吧。”
显然不是阮芙期盼的答案,但也只得如此,她吸取了教训,懂得了什么叫做见好就收。行礼告退,临走前,再次,深深望了那蓝天绿地上的清俊身影。
屋内,清冷的熏香渲染了满室芬芳。燕音雅依坐在摇篮边望着两个小孩子苦涩地笑道:“小夜煌,长大后,可莫要像你父王那般多情,尽惹桃花账。”
小夜煌却不管他母亲说什么,只管望着身旁的姐姐傻笑。
燕音雅细细端详着安静的女儿,道:“你也是啊,莫如那阮芙,被桃花男人骗去了芳心。”小夜岚不管弟弟的献媚讨好,却是对着母亲笑起来,似安抚,奇异的让燕音雅略微苦涩的心安定了下来。
东厢,红枫肆意,满阶落红难扫去。
柳姬一身百鸟翠绿烟纱碧霞罗,青丝挽成百合髻,清秀的脸上神色淡淡,悠闲地坐在红木椅上品茶,无视了跟前愤愤然的桃姬。
桃姬身着红梅百水裙,梳着元宝髻,面如三月桃花艳,凤目含春,雪肤玉肌,倒是个懒得的美人。
“姐姐,那小贱人定又是厚着脸皮去截王爷的道儿了。”
越说越气,桃姬重重地“哼”了一声,却仍不能泄尽满腔怒火,颓然坐下,抓起一旁的茶便猛往嘴里灌,却被热茶给烫着了舌头。一把将茶扔在地上,看那瓷杯碎成一片一片,用袖子抹了一把嘴。
“你呀!”
瞧见她这般孩子气,柳姬不禁莞尔。
东厢里她和桃姬住的最近,多有往来,倒是喜爱这个娇媚女子莽莽撞撞的样子,或许是长久的寂寞驱使,她们俩算得上是这府中最亲近的人。
“王爷的心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再说了,这阮芙平日里得罪的人,又岂止你我,妹妹且稍安勿躁,与我一道静观其变吧。”
柳姬不紧不慢的开导着桃姬。
桃姬性子单纯,得以在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中不吃亏,也多是有柳姬帮衬着,心下对这位姐姐可以说是打心眼里恭敬着,她一说话,桃姬便觉着火气消下去大半。
“那,妹妹我且与姐姐瞧一瞧,这贱人究竟能笑到何时!”
院落里,秋风过,枫叶落,满园落索。